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杨又恩变化有目共睹,尤其是她的班主任老王,在被追着问了两次问题后,一见到她就表现出一种孩子终于长大懂得为师的用心良苦般热泪盈眶。
杨又恩自己倒是没太大感觉,她只是不会在上课时间跑出去晒太阳了而已,困得时候该睡觉还是照睡不误。
高三的班里爱学习的和不爱学习的都死气沉沉,没人能提得起来劲在教室里打闹,下课睡觉都没人打扰了。
杨梓宁来找她的时候,杨又恩正脸上枕着秋季校服,头上盖着冬季校服,大课间时间长,睡个回笼觉正好。
杨梓宁戳了戳第一排小个子的女生,等对方抬头后指了指后面说:“能麻烦你帮我喊一下杨又恩吗?”
女生看见杨梓宁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来找杨又恩的,没说话转身探头往后门看了一眼,见杨又恩盖的严严实实,回头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她在睡觉,要不你自己进来喊吧。”
杨梓宁听她这么说,又看向她同桌,结果人家直接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杨梓宁心里暗骂杨又恩这起床气,臭名声。
杨梓宁只好硬着头皮从前门走到后门,扒开她盖在头上的衣服,扯掉耳机,凑到耳朵边上一字一顿说:“杨又恩,韩澈让你回电话。”
话音刚落人还没起身站直,杨又恩眼睛刷的睁开了,眼里的烦躁显而易见,盯得杨梓宁心里忍不住发毛。
许是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杨梓宁,反应过来她趴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呆愣了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动作缓慢地起身。
杨又恩僵着两条被压麻的胳膊问:“怎么了?”
杨梓宁伸手捏着她的虎口狠掐了两把问:“你跟韩澈,你俩吵架了?”
杨又恩睡得迷迷瞪瞪,突然被叫醒语气里本就带着几分燥意,当即不耐烦道:“没有,就是他最近不知道咋回事,每节课都要打个电话,我只要没接到就打个不停。尤其是放学只要我一个人出去吃饭,他电话就一直打到我进教室。昨晚就出校门买了根笔就被他一通念,一天天的我吃什么喝什么都得问,比我爹管的还多,我一问什么就说没事,就很烦。”
杨梓宁显然是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一脸茫然的说:“搞不懂你们。不过他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说今天出艺考成绩,让我提醒你查成绩,查完还是告诉他一声吧。”
杨又恩的狗脾气一急就容易不管不顾,昨晚挂了电话手机往枕头下面一塞就睡了,一觉起来那点事儿早过去了,但手机落宿舍忘拿了。
这都三节课过去了,杨梓宁来传话了她才想起手机没带。
杨又恩一边摸兜一边还在那嘀嘀咕咕:“我说怎么像是少了点啥。哎,我准考证放哪儿了?”
兜里没找到手机,又开始翻书找准考证。
杨梓宁摇头叹气:“韩澈不当爹能行么?”
杨梓宁凑到杨又恩桌边,跟着一起翻书。书摊了一桌,眼看没多长时间就上课了,杨梓宁只能先给韩澈回消息说准考证找不到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韩澈发了一串数字过来,下边附带了电话号码。
杨梓宁将短信页面放在杨又恩面前,距离近得恨不得戳她眼睛里,杨又恩只能悻悻地摸鼻子。
杨又恩靠在后门,拿过手机直接打了电话,报了个人信息后,智能语音提示成绩。
杨梓宁凑在杨又恩跟前,耳朵尽可能往手机上贴但还是没听清,着急地拽着杨又恩的胳膊问她:“怎么样,多少?”
杨又恩挂了电话平静的说:“114。排名三十四。”
杨梓宁石破天惊地啊了一声,见其他人纷纷扭头看她,赶紧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兴奋难耐的说:“排名这么高,那是不是稳了?”
