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打算把你弟弟接到你那边？”
今天天气不好，天一直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前方的灯变红，车子稳稳停在线内，挂在车内的茉莉花串也随之荡漾。
“对。”祁洲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着头望向宁笙。
这个主意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或许是前几天回家的时候，看见刚出院的祁远还在继续以前的日子，是无论考的多好都不会得到母亲的满意和夸赞，永远只有数落，还有接二连三的新题册。
母亲从床底发现了那本祁洲给弟弟的课外书，一瞬间恼怒，认为之前的叛逆全是因为他那不着调的爱好害的，气头上来了，直喘不过气来，被父亲送到了医院。
那晚他回家照顾独自一人的祁远，看见他换衣裳时那青紫颇多的脊背，是无数次戒尺挥落，带来一次次的教诲。
他不想让祁远再有之前的念头，也不想让祁远继续走原来的路，所以祁洲借着母亲需要修养身体为由，提出让祁远跟着自己生活一段时间。
母亲当然不愿意放手，但她也年纪大了，近日身体不好，加上父亲的医院最近遇上些纠纷，母亲还要帮忙处理。一堆事加起来，她也无余力去照顾祁远，只好作罢。
雨滴洗刷着车窗，透过窗，宁笙看见路边某个高档酒店前站着个熟人。
“卫薇..”宁笙拧了拧眉，她曾经在工作室看乐太多卫薇的图，也给她拍摄过，后期处理过，对她的脸再熟悉不过，所以即使雨水让她的视线模糊，还是能依稀认出对方。
“怎么了？”祁洲听到动静，问道。
“没什么。”宁笙轻声回答，目光还停留在酒店门口，随后旁边走来一个男人，笑着脸搂过卫薇的腰肢，然后两个人十分亲密地靠在一起走进了酒店。
那不是某个热门品牌公司的总经理吗？
宁笙偶然见过对方一面。
她还记得对方是有家室的，妻子是某个人大户人家的千金，家里给他提供了不少资源。
宁笙看着离去的背影，没有继续想，扭过头，看着前方。
“你和你弟吃饭，我跟着一起会不会很尴尬？”
宁笙也是下班后上了祁洲的车，才知道他今天要去接祁远回他家。
“不会。”祁洲顿了下，想到什么，然后继续道“我也不太懂怎么和他相处，我看你和他那个同学相处的就很好，就想着你也能帮帮我。”
宁笙听懂了些，点了点头。
他口中祁远的同学大概是在说江野。
宁笙不自觉想到上次祁洲和江野一起表演的事。
“没想到你还会架子鼓？”
祁洲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宁笙是在说那次学校的事情。
“以前偷偷学过。”他平淡地说着，听不出什么情绪。
“偷偷？”
“嗯。”
今天周五，下午有小测，晚自习取消，三点就放学了。只不过祁远被留下来单独学习竞赛题，才延到现在放学。
车子停在学校的门口，高三的学生走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刚吃完晚饭，正打着伞跑回教室里边。
“小远。”祁洲按下按钮，车窗自动落到半截。
祁远站在门卫处，手里捧着本题册，空着的手还捏着中性笔，祁洲叫他之前还在埋头做题。
“上车。”
祁远小跑了两步，打开车门前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有些讶异。
“这是宁笙姐。”车门关上，祁洲透过后视镜看了祁远眼。
“嗯。”祁远木讷地点点头，把书包放在身边，身子靠在座椅上，才缓缓开口：“宁笙姐。”
宁笙应了声，却也不知道怎么和祁远交流。
江野一生下来就和宁笙认识，宁笙知道所有他小时候的囧事，以及他的爱好习惯，但面对一个十七八岁的不熟悉的青少年，宁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共同话题。
“晚上想吃什么？”祁洲说话打破了僵局。
“都可以。”
“那就回去我下厨吧，正好家里还有些食材。”
前面的两人正在聊些什么，祁远无心去听。
偏头看向窗外，雨渐渐停了，乌云慢慢散开。
没有了阴霾，阳光逐渐洒向大地。
树枝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鸟儿，它抖了抖身子，除去身上的雨滴，然后身子往前一跃，飞向了天空。
——
“回来了。”
江野回到家的时候，看见许久不见的父亲出现在了客厅。
许久不见，或许是刚忙完手上业务的缘故，他似乎又憔悴了几分。
“嗯。”江野随手将钥匙扔在鞋柜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肩上背着的吉他被取下，然后抱在怀里。
“又去练吉他了？”江父停下手中削苹果的动作，把脱了皮的苹果放在马克杯顶上。
“嗯。”似乎每个人一到了青春期，就不知如何和对自己关心甚少的父母交流。
“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江野换上了拖鞋，目光依旧留在瓷砖地上。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父亲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把一只腿放在另外一只腿上。
