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程京雨嗤笑，眼神在落落和她之间流转，时间流速好似慢了二十倍。“我打女人？丢十三中的脸？”程京雨唇角笑意加深，看不出真情还是假意。
落落当即瞪大眼睛，惶恐地看向程京雨，这使得温水更加坚信自己开口提点是个正确的决定。
“当然丢脸。对了，我就是你的高中同班同学，手里撺着你不少黑料，你要是再打女人，可别怪我无情！”温水对着他放狠话。
“你是我的高中同学吗？”程京笑意收敛，一本正经的问她，“我怎么不记得你？”
温水是个很简单的人，在对话进行时基本听不出别人的隐藏本意，有些深意全靠事后复盘。比如此刻，程京雨说不记得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毕业照证明自己。
艰难地从相册里翻出那张略略有些模糊的毕业照，温水心中得意，将手机递给程京雨看，“第二排左边第三个，温水，就是我。你就站在我后面。”
经过二次拍摄的毕业照已经模糊得不行，但下方的黑色姓名却依然很清楚，温水名字的上边，赫然是程京雨。温水觉得他忘了自己很正常，但程京雨总不能不记得他本人吧？
程京雨盯着照片，不予置否。片刻之后，他一直拧着的眉头松开，嘴角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将手机还给温水。
“原来是你啊，温水同学。”程京雨笑着，语气平淡地说着这句本该饱含“恍然大悟”情绪的话。
“我加你微信，你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吧。”程京雨晃了晃手机。
“啊？”温水震惊，话题是怎么从极其严肃的“家暴”偏离到老同学见面的？！
随着滴的一声，温水收到程京雨的好友提示。头像是一团黑色，微信名是“京城雨”，十分简单明了。
高中第一天开学的自我介绍，程京雨就说过他名字的来源，他当时松松垮垮的站在讲台上，对班主任“多说两句”的要求表示无奈，语气散漫地说起自己的名字来源。
“程京雨，出生那天北京下了雨。”
整个人虽然臭屁又傲娇，但日常相处总是很尊重人，温水当时一点儿没想到他多年后会家暴……
“温医生？”
程京雨在她面前挥挥手，温水回神，心虚地尬笑，她这心思也太飘忽了一些。
“哦，我这就发。”点开相册后翻出那张毕业照，她当时拍摄了多个角度，这会儿全都给他发了过去。
“今天的事还请温医生留情。”程京雨歪头冲她笑了一下，扬了扬手机。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笑带着温水梦回高中。
“支付宝到账十万元。”机械的电子女声响起，温水恍然惊醒。十万是个什么鬼？封口费？
“对了，这把伞我就拿走了，温医生，回见。”程京雨扬了扬手里的雨伞，不等温水开口，他已然走进了雨里，原本一声不吭的落落也急忙追出去。
落落性子也太软趴趴了，温水歪头重重叹息一声，飞快低头写下一串数字，塞进落落手心。
就当帮宋雪忙。
外间黄豆大的雨滴和刚才相比似乎有了减小的趋势，灰暗中，程京雨扶着落落缓步离开，片刻之后，彻底消失在雨幕之中。
“温医生，两人走远了！”岳悦凑上前，小声提醒道。
“是吗。”温水望了望，确定看不到人影之后，拉上了诊所的玻璃门。
“对了，今天的事小悦你得保密哦！”温水抱着岳悦的胳膊左右晃悠撒着娇。
“什么事？”岳悦一脸茫然，“你掺和病人家暴这件事吗？”温医生把电话给那个女人时，岳悦看得一清二楚，她是打心底认同温水的做法的，家暴男都该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岳悦年纪小，正气和善良都摆在脸上，和自己曾经倒是一模一样，想起曾经，温水眼神一暗，转过头对岳悦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掺和这些事。”
岳悦十分郑重地点头。
*
雨帘一扇接着一扇落下，程京雨将伞撑在落落头上，原本干了一点的衣服重新湿透，不用拧都在滴水。
落落扫一眼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雨伞，攥紧手心的纸条，咬唇下定了决心，沉声问：“之前的要求，你答不答应？”
程京雨连个鼻音都没给她，将她无视了个彻底。落落不甘心，举起刚才包扎好的手腕，用力抓住伞柄，带着哭腔恳求他：“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帮帮我好不好……”
手腕用力，洁白的纱布上隐隐可见红色渗出。程京雨偏头，漆黑的眸没有一丝温度，“想要手废就直接滚雨里去，不要碍我的眼。”
小伎俩被看穿，落落眼底划过一丝尴尬，讪讪的松开伞柄，“哥，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
“是堂哥。”程京雨神色冰冷。
“堂哥，你就帮我和刘导说一声，我真的会很努力去演的，我——”
程京雨依旧不为所动，冷冷的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落落的感情牌打不出去，只好转换思路，摊开手掌将手心的纸条递了出去，“我用这个换你帮我。”
程京雨扫过手心，不紧不慢地说：“我加了她微信。”
情急之下倒是忘了，可这个机会真的很重要。落落咬唇，急道：“我知道你对那个医生的心思，你要是不答应帮我，我就去和她造谣我们的关系。”
傲慢如程京雨，平时待人接物寡淡的不行，能默认绝不开口，今天带自己来这个小诊所看病就算了，还对一个医生步步紧逼，反常的不像他。落落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察言观色已经做到极致，一眼就看出这个温医生在堂哥心中的地位。
“造谣我们的关系？”程京雨重复，觉得有些好笑。“有什么比家暴更糟糕的关系？”
落落垂下眼睫，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可《家和》这部难得老戏骨集结的大制作，她真的很想加入。这明明是堂哥投资的本子，他怎么就不愿意帮自己呢！
“堂哥，我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就不想看着我大红大紫吗？”程落落不解又懊恼。