“应该吧。”她的反应平平,说实话比她预计的要低,按照基础题的正确率,考出这个成绩八成是李哥一对一的那两道大题被她的狗爬字拖了后腿。
不过杨又恩当学渣当习惯了,秉持着压线过的乐观,用杨梓宁的手机给韩澈回了个消息后蒙着头又睡了。
反倒杨梓宁比她还开心,哼着歌回班了。
上课走神儿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应该告诉彭冉一声,姐姐肯定高兴。
不像杨月和杨昌雄,本就对她不抱希望,连她什么时候出成绩都不知道,上周末更是完成任务的电话都没打。
想着这事儿的杨又恩下课后又去找了杨梓宁一趟,按照彭冉怀孕后的作息,这个点估计还没睡醒呢,所以只发了条短信过去。
没想到彭冉居然迅速回了电话过来,烟嗓笑起来都变浑厚了,语气夸张的说:“杨又恩你可以啊,有两把刷子,没看出来还真是个念书的材料。”
杨又恩听着电话里彭冉那两句话说得跟唱戏一样,真不知道她姐是在夸她还是损她,在彭冉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劲儿翻白眼。
不过损完后,彭冉还是大手一挥让杨又恩中午带着小姐妹出去吃顿大餐,自然是姐姐请客,还告诉她周六放学在学校等着她来接,这着实让杨又恩受宠若惊,要知道彭冉主动来接她放学都是小学的事了。
杨又恩对着杨梓宁的手机猛亲几口,撒着娇说:“还是姐姐最好,爱你爱你,世界上最爱你。”
彭冉被她腻歪的不行,语带嫌弃的说:“行了行了,腻歪死了,我这儿有电话进来,不说了,好好上课。”
说完不等杨又恩回应,直接挂掉了电话。
杨又恩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总觉得最近大家都怪怪的,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喜悦冲淡。
她从来不是自寻烦恼的人,想不通就不想,放学挎着肖潇和杨梓宁开开心心吃大餐去了。
高中生眼里的大餐也就是校门口十八块钱一个人的自助小火锅,跟彭冉所说的大餐天壤之别,不过杨又恩还是选择了这儿,吃饭不就图个开心自在,三个人端着塑料杯一口干了饮料,大冬天吃得直冒汗。
杨又恩在学校认识的人不少,碰见谁都打个招呼,但关系好的,三年了形影不离的也就杨梓宁和肖潇。
杨又恩捞着碗里的菜说:“我和小宁子肯定都报s市,周末还能约,你要真考上了,要见只有节假日才能见到了。”
杨梓宁用胳膊肘戳她,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叫真考上了,你别咒潇儿。”
全国有唢呐专业的院校屈指可数,肖潇自然是奔着师资最强的学校去,考完后评委老师对她印象不错,主动来问她文化课学得怎么样。
即便形势利好,肖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说:“不一定呢,不是还有高考么,就算是去了上海,放假一定来找你们。”
杨又恩架着二郎腿边吃边说:“必须的,你不来我们就去找你。”又左右看看身边的人,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强调,“你俩,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她一身校服穿戴整齐,拉链拉到顶,依旧遮不住偶尔跑出来的混不吝的匪气,比如刻意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可说出来的话,又让杨梓宁和肖潇眼眶微红。
少年不知愁滋味,总以为人与人最远的距离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几千公里,难以跨越的时间无非是横亘在寒暑假中间的三个月。
但在宇宙数亿光年里,三个月真是眨眼之间,日复一日两点一线的生活轻易拨动时间轴。
冬去春来,山茶花开了又谢,开时星星点点无声无息,今朝一朵堕阶前,谢的轰轰烈烈。
五一假期前一天,学校为了安抚被缩短了三天假期的高三学生,破天荒放了晚自习。
正好彭冉发消息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说是对他们学校门口的凉菜炸鸡卤虾念念不忘,韩飞怕她月份大了身体承受不住,平时总盯着她的饮食,彭冉就趁着杨又恩放假的时候偷偷开小灶。
杨又恩连校服都没换,跑出去横扫了一条街的小吃,统统装进双肩包里,打了个车直接到了酒店。
五一也算是旺季,酒店的生意反而更差了,几乎已经没有生客上门。
自从韩飞开始着手处理旧账,酒店里来来往往露面的什么人都有,为了赌博卖车卖房的,为了抵债东借西凑的,甚至是为了吸d卖儿卖女的….