江野站起身，朝着卧室方向的身子明显一顿，眉头一挑，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学习任务重了，就少练吉他了。爸爸知道你只是没用心，其实你很聪明…”父亲的语速很慢，极其耐心地想要教导眼前这个有些许叛逆的小儿子。
“我不想考大学。”他冰冷的语气瞬间让对方停止了话语。
“你小时候不是很向往去读大学吗？当时爸爸还带着你去参观了大学，你还说以后要做一名医生…”
儿时的回忆出现在脑海，是孩童无害的笑容和最纯粹的愿望。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没有温度的话语，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双刃剑，一头刺向江野自己，另一头准确无误地刺向了沙发上的父亲。
只见父亲低下头，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不在了，所以成为医生的梦想也没有必要有了。
“我…”父亲想说些什么缓解这样的场面，但开口又是那样的艰难。
又是一声叹气，随后继续陷入看似无尽的沉默。
“我们都要往前看。”最后，父亲低着头说着。
那件事起，他常常会对江野说，做人要往前看。
可是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没有抬头。
“是想我原谅你吗？”江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原谅不了你。”
他留下这句话，然后继续往卧室里走。
直到门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才终于抬起了头。
——
黎卿和Peter要结婚了。
宁笙还是从他们两已经定好婚礼场地后才知道的。
“定好了场地我才知道，你可真不够意思。”宁笙看着发型师给黎卿上发胶，站在黎卿身后，对着镜子里的黎卿做了个鬼脸。
“事发突然嘛。”从进婚纱店开始，黎卿脸上幸福的笑就没停止过。
“是挺突然的。”宁笙话里有话，眼神移到黎卿还算平坦的小腹上，“幸好不是孩子生出来以后我才知道。”
化妆师给黎卿化的妆容偏韩式，一改以往女强人的成熟，黎卿现在看起来显得更加温婉优雅。
孩子已经有快一个月了，奈何两人平时都是大忙人，丝毫没有发现。还是后来黎卿实在是感觉到身体不适，抽空去医院体检才知道的。
“本来说再谈两年的。”黎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现在没办法啦。”
黎卿很喜欢小孩子，宁笙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小时候大家伙一起玩过家家，黎卿因为年纪大，每次都当妈妈，她总是很投入的抱着个洋娃娃，然后哄它睡觉，给她换各种各样艳丽的新衣服。
以前两人午睡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从小被爱包围的黎卿总会拉着宁笙想象长大后的生活。
’我以后要生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生呢，我就给她卖世界上所有好看的小裙子，让她可以每天都换着穿。男孩子，我就把他打扮成白马王子。‘
“你的头发我再帮你卷一下发尾。”
今天来定妆的不止是两位新人，还有被特邀成为全场唯一一位伴娘的宁笙。
“好。”
宁笙坐到旁边的位置，仍由发型师处理自己的长发。
“人生第一次当伴娘，感觉怎么样？”黎卿抬了抬下巴，偏头看着宁笙。
“到目前为止，感觉还挺好。”虽然婚礼压根还早，但目前为止有漂亮礼服穿，宁笙觉得这差事可能还不错。
“婚礼的时候有你忙的。”黎卿半开玩笑道。
“光通知我当伴娘了，伴郎谁啊？”
“Peter请的，我还不知道。”黎卿耸耸肩，心底知道Peter在国内认识的并不多，更别说关系好到可以来当伴郎的友人。
黎卿看着宁笙的侧脸，然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不知怎的，仿佛通过时间的长河，她在镜子里同时看见了小时候的两人。
她们笑着，趴在床上，或是躺在草坪上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畅所欲言着。
她们讨论着未来，想象着以后的生活，那时候她们的眼中，她们会成为想成为的人，和爱人相守到老。
“时间过的可真快。”黎卿若有所思地说着，心底却压了些事。
“还没到婚礼呢，别给我煽情啊。”宁笙打趣道。
可黎卿还是保持十分认真的样子，再次看向宁笙，把心底的事说了出来。
“你知道的..小时候幻想的婚礼，伴娘伴郎是你和江许。”
宁笙脸上的表情僵住，没说话。
“不过，有你我已经很开心了。”黎卿重新笑了笑，然后用手握住了黎卿的手。
也对，小时候的愿望怎么会全部实现。
人长大，总是要接受一些遗憾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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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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