雨声仍在急促落下，一阵凉风吹过，几乎湿透的程京雨颤了一下。揉成一团纸条紧紧躺在落落手心，手腕上的一圈纱布已经快被红色浸透。
“女一女二你别想，这周六去试女三的戏。”程京雨看也没看她掌心的纸条，把伞塞到她健康的那只手里，独自走进了雨里，头也不回的说：“自己去医院。”
*
微信列表里程京雨纯黑色头像和大家并排放着，突兀的厉害，温水试着忽略不看，却更加显眼。
对话框里，温水转过去的十万迟迟没被收款，温水有些烦躁。这明晃晃的“封口费”绝对不能收，自己勉强算是和落落一边儿的，落落要是哪天曝光他，自己可是证人，收了钱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温开水：有钱封口不如帮落落治伤。】
【温开水：钱不拿回去我今晚就上豆瓣爆你黑料。】
温水捧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担心威胁力不够，又补充一句。
【温开水：有图有真相！】
程京雨那边依旧没动静，可能是还没看到。无聊的往上滑动，看着发给程京雨的那些重复又不相同的毕业照，内心酸涩。
年少时喜欢的人，怎么就变得这么面目可憎、难以接受了呢。
毕业照是吃散伙饭的时候发下来的，当时温水看着照片里的程京雨，对于“程京雨没来”这个事实也没那么难过了。
害怕照片丢掉，当时自己用手机拍了好些张，甚至单独把程京雨截几百张，最后从里面挑出了一张不太糊的，自己当时的喜欢多纯粹、多简单，现在想想，真是瞎了狗眼。
等等——温水手指僵住。瞪大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这张“百里挑一”的程京雨单人照，自己怎么发给了他？
当年毕业可没拍单人照，而现在在她手里出现，程京雨该不会就凭借这个猜出自己当年喜欢他吧？
温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就刚才碰面，程京雨就把她认成了粉丝，可见现在十分自恋。虽然自己曾经的确喜欢过他，现在的确也觉得他的脸很好看，可一想到他家暴，温水就燃起的小火苗就彻底熄灭。
噼里啪啦将照片事件发给宋求分析雪，等待“对方正在输入”的间隙，顺便提了落落的事情。
下一秒宋雪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什么？！”宋雪声音瞬间高了八度，吓得温水立刻把手机移远。“落落居然有男朋友，居然是程京雨？还家暴？不会是我们班那个程京雨吧？”
“不然我为什么说我现在心情复杂，想起我以前喜欢过他我就觉得想死。”温水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吃了一个烂苹果，虫子一半在嘴里，一半在苹果里……恶心至极。
“你报警了没有？”宋雪磨拳擦腿的，恨不得立刻拔刀为落落出气。“我和你说，我等会儿非得上豆瓣曝光他高中的黑料！舍得一身剐，敢把顶流拉下马，虽然程京雨不是顶流，但我还是要……”
“停停停！一个个来。”温水被她密集的话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自己顺了两遍，从她的第一句开始接：“落落不肯报警，谁也不能强求，不过后来我就把我自己电话给她了，让她有需要就打。”
“谢谢你啦，小温水。”宋雪知道她从湘中出来之后，一直不愿意管这些事，难得为了自己破例，感动的都要冒泡，瓮声瓮气地说：“你其实可以留我的号码的。”
“我不记得啊。”温水双手一摊，心里也是十分无奈。
宋雪：“……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对了，其实你喜欢他这件事，你大可不必觉得恶心，因为除了你自己，全班压根没人知道。”
“什么？”温水震惊，这几乎颠覆了她的过往认知。
视频里的宋雪凝重地点点头，补充说：“连我都没察觉到。”
“什么啊！很明显好不好？！”温水如遭雷劈，话题重点又开始跑偏，她非得给宋雪证明一下：喜欢程京雨这件事，除了他本人，肯定全班都知道！
宋雪语气怀疑，“是吗？展开说说。”
温水：“我那会儿上课经常偷偷看他。”
宋雪：“程京雨上课基本都在睡觉，压根不可能知道。而且你那会儿上课老认真了，学习之神，经常看他有待商榷。”
温水：“我课间经常主动找他聊天。”
宋雪：“呵！不超过三个回合。”
温水：“……我给他□□空间说说点赞了。”
这回轮到宋雪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反问：“你说的这些你自己听听有说服力吗？”
温水放出大招：“我给他写了封情书！”
宋雪不以为然：“他看了？”
温水泄气：“在我抽屉里锁着。”
宋雪：“我就知道。”
温水说不出话来了，这几乎颠覆了她这么多年来的认知，高中三年她还老担心自己做的太明显会被班主任叫去谈话，现在毕业这么多年，才知道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
“好了，这事翻篇了，你也别恶心了。接受现实吧！你的喜欢——雁过无痕。”宋雪挂断视屏，在一片漆黑的屏幕里，温水看见自己茫然的神情。
没人知道她曾看走眼、喜欢过家暴男，这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温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当年锁情书时，都没有今天这样的情绪。
果然还是程京雨的锅，他要是不出现，自己也不会知道他家暴，就依然可以保留年少时最美好的记忆。
点开微信，温水重重的敲击键盘给程京雨发消息。
【温开水：互删吧。】
【京城雨：？】
程京雨当晚盯着问号旁边的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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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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