这些人看着是人模人样的,倒驴不倒架,进了办公室关上门,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抱着韩飞大腿拉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逼急了撕破脸就躺地上嚷嚷着烂命一条。
有次杨又恩跟着彭冉来找韩飞,正好碰见一个过去经常和武哥一起打麻将的富二代,大庭广众之下扑到彭冉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喊:“嫂子,嫂子求求你,让飞哥救救我吧,他不帮我我就没命了。”
喊完一张脸抬起来,过去油头粉面的小开此时脸色发青,留着泪的双眼灰暗,空空荡荡的像看不见底的深渊。
彭冉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将杨又恩推在身后,俯视着他,嗓音沙哑又冰冷的说:“自己去戒了飞哥一定拉你一把,你要是不去,那谁都救不了你。”
富二代愣了一下,不说好不好,只是哭着让飞哥帮帮他。
匆匆赶来的强子冲过来慌张问:“嫂子没事吧?”
彭冉冷着脸摇了摇头,强子迅速将人推搡到了酒店门外,反手塞进了车里。
自那次之后,彭冉就很少来酒店了,连带勒令杨又恩,自己和韩飞不在,不许来酒店。
最近情况稳定了,彭冉又快到了预产期,以往让强子跟着,换成了韩飞寸步不离,来酒店也带在身边,这才打电话让杨又恩来这里找她。
杨又恩背着包晃着钥匙圈三两步上了台阶正准备往里进,余光扫到台阶边上蹲着个人,嘴上叼着烟,染了一头的黄毛看起来有些眼熟,放慢脚步仔细看才看清是华子。
她走近了些,两手悠闲地插在校服裤兜里“喂”了一声。
华子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嘴里的烟跟着抖动了一下,长长的烟灰断成两截,烟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他抖着裤腿站起身,气急败坏骂了声:“操。”
气势汹汹的抬头正准备接着骂,看见是杨又恩,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可能是情绪转换太快,脸没跟上,看起来有些扭曲。
杨又恩挑了挑眉,语气也不怎么好的说:“这儿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她斜眼将华子从下到上打量了一遍后问:“我都没问你,你跟个贼一样蹲这儿干什么?”
华子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手掌扫了下裤腿上的烟灰说:“啊,我等我表哥。”
杨又恩听说吴旭在上面,脸上的鄙夷藏都没藏,明晃晃的挂着。她不用想都知道吴旭是来做什么的。
如果今天蹲在这里的人是吴旭,别说打招呼了,她连个眼风都不会扫过去,能跟华子搭句话无非也是因为他跟李明夏关系还不错。
没什么可聊的了,本想跟他说等人不会坐大厅等么?非得弄得鬼鬼祟祟的。
不经意看见他蹲过的地上扔了一地的烟头,杨又恩连话都不想说了,扭头就走。
“哎,等会儿。”华子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杨又恩回头,不耐烦看过去。
华子挠了挠他那稻草垒成的鸡窝,犹犹豫豫了好半天,低声问:“你姐,是不是快生了?”
杨又恩睁大眼睛瞪着他,觉得震惊又离奇,她冷笑了一声说:“你连你自己老婆生孩子都不问,你问我姐什么时候生?你没病吧?”
华子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手暴躁的来回捋着那几根黄毛。
杨又恩拉着脸,双手抱在胸前刺他:“你要实在闲的无聊,回家帮小雅带带孩子,别整天出来找收拾。”
华子没被杨又恩三言两语激得跳脚,只是语速又急又快的说了句:“月份大了容易出意外,还是小心点儿好。”
“你特么的咒谁呢?”杨又恩登时瞪大了眼,抬腿就往华子跟前走,她很久没有说脏话了,当下却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华子见杨又恩又折返了回来,立刻抬起双手投降,同时迅速转身下了台阶回到了车上,车门被摔得哐当一声。
杨又恩脚步顿在原地,被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吓了一跳,照往常以华子的性子,俩人就算不动手也能站原地大半天嘴仗,怎么可能跑得那么快?
“神经病。”她冷冷抛下三个字上楼了。
杨又恩在顶楼露台找到了彭冉,此时夕阳无限好,彭冉一个人躺在露台的躺椅上吹着晚风玩手机。
听见脚步声后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见是杨又恩,冲她招手:“这儿,再不回来你姐我就被你饿死了。”
杨又恩边走过来边说:“姐,你挺着大肚子爬这么高干什么?”
