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莱伽宁是需要科联台通融的，这个可怜的头部科学家被卷入事端，被囚禁被绑架也被怀疑过是间谍，给出巫诺换人的研究结果后又被质疑精神状态。
在科联台的允许下，莱伽宁被调过来见面。
但是还好，好像梅里有过动作去捞他，再加上他自身本来也没有大问题，地面很珍惜他的。
巫诺调侃一句：“我以为，您还被收押着呢。”
眼前这位人体总事好似笼罩着阴霾，莱伽宁无奈且无力地笑了笑：“谢谢您惦记。”
巫诺道：“我还要感谢您始终坚信我换人了，不然我可没命到现在，银尾绝杀会是我的坟墓。”
莱伽宁未曾居功，只清淡开口：“我只是坚信科学，还有自己。”
但他又很沮丧，同为星联拥护者，对方还是星联领袖，他也就告诉巫诺说：“我的实验记录没了，那很重要，是抑制剂的秘密成果。没了之后我几年白干。”
“你是说那枚超微摄像的隐形眼镜吗？”巫诺反应过来，“在我那里，我捡到的。银尾绝杀开始前我又转交给梅里了。”
失而复得，几年没有白干，一个灰蒙蒙的莱伽宁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
心情好了，连说话都轻盈些，莱伽宁跟他多谈一点，道：“鹿交易，虽然我没有办法解释换人的原因，但还是有些其他的可以说。”
“你的易感染体质迁移过来了，要注意控制，感染是不可逆的，一旦上升之后再也不能降低。您现在是百分之七十多，控制在这个程度最好，再高的话……”
很可能会步前生的后尘。
巫诺明白，叹气说：“其实我还是需要抑制剂……”
抑制剂的用处在于能够抑制人体的进一步污染，控制感染值不再升高，但抑制剂的发展也最为受到限制，是三大人体制剂中最落后的。
连科学家对它的研究都需要偷偷摸摸地进行，不敢为科联台所察知。
莱伽宁凝了凝眉头，宽慰他：“也没有那么悲观，这些年人体制剂的发展也很快。既然我的实验记录还在的话，那我认为抑制剂的安全推出是有可能的。就是……这涉及到政治敏感了。”
巫诺久久地凝望着他赞叹：“有你真是转务的福气！”
理想的实现果然需要联合，他们会是科学和政治的双向奔赴。
他倏而又想起什么，向莱伽宁询问说：“对了，那个地球的前任人体学博士？”
莱伽宁讶异：“您知道他？”
巫诺颔首：“我知道的，我们也有交流，但没有见过。是他告诉我在别的星球有拥护星联的人体负责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
这事说来话长，莱伽宁颇有些怅然，道：“他……我跟他确实是秘密沟通。他在科联台的限制是头部级别，对抑制剂的研究也是秘密进行的，我们一直暗中合作，但他好像被地球发现过。他的身份太敏感了，步步维艰。”
敏感？巫诺这会儿想起来了，关于那个人，自己跟莱伽宁此前也谈过一次。
莱伽宁谨慎补充：“他师从黑禁科学家。”
又是一个黑禁科学家的徒弟？巫诺屏神，梅里也是，这年头黑禁科学家的徒弟这么遍地开花吗？
“反正……”莱伽宁惋惜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不再能为人体事业奉献，我们的合作终止了，也再没有联系。”
在孤独的行走道路上，荆棘遍地，能与志同道合的伙伴相互扶持是特等的幸事。
他尊重他的选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秘密通讯的最后消息，他们为此共勉：愿人体安康，科学长存。
随后就此失散。
“但我很庆幸梅里交易官是支持人体事业发展的，这些年希斯兰人体学也算发展黄金期。”莱伽宁笑了笑，“地面发展跟交易官的关系还是很大的”。
他提到梅里，巫诺略微犹疑：“你熟悉他吗？”
莱伽宁否认：“不熟。甚至我见梅交易第一面，还是因为您来人体总部体检，他来接您。”
梅里也是人体科学出身，这里头总感觉是牵丝挂纽的，好像有什么冥冥的羁绊在其中，但又理不清，如麻一般纷纷乱乱。
现在的人物关系总感觉很乱。
命运颠倒，希斯兰费尽心思撮合成的转地联姻，本质上成了两位交易官的联合。
莱伽宁不知回忆起什么，他抿了抿唇，道：“鹿交易，如果您想问我跟梅交易有什么关系的话，还有一件事或许可以告知您。”
“哦？”巫诺饶有兴味。
还真有？他对一切有关梅里的信息都感兴趣。
