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焕颜沉在池塘里,他的身体全都是被火烧了的痕迹,他那俊美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了,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了。
最先发现倾焕颜出事的,是白优离。
他的客房离东院很近,一些微弱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在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时,已经是卯时了,他毫不犹豫的起身,想要一探究竟,到了东院时,声音又没了。
他一度的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又不敢妄下定论,只好在东院呆了一会儿,等到天亮了,都还没有声音,就想着回去。
经过花园时,听见落水的声音,他上前看去,发现有人落水,他赶紧将人救了上来。
尽管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白优离还是十分确定落水之人是倾焕颜。
南宫月看着一些人把倾焕颜抬走的时候,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织衣问她,亦远怎么办,她这才反应过来。
倾焕颜走了之后,疾风长江是真的没有人了。
她想到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亦远,叹了口气:“把他和亦远埋到离疾风长江很远的地方吧,越远越好。”
她记得倾焕颜说过,想脱离疾风长江,可因为倾掌门年岁增长,舍不得他一个人生存。
南宫月坐在倾焕颜的寝房门口,将倾焕颜出事的经过好好的深思熟虑一番。
大夫说他身上的伤都是自虐造成的结果,可总不能真的有人傻到放火烧自己吧。
她看了眼被大火烧秃了树,再看了看地上被火烧过的痕迹,旁边的水渍还没有干,这情况让她根本判断不出来是有人放火烧他,还是他自己放的火。
可看到房里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时,她又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
断魂之翼在后期达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毒素深入骨髓就会使人产生幻觉,爱一人爱的越深,会在形成幻觉的过程中心甘情愿的以身赴死。
南宫月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句话,只是因为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中这种不可思议的毒,就没再管了,没想到如今竟然在倾焕颜的身上发生了。
她抿了抿唇,倾焕颜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亦远啊,喜欢到为了一个幻想就心甘情愿的去死。
她想起曾经在荆陌镇碰见亦远的时候,它身上都是伤,那假道士虐待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真的,她其实也没有那个心思救他,只觉得它是一个害尽无辜百姓的妖狐,被人抓住是它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可看到它留下不明显的泪的时候,她还是决定不能袖手旁观。
反正它的尾巴已经断了,不可能会吸收别人的精气了,把它带回去当了个宠物对待吧。
南宫月在想,要是他当年狠下心没有,就亦远的话,倾焕颜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了。
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没有亦远,倾焕颜也还是会因为倾掌门而被逼得走投无路。
真巧,又是一个死局。
南宫月将脸埋在手里,静静的等待着这一结果。
她感觉到手心有些湿润,还有些滚烫。
“少主!你可让我好找。”
她不用抬头就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织衣的声音响起,还带点兴奋:“少主,穆楠的审判结果已经下来了。尊主说六月七日判刑。”
闻言,南宫月抬起头看向他,涩然道:“真的?”
织衣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
他从第一次碰见南宫月的时候,就被她身上的坚韧给征服了,心甘情愿的跟随着她,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见过南宫月为了任何一件事情而流眼泪。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个人,一个让南宫月放在心上的人,让南宫月流眼泪的人。
他以为那件事情过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看到她哭了,没想到如今还能碰见她哭。
嘲笑的话他说不上来,只能蹲在她的身边,说道:“少主,别哭了。”
南宫月一怔,她哭了吗?
倾焕颜死了,根本不值得为他哭的,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话,那她十岁那年就不会从倾掌门的手里逃脱了。
她不知道倾焕颜记不记得,但是这件事她会一直记得,永远都无法忘记。
南宫月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织衣不厌其烦的拿着手帕擦她的眼泪。
他还没有忘来找南宫月的目的,见她不再哭了,就开始说起了正事:“少主,楚宗主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她要去金陵做生意。”
金陵?柳家的地盘?
“嗯。她去就去,跟我说干嘛?”
织衣道:“她说,金陵的风景优美,去做生意最好不过了,但是……”
南宫月见他突然停下了,疑惑道:“但是什么?”
织衣的表情有些古怪:“她说一个人去做生意没意思,让您也跟着她一块去。”
“……”
齐鸢目送穆毅然把穆楠带到马车上,就移开了视线,饶有兴趣的看着白闻:“约会约的如何?”
白闻想到昨天的场景,脸黑了一大片:“不如何?”
“不如何你答应她干嘛?”齐鸢道。
白闻有些为难:“我哪有选择的权利。”
齐鸢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结果发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他不顺眼。
他想着要是现在把这个白闻体内的金丹给掏出来,南宫月会不会把他的皮给扒下来。
齐鸢撑着下巴,想到南宫月之前说的话,怎么看都看不出来白闻这人有哪点吸引人的地方。
白闻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宗主,你看我干嘛?”