彭冉利索的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步伐矫健的丝毫不像是挺着个大肚子的人,她不在意的说:“强子扶我上来的,再说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残了,摔不着。”
杨又恩打开书包,将买来的小吃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到她面前,彭冉凑近了去闻,表情极其生动,这个月没再去接杨又恩放学,小吃就吃的少了。
怀孕以前她没什么口腹之欲,怀孕之后像变了个人,经常突发奇想吃这个吃那个,还得是想到就得吃到,一刻都不能等。
等不及杨又恩将盒子都打开,彭冉已经抽出筷子吃了起来。
杨又恩惊奇的问:“你没吃晚饭啊?”
彭冉觑她:“吃了晚饭还怎么吃的进去?”
杨又恩又说:“那我姐夫没盯着你?”
彭冉边吃边说:“他今天有事,让强子跟着我,我让他帮我去买东西了。”
杨又恩坐她对面,拿着筷子挑挑拣拣,把她俩都不喜欢吃的挑出去。
挑着挑着忍不住埋怨彭冉:“姐,你收敛一点吧,不要老是让我带你开小灶,被我姐夫知道了,又得告我状。上次就帮你买了盒哈根达斯,我姐夫还打电话告诉韩澈,搞得韩澈给我定了一个礼拜的餐,说怕我吃坏肚子,好好养养。”
杨又恩越说越无力,脸拉的好似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哀怨的看向彭冉,“每次都连累我。”
上次韩飞打电话告状,彭冉就在边上,绷着高贵冷艳的脸一句话没说,坑妹妹坑得理直气壮。
在杨又恩又一次表达不满的时候,彭冉旧技重施,探身摸摸她的头安抚:“好、好,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主要也不是我想吃,是你小外甥想吃,我能有什么办法?”
接着将手放在高高凸起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摸着说:“宝贝,跟小姨说,是不是你想吃?”
杨又恩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这还没出生呢就开始拿我小外甥挡事儿了。
彭冉突然轻笑一声,对杨又恩招招手说:“她踢了我一下。”
杨又恩一个弹跳起身跑到彭冉跟前,眼睛紧紧盯着彭冉的肚子,手将放未放的虚搭在彭冉肚子前方,彭冉笑着毫不客气将她的手压了下去。
天气逐渐热了,白天气温高,彭冉穿了个宽松的短袖外面套了件薄款针织衫,只隔了一层布料的肚皮与掌心贴合,起初平静,在掌心将肚皮捂热之后,突如其来的咚咚两下,是比心跳更有力的跳动。
杨又恩满脸震惊地抬头去看彭冉,手还贴在重回平静的肚皮上,眼里溢满了惊讶,为这神奇的生命力,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生命的羁绊,想象着未来有一天,这个小家伙会追在自己身后叫“小姨。”
杨又恩轻轻抚摸彭冉的肚子,凑近了一些,用轻轻柔柔的声音说着豪气万丈的话:“小宝贝,等你出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小姨都给买。”
彭冉的母性光辉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此时耐心已经告竭,食指戳在杨又恩脑门儿将人推开一些说:“以后再说以后的,小宝贝现在要吃饭了。”
杨又恩体验了不到两分钟的长辈就这么被打破了,没忍住又给了她姐一个白眼儿。
两人挑挑拣拣吃了没几口,摊了一桌子的剩饭,头对头躺在沙发上各玩各的手机,玩着玩着杨又恩收了手机,风风火火的起身,硬是拉着彭冉起身要陪她遛弯儿。
彭冉吹风吹得昏昏欲睡,不耐烦地转身给她留了个后脑勺。
杨又恩不放弃,硬是软磨硬泡的劝彭冉起来转一转,说是为了她小外甥的健康着想,不能吃完饭就这么躺着。
彭冉被烦得没辙,最后还是起来了,遂了杨又恩的意,两人沿着天台一圈一圈的遛弯儿。
没遛几圈彭冉实在受不了了,黑着脸说:“别遛了,屁大点地方,遛得我快吐了。”
杨又恩这下不敢勉强了,见夕阳只剩下了一丝橙黄,准备扶彭冉下楼,彭冉摆摆手示意自己先在沙发上坐着缓一缓,杨又恩赶紧扶着坐下。
彭冉坐椅子上歇着的时候,杨又恩闲着没事儿,趴在天台边沿四处看,刚好看到楼下酒店门口停了辆黑色越野,华子一头黄毛站在车边辨识度挺高。
另一侧,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打开门上了车,华子跟着上了驾驶座,开车离开。
没猜错的话戴帽子的男人是吴旭没错了,看来吴旭跟韩飞的事已经聊完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