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宫宴这日。
百官携家眷入宫,各府马车停在宫门前。巍峨的宫门矗立在面前,似是铜墙又似是铁壁。楚宁掀开轿帘向外瞧去,只见各个府中得小姐都着重打扮了一番,可谓百花齐放,楚宁对于此次入宫并没有多重视,不过是一群人陪着皇室中人吃吃饭饭,赞颂赞颂当今圣上的功德,一群官员拍拍马屁,女眷则是给自家子女相看亲事,毫无乐趣,无聊至极。
每每来到宫中赴宴楚宁倍感憋屈,宫中不似寻常府上,不顺意便溜出去罢了,可宫内守卫森严,要想溜出去恐怕不行,而且她身为丞相府嫡女偷偷摸摸得总是上不了台面,因此楚宁一般都是忍者,忍到结束,最后美美回府。
今日楚宁也是这般打算的。
楚宁随着楚柳一行人入殿,大殿很宽敞,分三等,一等最高二等次之,三等最低。而一等则是皇家中人坐镇,只可惜当今圣上发妻早亡唯一的儿子也在战乱之中不幸夭折,登上天子宝座后随未立后,但为了稳固地位也将不少贵女收入后宫,只是这么些年了,并未听闻哪位娘娘有了身孕。世人皆传,皇帝早先年四处征战,伤了身子且现已不是壮年子嗣之事恐不是太过容易的。因此第一等便只有一张明黄色案机和御用的酒具和食具,案机之后是巨大的屏风,刻画着雄壮的江山盛景图,平添几分壮阔之意。
而第二等则是朝廷重臣极其家眷所在之处,而丞相府一门自是要位于二等头部。随即便是太尉一家,御史大夫一家,以及三省长官一家。而三等则是剩下的官员了。
楚宁入座后便恭谨守礼,未曾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一旁的楚之南与楚绸二人则是神色如常,只是今日楚之南的神色有些异常的难看,楚宁心里暗道可是有何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兄长可是很少露出这般焦灼得神色,楚宁还未回过神皇帝便已入殿。
“陛下驾到——”内监嘹亮的嗓音环绕在大殿之内,众人皆匍匐在地向天子行礼。好似虔诚的教徒向信仰的神明叩拜,以求生活的安宁。龙椅之上的皇帝朝着匍匐的众人太太手以示平身,众人起身坐回位子之上。龙椅之上的男子,随瞧着容资英发,但岁月也将烙印刻在他的眼角边,光瞧着面相来看,是位贤德英明的君主事实上他却实是一位贤德的君主。
当今圣上即位近十年,收复山河,为国为民,民众生活得到改善,社会发展水平不断提高,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发展稳定。边防治理也井井有条可谓难的得好帝王。只可惜膝下无子,这天下待他百年之后怕是要拱手送人了罢。
说起先皇之事无一人不觉得惨烈无比,先皇之子除南安王之外全都客死他乡,死状凄惨,当时先皇登基之处,子嗣稀薄,很多皇子在妃嫔肚子之中便早早夭折,勉强降世的几位皇子最大的也不过四岁,绝大多数都尚在襁褓之中,先皇被俘,根本无力保全皇子,最终落的个皇子惨死于夷族刀下,仅遗存的先皇血脉便是当今的南安王,只不过南安王虽受皇帝亲导,却在几年前带兵前往南疆,这一走便没再回来。
宴席间,歌舞升平,皇帝神色晦暗不明:“楚爱卿,你我自靖朝复国以来你我有多少年未曾坐在一起饮酒了?”楚柳闻言起身向皇帝行礼语气谦卑:“已有十年了。”高台之上得人,盯着手中的酒杯,眼神逐渐悠远了起来:“是啊,十年了。”十年了,还记得曾经一同杀敌夺天下的日子,他与楚柳过五关斩六将,什么苦都挨过,最终将这天下紧握手中,只可惜十年能改变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了。
皇帝神色归原:“今日楚相便与孤喝个痛快,悼念我们逝去的年少之情。”楚柳举杯一饮而尽,神色淡然。一旁的赵婉娘与楚之南变了脸色,楚之南似是怒不可遏,一双手死死攥紧,手背上的青筋爆出。但最终还是忍着没说话,赵婉娘随即调整好自己的,维持着原有的样子。
楚宁闻言觉得奇怪,照理来说当今圣上应是他们的姑父,只可惜父亲母亲很忌讳这件事,所以他们斗很少提起,只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姑母便已经去世了,彼时皇帝还功业未成,今日说这话是何以,什么叫“悼念逝去的年少之情”说的好像要和丞相府恩断义绝一般,饶是楚宁心胸大也品出了不对劲的意味,楚宁也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离她而去,楚宁很讨厌这种感觉。却又难以压制,只好轻锤了锤胸口。
