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的事情,让我心里越来越不安定。想起了包城掀开我面纱那样玩世不恭的样子、想起他放孔明灯时对我流露出的真情、想起我猜测出他的皇太子身份。九子夺嫡……我穿越到清朝,终究是要经历这些吗?可是我没有魂穿到某个秀女小姐身上,也没有系统带来的超能力金手指。
我一个弱女子,该何去何从呢。
我总是觉得慌张,夜半之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很不安,他调查过我,我现在的感受,就是被人在暗处紧紧盯住了,甩不掉也挣不开。我起身,翻倒了之前在广济寺带回来的佛经,断断续续地读了小半本,才能安然入睡。
算完账后,为了平复心情,我也开始抄抄佛经,用以消磨时光,也用来平复心情。也许是上次帮了那个小乞儿,也许是看见我总是在看佛经,店门外没几天就有乞儿来讨食。
只见那天被我包扎了伤口的小妹妹说:“姐姐心地善良,像庙里的观音菩萨,过几日广济寺要办法会,施粥赠衣,姐姐也会去吗?”
“去吧。”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很巧。我很想找机会再来拜会一下文觉法师。我想,找文觉法师开导一下我,实在不行,上个香许个愿也是好的,不为愿望成真,只为求个心安。
过了几天,我又来到广济寺,仍旧是人流不息、热闹非凡。我从前面而进,又找了小和尚问了路,我一路攀着台阶,走到后院的一间厢房,这路我觉得有些熟悉,在门外站定后,一阵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我在门外觉得唐突,便驻足不前。恰好一个“值日”的僧人路过,脸上带着笑容询问我,然后就进了文觉法师的禅房里替我通传。
“女施主,禅房内有人,只怕您需要等一等了……”小和尚双手合十。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师,您让这位姑娘进来坐会吧,我马上就走了。”
我隔着门缝看着文觉法师笑着点了点头,小僧人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女施主请进。”
我亦是双手合十,与他回礼。
道完谢,我缓步进入禅房内,关上房门。门外的喧闹熙攘即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宁静和悠然。一阵阵檀香扑鼻而来。瞬时只觉心平气和,戾气全消。
文觉法师静坐在内间主位之上,仍是慈祥模样,见我进来,含笑问候:“女施主数月不见,今日可好?”
“啊?师傅居然还记得我!”我又惊又喜。
“施主端庄有礼,颇有辩才,说出的话,亦是让老衲记忆犹新。”
“是,您当时还送了我一个菩提手串。”我笑笑,也与他寒暄道,“大师近来可好?”
“不过一普通的出家人,每日诵经礼佛,清心寡欲心如止水。老衲一切都好。”文觉法师回答我,“倒是我看姑娘眉间似有忧郁之色,想来,是被凡尘所扰。”
啊?他这都看出来了。我点点头:“是。”
我看了看文觉法师左手边的座位,这人的背影很是眼熟。正思索着,他便说道:“哎,文觉法师总是疼你的,这菩提手串我也曾向法师求过,他说我是有福之人,不需要手串镇邪,应该给更需要的人。”未了,他叹息一声,“看来,是我抢了姑娘的福分呀。”
他回头看我,当我见到他的脸的那一刻,我怔住了!他果然是——尹世真。
许久不见,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原来这就是大师的客人……”我喃喃。
“看来二位施主认识啊!既然这样……”文觉法师笑,“来者皆是客,相聚即是缘,既然同到一处,二位又是故人。不介意共饮同叙吧?”说着,他指了指身前桌案上冒着热气的茶壶。
尹世真点了点头,我于是坐到了文觉法师右手边的座位上。
少顷清茶奉上,被我捧在手心。浅浅地抿了一口,茶香在我口中蔓延。
“数月不见,施主可有研读佛法?”文觉法师问。
“读过的。”我有些惭愧地答,“这些日子为凡尘俗事缠绕困扰,并无进益,反而心生苦闷。”
“哦?到底是哪些俗事,能让你这么个通透的女子深陷其中……”
这里是佛家,我支支吾吾地不敢说我那些让人脸红脑热的情感,怕破了佛家的清规戒律。于是还了种说法:“没什么。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情早已知道结局不会完美,但就是看不透,也放不下。”
文觉法师依旧带着笑容:“这位尹施主方才找我开释《楞严经》,不如请尹施主来说说吧。”
“得大师教诲,在下方知:修行若光追求闻慧,定力不足,境界现前时,便把持不住,戒体不保,因而堕落,成就魔事。”说罢,尹世真看着我缓缓一笑,“看来姑娘需要定力。”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因为没有读过这个《楞严经》,遂而有些苦闷地摇了摇头。
“既然这位女施主没有读过《楞严经》,那咱们讲讲别的吧。”文觉法师道。
“也好。”尹世真点了点头。
“老衲这儿,有个故事要说与施主们听。”
他依次又为我俩续了茶淡然开口,声调低沉平缓,我的思绪,也被他带入这个故事之中。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奄奄一息。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后,决定点化一下他。”
看来,文觉法师应该是看出了我一些情感上的困扰,讲的故事居然是爱情故事。
