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目前最受神仙们注目的,当属北渊大帝下凡一事。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们的大领导已经在人间待了三年了。
“神帝现在在做什么?”上完朝拜,下班的神仙们开始嗑瓜子八卦。
长庚仙君扬了扬白毛拂尘,一个水镜呈现在半空中,随后又收了回来。
就这么一瞬,大家都看见了。
还能干吗,装病秧子,做好人,行好事。
*
“时先生,这是又要去楼西巷?”包子摊的商贩说着,打开笼屉,白袅袅的热雾升到高空,没问要多少个,已经按老规矩——有多少个肉包子就拿多少,给摊贩前的颀长高挺男子。
“是。”男子眉目如细墨轻描的清拓,五官英隽得似这人间仙品,端方雅致,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笔墨的香气。但这股香气极淡,更经常的是,会被他身上的药味掩盖。
华夏之地,五国交战,烽火连绵。
临岳国也不例外地被迫卷入战场。
西南边界的小镇上,镇外不远的二十里地就驻扎着一支强装军伍。
战争虽使其它国国界上的百姓生活物资紧俏吃紧,但临岳国这个叫桦裕镇的边界小镇,因为受军队保护,并无受太大的影响。
而这支军伍能够尽量妥善地保护到桦裕镇,功劳全在包子商贩眼前芝兰玉树的隽雅男子。
军营中最大的人物,担任军师的先生。
先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时斐。
镇上的人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位时先生的存在,他们大部人百姓才免受战火波及,过着战前般的普通日子。
除了一些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会聚集在楼西巷,也叫乞丐巷。
这些小孤儿们白日里会出来讨吃的,夜晚就会回楼西巷抱团取暖度过黑夜。
时先生便每天都会从镇外军营中过来,买些吃食去楼西巷分给那些小孤儿。
镇上的人都认识这位,尊敬喊时先生。
但是,时先生至今,两个春夏秋冬,永远见他披着那件月牙白的裘氅。
到了夏日,也会时不时掩着唇咳嗽。
是的,这位时先生,是个病秧子,看起来,活不长。
商贩边装馒头,边心里嘀咕着,为眼前尊敬的先生感到命运不公的忿慨。
时斐将三十五文钱交到商贩手中,拎起包好肉包的油纸,往楼西巷方向去了。
阴暗、脏乱、怪味的巷子并未令月牙色裘袍洁净的男子神情有半分嫌意。
时斐径直走进去,那些个小乞丐闻着肉包子的香味就过来了,时斐一个一个萝卜头地分,很多时候刚给一个小孩分了,没三五下吃完,又过来领第二个。
于是很快分完三十五个包子。
小乞丐们拿到馒头就跑回自己位置狼吞虎咽了起来,不会跟时斐多说一句话。
即便时斐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算是认识的人,但他们依旧不会跟他说话。原因是,这位先生虽会给他们送吃的,送被褥,送棉袄,但是不会给一枚铜钱他们。
他们年纪小,没有家,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他们自顾不暇,每天想着的就是如何讨点吃的活过今天,熬到明天。
人情世故、感恩……之类的情感,他们没时间有。
时先生并不介意,也不跟这群小孩计较。
他看了一眼整个巷子,发现一个陌生面孔。
其他小孩手里都捧着肉包子狼吞虎咽,只有那个小孩静默着不动。
时斐记忆力好,这小孩不是抢不到,而是根本就在他分发包子的时候没过来。
楼西巷又多了一个小乞丐。
时斐问跟前的小孩儿:“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儿回头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没问过。”
时先生有些新奇。
楼西巷的孩子,虽然对他没什么感激之情,但他们内部,是算团结的。
没见有谁讨厌谁,谁吵架打架之类的事情发生。
时斐只能走过去,才发现这小孩儿身上挂了彩。
小孩没仰头看男人,低着头看着潮湿肮脏的地面。
须臾,月牙色的长袍挨到那地面,袍边洁白的毛领瞬间沾上污秽的黑泥点。
男人缓缓蹲下.身,问:“不饿?”
小孩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撇开眼。
时斐又问:“被谁打的?”
不说话,不愿跟任何人说话。
但巷子里的小孩已经说了:“这小子一来就想占大龙的位置,当然要被我们好好教训了。”
所以,是不懂‘行情’,在巷子里挨的‘同行’的打。
时斐有些无奈,想牵他的手。
但小孩极为古怪和警惕,将手藏在身后,眼神带着点凶神恶煞的意思看他。
不信任、凶狠。
像头狼崽子。
但,狼崽子弱小,所有警告都是虚张声势。
在其他小乞丐看不见的视角里,时斐将十文钱塞进了他手里,轻声说:“我希望你去医馆,然后去买两个包子。”
*
时斐第二日再去楼西巷时,分完包子,依旧没看见那狼崽子的小乞丐。
他再次问跟前的小孩,却没得到回答,于是只能穿梭在巷中寻找。
终于,在巷尾最角落的位置找到奄奄一息的狼崽。
脸上被血糊成一团,脏兮兮的破烂衣衫都染上黑红的血迹,鼻息微弱,身躯也彷如没了呼吸起伏,一动不动,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这天。
.
