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餐厅里，身着青色旗袍的服务员将托盘放在玻璃桌面上，随后轻声说了句“菜上齐了”，于是边转身离开。
“今天可都是按你的口味点的。”宁笙边说着，边拿起筷子夹了块盘里的肉片，伸长手放到对面的餐盘里。
“今天这么殷勤？”老罗笑了笑，看出宁笙肯定是有什么事。
“对你好还不习惯了？”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围比较安静。
“就怕是场鸿门宴呐。”老罗拖长了尾音，筷子夹起盘里的那肉片。
咸淡刚好，肉片炸的酥脆，同着同样酥的茶叶炒在一起，肉里也带着些茶香味。
“怎么会…”
话到嘴边，宁笙在心里不断思索着。她不愿去接受吗藏在照片后面的事实，无论是否真的和老罗有关。
送到嘴里的炒菜也因为心情而变得无味。
筷子被立起来，狠狠地戳向那干净的盘面。
“卫薇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现在还没醒过来，医生说大概率后边就是植物人了。”宁笙边说着，微低下了头，淡淡叹了口气。
老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宇之间皱成了一团。
“也是可怜..”他自顾自地说着，并没有抬头。
宁笙稍愣，随后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搭在餐桌上。
“卫薇的事情…和公司的人有关吗？”她抬眼，眼神里的渴望透露着她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心思。
老罗拿筷子的手突然一顿，随后立马恢复了原先的动作，夹起那长盘里的一块鱼肉。
鱼肉鲜嫩，配上调料蒸的刚刚好。
“能有什么关系，大家都看见了是她自己跳的。”宁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莫名的觉得老罗说这话时语气瞬时变得冰冷。
“可是大家看到的只是她落下的瞬间，我去安保处问过，他们说当天的监控坏了，找不到当时天台的监控视频，可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巧合，你不觉得这些种种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吗？”
宁笙越说越激动，上半身跟着浮动。
老罗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搭在餐桌面上，搭在一块儿。
宁笙盯着老罗那双深邃的眼睛，眼里不知何时变得浑浊，或许是太过劳累，血丝从眼尾慢慢延伸至前。
“谁会这样做？卫薇只不过是一个模特，你也看到了，公司在不断进新人，卫薇能有今天，不过是资源好罢了。给她的资源重新拿给别人，照样能复制出下一个卫薇。”
宁笙看着眼前的人，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要怎样才能把眼前的人和当初那个会帮助新人的前辈联系在一起。
曾经的老罗，不会用一句“不过是资源好”罢了来否定一个小有成就的模特。因为他们都见过太多，有些人资源再怎么砸，也不见有什么水花。
人脉和资源自然是加分项，但若是自身硬条件不够，后期也没有资本会选择。毕竟资本也要为自己的企业考虑。
“可自从前段时间卫薇消失后，公司也在找到不是吗？当时热搜一出，谁都知道可能卫薇的职业生涯就此止步，那公司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找她？还有在医院，他们也派了人跟着我去，直到听到医生说卫薇大概率变成植物人才离开。他们分明是想让知情人把秘密永远的吞进肚子里。”
秘密可以被人藏在心底，但人心难测，保护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知情的人永远开不了口。
宁笙没敢告诉老罗U盘里的东西，她不敢把底细全交出去。一是她答应过卫薇要对公司其他人保密，二是现在她着实觉着或许老罗和这件事情确实有什么关联。
“昨天我走的时候，明明曹晋就不在工作室，后面等救护车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非常像他的人从楼里面走出来，你说…”
“宁笙！”老罗突然喊住了她，阻止了她后半句的脱出。
“我们不过是公司的员工而已，说的直白些，不过是在工作室拍照的，公司内部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再者，曹经理平日里与卫薇无冤无仇，他何必这样做？”
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人了，仿佛面前坐着的，并不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人。
“宁笙，我们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好了，别的…别的就不要多管了。”老罗语重心长地说着，说罢，他不知为何默默低下了头，不愿去看宁笙的眼睛。
浓密的睫毛低垂，再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纤长地睫毛轻微抖动，那双晶莹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宁笙不愿再多问什么，从刚才的交谈中她已知道，老罗不会松口。