“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 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瞬间……书生不明所以。
僧人解释道: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书生大悟,唰地从床上做起,病愈。”
我机械地点点头,对文觉法师说的故事似懂非懂,尹世真则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饮茶。
“这个故事太复杂了……前世夙愿,今生尘缘。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缘分最深的人。”我低头绞着衣袖。
故事讲完,已是满是氤氲的檀香。
“女施主,我见你此番前来眉目含忧,可知你肯定是被世俗烦恼所忧,只是出家人不便介入俗世。但老衲女施主有一句劝诫,不知可否为你略解烦忧。”
我笑了,没想到啊。文觉法师虽为出家人,却有这么细致入微的洞察力,言语之间,尽是智慧机变。尹世真沉吟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茶盏。
“还请师傅赐教。”我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礼。
文觉法师端详了一下我的脸:“施主的面相是个纯善之人,只是眉头紧锁,多思多忧,凡事过于执着,不愿妥协。这样的性子,难免要受尽苦难挫折。然凡事非一腔孤勇可成,还需要有退让和迂回来转圜。至于天命缘法,老衲不便多言。望施主日后行事,不仅考虑行,还得考虑止。”
我点点头。什么叫,宜行宜止?于是问道:“大师所言宜行宜止,是让我量力而行吗?至于前世修为、今生缘分……难道大师要我随遇而安,凡事随缘吗?”
文觉法师摇了摇头:“个中玄机,非老衲一语可以道破。施主应回归本心,谋定而后动。老衲修为有限,只能言及于此了。”
我朝文觉法师深深地鞠了一礼:“我会认真参悟大师的话,多谢大师提点。”
我们从禅房里出来时,亦是黄昏时分,广济寺里施粥的法会已经结束了,寺中恢复了寂静。小僧人送我们出门。
我与尹世真也差不多大半年未见了。之前侃侃而谈,如今却各怀心事,尴尬无话。他顺着台阶一路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道:“舒姑娘若是想往宣武门走,应该是另一条道才对。”
我脸色一红:“你怎么知道我就非得回家不可?”
他未接话,心中若有所思,我遂而转身。迎面而来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着急忙慌地一步一跤摔倒在我面前,她扯了扯我的裤脚:“姐姐,姐姐。求求你帮帮忙吧?我和妹妹前来讨一口粥,妹妹摔伤了膝盖,在哭呢……”
“是吗?快带我去瞧瞧。”于是,我和那个小女孩一起走。
我由她拉着往旁边巷子里跑去。一路到了巷子尽头,又转了个弯,一面担忧,一面问:“你妹妹在哪呀?”
我救人心切,失去了应有警戒,也没有抱怨她把我带到这么偏、这么远的地方。
“就在前头那个草垛旁。”女孩伸手一指,我便往她所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前行数步走到这个窄窄的巷子里,而那个女孩所说的草垛上空无一人。我环顾四周,阴森恐怖,而方才引我过来的小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我这时候才发现了事情的怪异,都怪我,为了救人,为了完成我穿越来的任务,过于心急,失去了所有的谨慎与戒备。现代社会都有很多利用小孩来吸引年轻女大学生同情心,然后将那些女大学生拐进山村的;也有借口让女大学生帮忙给别人送卫生巾,利用“girl helps girl”的心理对女孩进行奸杀的。
没想到啊!我到了清朝居然把这些全忘了!
所幸这个巷子虽然偏僻,但目前尚未看到什么特别危险的人。我抬腿朝巷口跑去,突然从巷口的位置冲出来一个女尼姑。
还是那样熟悉的五官,还是那样白净的皮肤:“女施主这是要上哪去?”
“你是谁?”我惊恐地问。
“女施主不认识我了吗?”她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容,“我是绣月啊……温香居的绣月啊……你拿了我的簪子,替我去赴约,为什么不帮我带那些话!”我很惊惧,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她咬了唇,一步一步朝我走进,一字一句从她口中吐出,每个字都淬满了恨意,“‘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笙歌水榭’,你当真忘了吗?”
我震了一下,惶恐地看着她:“绣……绣月……”
“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等着你,等你这个慈悲心怀的舒姑娘来寺里!”绣月凄然道,“你的善心,是装的吗?那日我明明看到他在院中为你放孔明灯,明明看到他带你策马,你为什么不向他提及我?”
没想到她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包城!
绣月朝我走来,大力地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往硬邦邦的墙壁上按:“我原以为你是真有善心,真的愿意与我平等相待的人,却不想,你竟然带着我的簪子,勾引了他!”