皇帝咧起一抹笑大声道:“今日孤还要有一桩喜事要告知与诸爱卿。李公公宣读诏书吧”一旁的李公公捧起诏书,众人皆下跪静音圣旨内容。李公公嘹亮的嗓音萦绕在大殿之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府楚氏嫡长女楚宁性温良,才学过人,聪慧有嘉,品行端庄,今孤特将楚氏女楚宁赐婚于南安王秦渊为正妃,即刻成婚,钦此。”楚宁神色一变,心里抓心挠肝般的痒,一时间有些想不清楚,为何如此突然的赐婚还有刚才皇帝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宁怔了怔神,一旁的李公公开口道:“楚小姐接旨吧。”楚宁僵着身子,一双灵动的眸子登时陷入幽暗之中,楚宁将李公公手中的圣旨接过“臣女领旨,谢陛下恩典。”即使此刻楚宁早已不知所措,但仍未失了礼数。
宴散,楚宁犹如失了魂一般,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从四面而来,楚宁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这是赐婚她没法拒绝,而且刚才宴席上皇帝得那番话很显然是对楚氏生了嫌隙,当下楚氏的处境可并不友好,此婚不嫁也得嫁。楚宁闭了闭眼,稳了稳神色,可心里却犹如寒冬,无数冰锥刺骨而来。
一旁的赵婉娘见状只觉得心疼无比,可她没办法,当下想要保住楚宁的命只有让皇帝自己赐婚才行,赵婉娘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心情一时间坠入了谷底。
而其余三人的心情也与赵婉娘大同小异,无甚差别。如若之前楚之南定会未此事而感到气愤,而现在他也无话可说了,前几日父亲叫他去书房,他就明白楚氏之结果无力回天了。他们除了按照楚柳为他们谋得的出路谋生,在无他选,不日他便会带着死士启程以云游天下无心入仕之名,逃离京城,而楚绸在近几日会被送到赵婉娘母家,以赵婉娘兄长庶女之名继续活着。楚宁则是远嫁南疆,永不踏入京城。
一且的一切都好像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府中,楚宁不由得觉得身后泛出阵阵恶寒。楚氏要出事了,她嫁与南安王也可能是权宜之策,为的是让她永不入京城,保她一生安康。不知何时衣襟早已被泪水打湿,楚宁没有出声,脸上也无痛苦得神色,只是眼泪一直顺着眼角涌出,未曾间断。
楚宁一夜未眠。
第二日,楚宁坐在梳妆台之前,望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模样将红烛唤了进来。红烛见状大惊:“小姐这是怎么了,神色如此憔悴,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楚宁摇头只见铜镜里的女子眼角是掩不住的红,一双明亮的眼眸已毫无之前的生动,像是沉入幽暗的谷底,毫无生机“红烛梳洗打扮罢,今日将胭脂打厚些。”红烛闻言照做,不一会儿楚宁边收拾完朝着书房走去。
楚宁刚到书房便看见除她之外所有人都已经落座,楚宁行了个礼随即便入座了。楚柳神色晦暗不明,书房里溢满了古怪的气氛。
楚柳开口“眼下楚氏已是回天乏术,之南你与绸儿明日便随着小袄的婚车出城,城外会有人接应你们,此后你们兄妹三人无论京中发生何事,都永不踏入京城半步,子孙后代凡是带有楚氏血脉的永不入仕。”话毕,书房内的所有人眼眶都染了几抹红。楚柳将头撇开,不看这般难过的场面似是不舍又似是不舍与不甘。
本以为分别之际许是会有许多话想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要说的有太多太多了。
楚绸在一旁无声的落着泪,她在昨日之前并不清楚府中到底发生了何时,直至姨娘昨夜到她院子里来说她才明白当下是发生了何事。
姨娘告诉她父亲会在阿姐大婚是将她送往母亲的母家,从此改头换姓,以后便是赵氏女,她当时只觉得荒谬极了,如若楚氏要灭亡她也一同罢了,她的命本就是母亲给的,她有何必麻烦母亲母家为她续命如此大动干戈,但姨娘抚着她鬓间的发告诉她让她好好活着替她看看这四方小院外的一切。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遗憾与不舍,但神情却是无比坦然。