齐鸢笑了笑:“我在想她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却让白闻如临大敌:“不许跟她说。”
从他知道他的身份起,他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不让任何人察觉,所幸,白家人和清心阁的人没有发现。
可就因为白衍向他透露出南宫月在洛阳,被人给要挟了,他谁都没有告诉,单枪匹马的去洛阳楚家要人,却没想到被楚篱一眼看了出来,把他关到柴房十八天,若不是齐鸢来了,说不定他这辈子都要待在那里了。
“行啊,那你跟她和离,我就不说出去。”齐鸢看了白闻身后一眼,略带笑意的说道。
白闻一下就沉默了。
齐鸢说道:“开个玩笑,不至于吧。”
白闻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玩笑话。
“宗主,我兄长呢?”南宫月走了过来,问道。
白闻吓得后退一步。
“……”
“白闻,你吃错药了?”南宫月见他这副样子,有些怀疑。
闻言,白闻连忙摇摇头。
齐鸢道:“你兄长在疾风长江的山脚下呢,跟白子澜说事呢。”
南宫月捂住眼睛,说道:“您最近忙吗?”
“不忙。”他没觉得这话有些问题,反而说道:“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去金陵散散心呢。”
南宫月犹豫片刻:“我想想。”
齐鸢蹙眉:“别想了,等你想完马车都没了。”
南宫月至今都没有想明白她是怎么同意这一需求的,她只看到山脚下停放着两辆马车,一辆马车坐着白优离,穆毅然和穆楠早就不见了。
毕若雪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男子,仔细看去还有几分眼熟,只见她跟那男子说了几句话,就偏头看了她几眼,笑眯眯的样子显然不怀好意。
南宫月装作没看见,对织衣道:“你和大少主一块回去。”
织衣道:“属下不想。”
“那么一个帅气的郎君在你眼前,你都不为所动?”
“……”
“少主,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织衣惊恐道,“您这让我怎么动?”
南宫月道:“织衣,最近发生的事情特别的糟糕,我兄长肯定难以忘怀,毕夕佳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我就怕她到时候又找上他了。”
织衣眨眨眼:“少主,你有没有想过是您多虑了。再说了,大少主都把她给休了,还来找他作甚。”
他猜测道:“求和?”
“极有这种可能。”
若说以白优离的本事,她确实不用担心毕夕佳会找上门,可怪就怪在,自从南宫英蝶死后,白优离的脸色越发的不对了,她探过他的脉搏,几乎是停止跳动,连灵力都逐渐消散。
她觉得奇怪,白优离身上又没有伤,怎么就能停止脉搏了。
所以,她才需要一个人好好的照看他。
这个人必须是她所信任的人,那就只能是织衣了。
织衣有些失落:“好吧。”一瞬间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了,“但是,您让二公子跟属下一块照顾。”
刚走来的白子澜正巧听到这句话,没什么犹豫:“嗯。我没意见。”
他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件事的。
白子澜朝白优离坐的马车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错了,白优离的灵力正在不断的流逝,为了能验证这一想法,他必须要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南宫月颔首。
织衣和白子澜得到了她的同意后就坐上了马车,一个人承担着车夫的责任,迅速的离开了这一地方。
毕若雪也刚好说完了,对楚篱行了礼就御剑离开了。
南宫月转过身仰望着山顶上的疾风长江,一阵风吹过,疾风长江的山路又变成了幻境后的模样,但是这回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幻境都要寂寥。
草木枯萎,土地干涸,树木的叶子大片的落下,渐渐的树木开始摇摇欲坠,又吹起了一阵风,树木承受不住了,直接倒了。
她阖上眼帘,又再次睁开,原本还有一点影子的疾风长江彻底的消失了。
像风尘一样化为乌有。
“阿月,别看了,我们该出发了。”
楚篱站在马车前,叫着她。
行驶的路上,白闻承担着马夫的责任,南宫月陪着两位宗主坐在马车里面。
“您什么时候执行任务需要我陪你去了。”南宫月神情淡淡,“你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听着女子毫无尊敬她的语气,楚篱也不恼,淡然道:“否。我只是单纯的想你罢了。”
齐鸢感慨道:“我们许久都没有这样了,真是挺怀念以前的时光的。”
南宫月蹙眉,没有想起以前的时光有多好,看着窗外的风景,感觉有些好笑:“是吗?但我不记得了。”
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事需要记住,又有多少事需要极力的忘却。
闻言,两位宗主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她神情恹恹的样子,齐鸢叹了口气,楚篱则是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件法器。
“阿月,我送你一个礼物。”
南宫月看见一个模样像镜子一样的法器,毫不留情的拒绝:“宗主的好意,南宫月心领了,可我不想收。”
其中的原因跟毒脱不了干系。
楚篱道:“这叫做回遇境,能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那个人的记忆。”
“楚家最珍贵的法器,你确定要送我?”南宫月感到震惊。
楚篱:“嗯。这个法器肯定对你有帮助。”
南宫月看向仅隔一帘之外的白闻,想了想,还是将它收下。
“多谢宗主。”
马车经过一处村庄时,恰好天已经黑了,齐鸢提议在此地休息,觉得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应该让大脑放松放松。
楚篱一点也不赞同,她认为再怎么样也先抵达金陵之后再做打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谁。南宫月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两位宗主,要不然我们先去找客栈,等安定好了你们再吵?”