我摇了摇头:“我帮你带了那些话,他说,他不记得了……”
“不可能!”她眼中有泪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她不住的摇头,眼里喷出怒火,“你一定没说,你若是说了,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我奋力挣扎,她目眦欲裂,眼中已有混沌。她泪眼模糊,却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抓着我,眼中带有央求:“求求你,帮我说一声,就算是跟你一起被接到他的府上,我也是愿意的……”
“绣月,你冷静些,他真的不是一个能让你托付终身的人……”我开口相劝。
“住口!”她已经疯了,对我破口大骂,“你可知我每日面对青灯古佛,受庙里的姑子们磋磨是个什么滋味!我看你就是不肯让我和你一起去享受荣华富贵!”她说着,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白色的刀片迎着阳光闪闪发亮,“既然这样,那你就……”
我明白了她的动机,求生的**,让我拼尽全力,猛地将她推开。随后我沿着空旷的巷子一路狂奔,她则死死地追在我身后。这巷子没有那么深,但在我眼里,却是怎么也跑不到尽头的。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我啊!——”我徒劳地喊,可是没有喊来一个僧人。我拼尽全身力气喊,喊到破音,喊到声音嘶哑浑浊。跑着跑着,脚下竟被一个小石子给绊了一下,顷刻间就要扑倒在地上。正当我以为自己将狠狠地跌落在地,然后随着绣月手起刀落命丧黄泉之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
我抬头看,映入视野那双熟悉又好看的丹凤眼,我急促地喊道:“尹公子,救我!”
他双手将我拖起,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我被他置于身后,惊魂未定,还未站稳,耳边传来绣月一声呼喊,随后刀锋一闪,匕首的半截已经插进尹世真的腹中。
那一刻,我连呼吸都忘了,心跳也止住了。只见尹世真后退半步,抬起一脚将绣月踹倒在地,双手护持这插在腹中的匕首。
匕首插了半截,还有半截,白色的刀片露在外面。
“啊!”我不知所措,只见绣月还不死心,想要将匕首从尹世真的腹中拔出,我赶忙上前推她。
她顾不得匕首,上前和我撕打在一起:“好啊,你就这么招人喜欢吗?有男人为你这么奋不顾身,干嘛还要招惹包城!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要掐死你!”我的脖颈被她狠狠掐住,只觉得窒息。
这样的折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巷子外跑来一个侍卫,止住了绣月,还有一个孩子,就是我第一天刚穿越过来骂我的小厮。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爷受伤了……”他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尹世真抬了抬手臂,他将尹世真扶起身。
我退后几步,目光落在尹世真上,见他仍用手护持这匕首,从伤口中汩汩流出,衣衫上已是一片血红。
“不碍事的。”尹世真沉声道,目光瞥见被侍卫反绑住的绣月,“你把这个疯子送到官府,说她当街持刀伤人,伤到了舒姑娘。切记,千万别说是我受伤。”
“爷,您的伤……”
“去吧。”他蹙眉道,“去喊车夫来接我。”说罢,有条不紊地取下腰间玉佩,“这个玉佩,你帮我送到十三弟那儿,他见到玉佩,自然知道我需要他帮我圆谎。记得跟福晋只会一声,这几日我和十三弟在一起,不回去了。”
福晋、十三弟……我听到这些称呼,心里不觉一颤……
难道他是……
不过现在不是怀疑他真实身份的时候。
侍卫抓起绣月,往巷口退去。她奋力挣扎,双手双脚乱蹬,眼神死死地瞪着我。侍卫被她弄得不耐烦了,便一个手刀将她劈晕过去。
我眼中簌簌落泪,待得二人消失在了巷尾,尹世真忍不住呻吟一声,我走上前去扶住他,他眉头紧锁,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帮忙按住他捂着伤口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他虚弱地摇了摇头,咬了咬牙:“扶着我。”
“哦!”我连忙搀着他,手亦是在颤抖。因为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产生巨大的痛苦。
顷刻间,我的手上也是一片猩热。他只是倚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息着,眉间沁出点点汗珠。
等了片刻,真有马车前来。车夫一看这架势,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我与车夫合力搀着他,扶他上马车。
“主子,咱们请大夫吧。”
尹世真摇了摇头:“不,驱车去别院,再找大夫不迟。”
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见尹世真伸出手臂抓着我的手腕,眼里有期待,也有央求。
因为怕张家的人担心我,我很想回去报个平安。但是这位尹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弃之不顾。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我在马车内安然落坐。
马车一路颠簸,他的伤口不住的渗血。他喘着粗气,歪着身子,眉头紧锁,双目紧闭。我不停与他搭话,因为我怕他流了那么多血,会晕过去。为保他性命无虞,我有一搭没一搭和他东拉西扯,他时不时答我两句,当他连搭话的力气都没有时,只是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眼,看着我。
我越来越疑惑,他伤得这样重,干嘛要讳疾忌医呢?
似乎这位尹世真尹公子的真实身份也要浮出水面了……
前面已经有了聪明的读者知道了他的身份……
恩,在这里我要说一句他确实是……
文觉法师的话又是伏笔了!
前世今生修来的缘分啊!
这是英雄救美的一章。
我想想下一章如何揭开他的真实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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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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