见宁笙迟迟不动筷，老罗用沉重的声音说了句：
“吃饭吧。”
只剩下筷子和碗的碰撞声。
快要结束的时候，老罗接了个视频通话，是他还在上小学的儿子打来的。
“爸爸。”吃完饭的小蘑菇嘴角还留有一粒米，还小的年纪，脸颊却没什么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是可爱。
“你今天怎么没回家吃饭呀。”小蘑菇一看见自己爸爸，就笑的十分开心。
此刻躺在沙发上，头靠在妈妈的腿上，以仰拍的角度和父亲聊天。
“爸爸和你宁笙姐姐一起吃饭呢。”
一看见妻儿，老罗就不禁切换为另一副模样。需要撑起整个家的父亲，不论在外有多累，一看见家里的妻儿，总会把温柔活力的一面展现。
老罗家境其实不差，他资历高，工资也算是工作室里员工中较高的一批，妻子是医院的医生，毕业于名校，差点还升了主任。
但上天似乎不能见得他们一家如此幸福和顺遂，小蘑菇从去年开始得了场大病，老罗和妻子带着孩子踏遍了重点医院的大门，只为找到最有资历的医生治好儿子。
小蘑菇时早产儿，生下来的时候就比同龄人轻了人不少，用老罗的话来说，小蘑菇被护士抱出来的时候，就像个小瘦猴子。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小蘑菇一直收到家里人无微不至的关爱。可这场大病，似乎一点也不同情他的遭遇，让他遭受了病痛的折磨，同时也让家里的经济情况逐渐告急。
母亲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小蘑菇，选择辞职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变重，还都落在了老罗的肩上。
他时常觉得对不起妻子，在成为家庭主妇之前，她也有自己的一番成就。她用所学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经验，拯救了许许多多的患者。
可偏偏面对自己生病的儿子，她又显得无能为力。
老罗想，如果自己再有出息一点，工资再高一点，就能给小蘑菇更好的环境，给他更好的照顾，这样他就不会因为感染患病，妻子也不必辞掉热爱的工作。
“要不要和你宁笙姐姐打个招呼？”
说着，手机屏幕就移到了宁笙跟前。
“宁笙姐姐！”小蘑菇很是喜欢宁笙，还上幼儿园的时候常常跟着爸爸去工作室，爸爸去工作的时候就跟着宁笙，宁笙工位上的抽屉里放了许多好吃的，他可以随便拿，宁笙温柔又耐心，把小蘑菇哄的很好。
“小蘑菇最近怎么样啦？”面对童真的孩子，宁笙的脸不禁带上了笑容。
“我最近可听话啦。”小蘑菇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摆出一副傲娇的模样，“昨天妈妈带着我去打针的时候，我都没哭哦。”
“我们小蘑菇这么勇敢啦。”
宁笙的目光偶然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对面的老罗身上，他似乎有些疲倦，一手按压着太阳穴，脸上有些愁容。
但当宁笙将手机递还给他时，他又切换了另一副面孔。
宁笙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
宁笙从小没住过校，都是走读生，但大学在外地，离家很远，便成了她第一次住校。
第一次去学校报道的时候，宁父和宁母不放心女儿一个人，于是一同买了飞机票跟着女儿去。
两口子一路上不舍得让女儿干重活，宁笙住宿舍六楼，宁笙清楚地记得那天宿舍楼里的电梯刚好坏了，爸爸妈妈就提着她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走楼梯上去。
正是夏天，他们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三次，汗水浸湿了父亲的衬衫，脸上的汗珠随着面上的沟壑流下。
临走的时候，母亲对宁笙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衣服该怎么洗，被单该怎么换，多久换一次。
母亲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开始哽咽。她骗宁笙有沙子不小心进眼睛里了，悄悄用手臂遮掩，偷偷地哭。
父亲在宁笙心里一直是伟岸的形象，那天的父亲显得格外稳重，安抚着一路哭的母亲过了机场的安检。
宁笙看着父母的背影越来越远，从后面看着他们那些藏在黑发里已经遮掩不住的白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得知父母亲到家以后，宁笙给他们打去视频电话。大概是因为视频电话来的太突然，父亲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宁笙就瞧见了他脸上的泪水。
屏幕在颤动，宁笙后知后觉，其实是父亲在哭。
有时候他们的爱无言，却伟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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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Boy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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