“时先生,这……”医馆内,郎中看见时斐一身白袍,怀中抱着瘦小的脏兮兮小孩快步进来。
时斐没管白袍沾上的脏污,也没说什么,只交代:“先医治好他。”
郎中不敢怠慢,认真医治中。
在郎中检查小乞丐双手时,时斐便猜测到了什么,掩面咳嗽得厉害,弄得郎中又连忙查看他。
“先生,先生,您要保重身子啊。”
时斐垂着颈,挥了挥手,“先给他的手上药。”
“好。”郎中立马清理了小乞丐脏乎乎的手,露出了几道十分深的伤口,一见,就知道他是在护着什么东西,最后被抠着抢出来的。
约莫两炷香时间,郎中总算将小孩全身上下的伤口敷好药。
“先生,您要不先回去?我们医馆会替您照看这小孩的。”郎中说完,病患竹榻上的小狼崽醒来了。
漆黑的眼珠子看了看周围,然后和时斐的双目对上,又充满警惕。
时斐在想,他像是坏人吗?
“给你的铜钱,为何不在当天用了?”
狼崽一瞬不瞬盯着他,十分,十分缓慢地吐出几个字:“还,不……饿。”
时斐看着这狼崽,太瘦小,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但是身高还算可以,不知道真实年纪多少岁。
不过,从他的三个字当中,时斐明白,他是想等到最饿的时候再去买吃的。
一时间无奈,“你以后别去楼西巷了,去别的地方吧。”
楼西巷那群小孩已经很显然不待见他了。
但是,去哪?……
时斐想到最大的导火索就是他给的十文钱,顿时更加无奈。
“算了,跟着我吧。”说罢,又咳嗽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征求他意见:“你可愿?”
狼崽子摇头,依旧警惕着。
时斐便没强人所难。
*
虽没跟着时斐回去,但狼崽子听从了时斐的建议,没再回去楼西巷。
于是时斐只要去镇上,除了给楼西巷的包子,还会额外留出两个肉包子,然后满镇的找那狼崽子。
狼崽子身体的伤慢慢愈合了,一天比一天看着精神,也没挂新彩,看起来很久没打架了。
还有,他总算没再拒绝时斐的包子,给到手了就大口大口吃完。
时斐看着他,看他差不多吃完就会离开。
初秋相遇,现已入冬。
狼崽子已经没了初见时的警惕,虽也没亲近,但时隔十天半月的,总会给时斐一些惊喜。
比如手折的竹蜻蜓,一条溪边不知怎么弄来的鲫鱼,一块鹅卵石。
时斐逐渐感觉,投喂楼西巷的三十多个小孩,还没投喂狼崽子一个来的有成就感。
虽说做好事,不该以成就感为目的去做。
但是,打个比喻,把一头桀骜的狼崽驯服,确实有成就感。
凡人就是这么肤浅。时斐这样说服自己。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用满镇的去找狼崽子了。
没有约定好,狼崽子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在固定的地点等他找过来,久而久之,那便成了他们会面的地点。
入隆冬前,时斐买了一件棉袄,带了些吃食给他。
看他吃得差不多,要离开之前,却听见小小弱弱的童声:“先、先生……”
时斐回头,这是狼崽子第一次称呼他。
狼崽子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小个玉块。
“给、给先、先生……”
时斐像是意识到,这狼崽子,大概率,是个小结巴,所以才不爱说话。
时斐看着那玉块,约莫是哪位乡绅富贵人家在大街上摔碎了玉佩之类的东西,被他拿来了一块,送给自己。
时斐浅笑了笑,收下了,“棉袄记得穿。”便坐上马车,往出镇方向去。
*
隆冬近年底,节日多,但边陲小镇也没什么太繁华的玩意儿供享乐,也是一条街的商贩们将摊子续到了戌时,卖些首饰灯笼之类的手工小物件儿。
随后,过年,商贩们也在家过年,鲜少的才会出来摆摊。
但在新年第五天,所有商铺摊贩新年开业,狼崽小结巴在和先生默契约定好的地点上,并没有等到先生。
等来的,是卖包子的小商贩,给了他五个肉包,道:“你可让我好找,这是时先生差人让我送过来的,赶紧吃吧,还热乎着呢,我还得去一趟楼西巷……”
小贩刚想走,却被一直乌漆嘛黑的小手拽住。
小贩立刻嫌晦气地拨开,没好气但还算耐心地留步了:“什么事?”
“先、先生,怎么没、没来?”
“哦,一到冬天,先生的身体就更加不好了,差来让我送包子的军爷说,现在昏迷不醒,但还是在清醒时让人带了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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