楚绸答应了。
楚柳抬手吩咐管家将府中所有财务清点,分成四份,楚之南三人则是一人一份,剩下一份便给了府中的下人,并将他们的卖身契还与他们,明日便做好准备走吧。
一切都打点清楚便已是夕阳落幕之际了,一行人去前厅吃了最后一顿团圆饭,很安静也很压抑,一顿饭吃了很久很久,但谁都没有说话。
楚宁回到院子后赵婉娘遣阮姑姑来告知楚宁去她院子里试明日的嫁衣是否合身她是否喜欢。
楚宁领着红烛忙向赵婉娘的院子走去。进了院子里,赵婉娘虚这身子倚在床上,整个人毫无生气,似是被抽干了精魂一般,见楚宁来了赵婉娘勉强的扯起嘴角的一抹笑:“小袄快来,看娘亲给你备的嫁衣你喜不喜欢。”楚宁只觉得无比揪心,伸手抚过嫁衣上得绣花,强压着此时难以忍耐得情绪哑这嗓子说道:“阿娘,小袄很喜欢。”赵婉娘语气虚浮。
不一会儿……
楚之南踏着也来了赵婉娘房中,只是神情说不出的无奈,面上也挂了几分憔悴,想是刚从楚柳书房出来,许是有什么话要与他嘱托吧。
赵婉娘的泪登时落了下来,阮姑姑在一旁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孩子自古以来都是女人的软肋,即使在强大的女人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总还是会露出柔软的一面来。
更何况是于自己的孩子生离死别,这叫人如何忍得啊。楚宁与楚之南二人低头掩着面,不愿被赵婉娘看到兄妹二人如此模样。
楚宁故作欢喜道:“这件喜服真好看,绣图也不繁琐俗气,料子也是用的不错的,这衣襟这儿肯定氏金丝绣嘛,肯定是,袖口……袖口也……兄长你说呢?”楚宁有些哽咽,没有再将话说下去,楚之南只是朝着楚宁笑,这抹笑里饱含了太多太多东西,楚宁不愿意看也不敢看。太痛了。
“小袄自是穿什么都好看的。”赵婉娘又如何不知兄妹二人的故作轻松,嫁衣是她自楚宁十四岁便开始绣得,她从未用过金丝线而修图则是繁琐至极。赵婉娘抚了抚心口,示意阮姑姑将她扶起来,阮姑姑在赵婉娘身后垫了个软枕,赵婉娘望着楚宁二人道:“之后我不在的日子里之南你要照顾好妹妹,小袄从小喜好便不似寻常家女子,有自己的主意,我与你父亲也从未有过阻拦,只希望她可以活的恣意写,少些拘束,早些年长辈在世时总说小袄去了夫家会吃不少苦头的,可我与你父亲不甚在意,大不了我们就养一辈子,可是之南一辈子……太长了……太长了。”
“如今你父亲替你们谋好了出路,你们便将这京城中的繁华都忘却了吧。以另一种身份活着,不再是楚氏子女,更不要恨,不要怨,之南你自小便秉承族人的众望,自小刻苦,只为了早早担起楚氏一门得担子,从你八岁起你来母亲院子得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我总向你父亲说你只是个孩子,不必抓的太紧,少了些童趣,可是命运使然这是你的责任,可我看着你日渐长大,我觉得你不开心,你将自己的心紧锁起来,母亲只希望你日后可以自由些,过你自己喜欢的的生活就够了……咳……咳……”一席话毕,赵婉娘似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还是强撑着说完了最后的几句话。
“小袄,嫁与南安王后你要记得你不是楚氏女,更不是谁的妻,你只是你,家族的兴衰不能决定女子的命运,世事对女子多严苛,但别遗失了自己,小袄好好活着。”赵婉娘此时脸色更加苍白,大口大口喘着气,阮姑姑在一旁一下一下得顺着气,楚宁与楚之南闻言倍感凄楚却又无可奈何,此局无解。
阮姑姑见赵婉娘马上就要昏死过去开口:“少爷小姐,夫人今日有些太累了,先回去吧。”随即兄妹二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赵婉娘寝屋。
那一晚楚之南与楚宁聊了很多很多,从小时候一起溜出去玩儿到后来楚之南越来越来忙很少有时间陪她,这一夜注定谁都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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