楚离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听从齐鸢的建议。
忘尘客栈
掌柜看见来行的四个人,心情愉快的说道:“四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齐鸢沉声道:“住一晚,要两间房。”
“好嘞!”掌柜的眼神不停的朝他们身上打量着,随后把房间的钥匙递给他们,笑着问道:“四位客官还有什么需要吗?”
楚篱挺后,冷着脸看向齐鸢:“你付钱对吧?”
齐鸢:“自然是我付。”
楚篱随便点了些菜,向掌柜要了客栈里最好的酒,临走前还瞪了齐鸢一眼,随后上了楼。
白闻接过南宫月提的两壶酒,看了眼楚篱上楼的身影,“我怎么觉得楚宗主好像不太愿意在这里?”
“你眼神可能有问题。”南宫月抬了抬下巴,“要是不怕楚篱打你的话,你就去她面前说吧。”
“……”
齐鸢付了钱,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说道:“快上楼,跟你谈些事情。”
房间内
齐鸢给南宫月倒了一碗酒,爽快的说道:“喝!”
“……”南宫月无语至极,这真的是您要跟我谈的事情吗?
她见齐鸢喝下一整碗酒之后,白皙的脸顿时有了红晕,这让南宫月感到稀奇,跟楚篱低声交谈:“楚篱,齐宗主什么时候这么容易醉了?”
楚篱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一直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白闻的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偏过头对上齐渊严肃的眼神,只见他说道:“兄弟,你们巫族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
话音未落,就被白闻捂住了嘴,慌忙的查看南宫月的神色,只见她正跟楚篱小声的说着话,眼神并未分给他,他这才松了口气,忙喝一小口酒,压压惊。
齐鸢莫名其妙的被人捂住嘴,没有说些什么“放肆,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又或者“你信不信我割掉你的头?”之类的话,只是摇了摇发晕的头,给自己重新倒了杯酒,然后举到楚篱的唇边,说道:“夫人喝一口。”
楚离看他的脸,一脸醉醺醺的样子,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分清她是谁,也真是为难他了。
她正想拿过碗自己喝,齐鸢搂过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喂夫人喝。”
“不用了。”楚篱有些尴尬,在别人面前搞这种事情,她放不下脸面,“我自己喝比较合适。”
齐鸢的表情一下就垮了,嘴上说道:“哦,那夫人你自己喝吧。”实际上,他一口气给闷了下去,最后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楚篱嫌弃的给他拍背顺气:“酒都是你的,又没人和你抢,喝这么着急做甚?”
南宫月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幕格外眼熟,像是经历过一般。
突然,不知道这家伙抽什么筋了,躲开楚篱的触碰,猛地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似乎是不服气般的,使劲的用脚跺了几下。
三人都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楚篱觉得丢脸至极,就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下去。
“不许碰我,阿厌都没碰我呢,你凭什么碰我?”
这声音像是带了哭腔一般,让楚离和白闻不由得一愣。
白闻感叹道:“看来齐宗主的酒量不太好啊!”
南宫月眼皮跳了跳,她可算明白这一幕有多眼熟了。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一回了,当时他和楚篱的关系并未挑明,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甚至还是点到为止,他都以为齐鸢对楚篱没有那种想法,直到有一天喝醉了酒,亲口说出藏在心里的秘密。
“我喜欢楚篱,我要去楚池厌为妻。”
南宫月猛地被这声音给吓回神。
楚篱不满了:“齐鸢!”
“宗主大人,您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南宫月撑着脑袋,笑着看向他,“楚宗主已经是你的了。”
白闻:“……”
她是怎么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的?
白闻正想把她带出去,让楚离和齐鸢共处一室,只见某个醉鬼眼睛瞪得大大的,往他们的身上扫了几眼,一眼看中了南宫月,立马惨兮兮的说道:“丫头啊,你说我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那倒不会。”
“也是,因为你也打算孤独终老了。”
在场的三人:“……”
南宫月气的连喝了三大碗酒,开始陷入沉默。
楚篱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够了,别耍酒疯了,你要记住你是宗主,不是普通人。”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有些过于残忍了。
成为宗主前,谁不是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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