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潇自小起便喜欢回老家,但小时候很不喜欢小院。
需要七拐八弯才能进门,这对于在亲戚家玩得很晚的筋疲力竭的她简直是一场困倦漫长的痛苦。
进门后还要绕到厨房洗漱,最后钻进冰凉凉的被窝。
那感觉就像闻到饭菜香,明知道最后可以吃到饭,却还是要在教室饥肠辘辘地听课。
若是冬天,她抖得止不住,还要坚持洗漱,再加上黑灯瞎火,对于年幼的她来说,简直煎熬。
慢慢长大后,她开始喜欢在院子里隆火,大概她们过年回去较多,在她的印象中,小院是推开门时的寒冷。她想多存些温暖。
汤潇觉得隆火就像是自己在创造一个新的生命。
火舌滚烫,消耗着木柴,时不时发出劈里啪啦的炸响,像在和她对话。
小孩子若是喜欢一样事,大概是从最它新鲜的地方开始喜欢的。
火,就是汤潇喜欢上老家小院的契机。
回小院,还可以爬房顶,厨房的房檐矮,大人触手可及。厨房专门有一砖房,于两层的主楼垂直。上二楼的楼梯是先挨着厨房再折回头的。在转折处,有一个小平台,从那里架个木椅,便可以攀上房顶。
一般上房顶,是晒苦菜。
由于老房子年久失修,上去要很小心,否则要么瓦掉了,要么厨房里下土雨。
于是,在房顶上摆苦菜这活,就交给好动的汤潇了。这时奶奶就总在下面叫着,小心点,小心些。
有人对她说,爷爷的故乡才叫老家。她小时候为此担心了好久,想着那我的老家岂不不是巍山了。
现在她觉得吾心安处即吾乡,会很自豪地说,我的老家,叫巍山!
老家是巍山,也是奶奶。
汤潇小时候会须很多很多愿望,到后来渐渐变成了“家人身体健康”“平安”。因为她发现,家人是小院,是她的容身之所,是她越来越珍视的地方。
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奶奶病重。
奶奶爷爷讳疾忌医,原本以为没什么大问题,想着这么多年来无风无雨,顺顺利利。
后来实在难受,去医院检查,几番折腾,又加之心理折磨,来势汹汹。
汤潇毕业回来后,一下飞机就来看奶奶。
她进医院后,先小心翼翼地核对着房间门号,到了门口,她好像隐约听着爷爷的声音。
紧紧地攥着手机壳,深呼吸,闻着走廊上消毒水的气息,她觉得恐惧。
压下不算灵活的门把,推开门,一瞬间,看到奶奶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床被半摇起。爷爷坐在旁边靠着墙,窗子外的光温吞的染在他们身上。
一瞬间,汤潇掉眼泪了。伴随着心电血压检测仪有规律的曲线。
她不想看见那曲线,她觉得奶奶的心,是奶奶皮囊中的灵魂,是蜡烛的灯芯。
一颗那样的心怎么能被监视?
但能平常就好,如果能平安,就好。
“.......奶奶...爷爷......"
汤潇到床前。
不用仔细寻找,都能看出奶奶瘦了,脸上骨头的框架尤其突出,两只眼睛泛着疲惫。
汤潇不知道要用怎样的眼睛去看奶奶,她想,不应该是悲伤的。我回来了,应该高兴。
实在是太混沌了,对于这种事,她猝不及防,毫无经验。
可她更不希望,自己有经验,或是将要经历。
所以她只能垂下头,看着奶奶的手。
汤潇又哭了,奶奶的皮肤就像包裹大白兔奶糖的糖纸,令她不感碰。
她害怕一碰,便回不去了。
晶莹的泪水滴到奶奶手上,像是在替她触碰。
窗外的光静静的把泪珠点亮,少女王泽芳手上的水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如果奶奶能感受到的话。
汤潇不会哭了,很突然的。
更加突然的,奶奶死了。
不过所幸,平常的死了。没有被太多折腾。
陈泽芳离开了汤潇,她们不会一起走向将来了。
奶奶也带走了她的眼泪,她无法再流一滴泪。
很奇怪的,她觉得和家人之间隔了一层水帘,他们的影子在她心里恍恍惚惚。
她无法与家人正常交流,做事开始变得温吞。
刚开始那天甚至不喝水,就像不知道要喝水一样。
她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已死亡为起点。
汤潇不能定义奶奶的死,因为她觉得,只有奶奶才能。
所以只能说“平常的,没有被太多折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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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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