“联姻的人选。”莱伽宁脸上浮现出肃色，陈述，“希斯兰要在地面选一个人去制衡交易官，他们考虑过很多人，但最后选择了您。”
“嗯哼？”巫诺顺藤摸瓜，推测，“既然你这样说，那看来，地面也考虑过你。”
“嗯。”莱伽宁承认，“但很显然我性格不合适。”
巫诺利落反驳：“我性格也不合适。”
——作为小公子的性格不合适。
莱伽宁却笑：“或许地面不考虑性格，毕竟梅交易强势，他们不会再选一个同样强势的人。”
反其道而行之，他们选择一个绵软的人，柔能克刚。这巫诺倒是认同，就像元杞会忍气吞声，伪装得言听计从。
“他们考虑我，大概最先是想到了我的职业，由我去对交易官进行药物控制不是不可能。”莱伽宁继续分析。
他道：“但我很怕事，也怕麻烦，担不起这份惊心动魄的大任。可能我不是去控制交易官，而是交易官反向从我这里窃取地面科学的机密。”
巫诺忽地察觉了要素，他心下一窒，蹙眉反问：“药物控制？？”
“是的，这是我们的拿手，但考虑到梅交易本人也是医学出身，我们的方向略有重合，这样一看派选我去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了。我很庆幸。”
巫诺久久不语。
派选一个人体科学家到梅里身边去，这不具有价值，但如果是派选一个人体科学家到鹿商白身边去，那情况则恰恰相反……
……
同莱伽宁谈完，他离开希斯兰地面，离开时下起了雨。
他本打算去一趟林奕那里，现在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回布烈文。
希斯兰的动荡已不知持续了多久，从怀旧日地心城开始，到如今也没能安稳。内鬼清剿时动乱达到了顶峰，今日到希斯兰一探究竟，才发现内鬼清剿还并没有结束。
绝杀之后他几乎在布烈文养伤，对外界疏于关注。
余波尚存，这段时间里殖民矛盾再次被激化，维法-蒙洛雅暴乱，陆冥北也找机会脱离了希斯兰回到蒙洛雅母星。
也向他递来了聘请的邀请。
再者，听说还有一个内鬼也暴露出来，来自维法，就是柯微。
但这位离经叛道的艺术家显然并不是真心为母星做贡献，她厌倦了被牵绊和操纵，只不过碍于父母被母星控制了起来，不得不为此卖命。
但她的父母死了，就在不久之前，因为长期遭受人体能量征收而身体衰竭。再没有什么能够限制她，被希斯兰调查到之后她索性摊牌，将维法的信息转手就卖给了希斯兰。
碍于这位艺术家的星际影响力和转卖的信息，希斯兰目前没有对她怎么样。
她依旧将自己的十周年艺术展举办到了这片土地。
……
希斯兰少雨，今日却连绵。一场雨从傍晚时分降临人间，到夜色浓时依然菲菲。
又一日的艺术展览落幕，这场艺术的缔造者和希斯兰星球艺术馆的管理者回了家，于一处静谧安然的私人别墅。
“微微。”
女人捏着烟，在窗前赏一派雨中别苑的美景，被另一个女人叫住，是她的现任女友，星球艺术馆的馆长。
“你维法的身份，真的不会有事吗？希斯兰出手不分人的。”
柯微回眸冲她笑了一笑，烟雾将她萦绕，面容朦胧，“有事是正常的，没事才是幸存。”
她竟然可以这样潇洒，连命都不在乎，对面的女人动了动唇瓣欲言又止。柯微咬住烟，背靠住窗台，雨幕昏沉，“妹妹，我提醒过你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也不在乎我和你。
“但你在乎美。”
“美是要定格的。”她撩了撩耳畔的发，“它在变换，却要定格在相片这小小一角。为了捕捉一切可以入画的景象，很多东西是不能在乎的，也要随时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
对面的女子却问：“就像米克的那幅吗？为了拍到，肯定付出了许多吧？它那么震撼美丽，却不能公开……”
浑厚温暖的提琴乐声响了，是有客人来拜会的铃声。智能系统提醒说客人是要找柯微。
沉沉雨夜，是谁会来？
……
女子随意披了一件外套，撑伞来到了别苑外门。
雨幕中的客人在等，冷雨滴落在黑色伞面，交织起不绝的响声，一如雨夜的歌。男人将伞微抬，容颜模糊在雨雾中，浓重的夜雨浮在身后，神秘幽沉。
“梅交易？”女子看清人，稍抬眉尾，“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交集，什么事值得您亲自来跑一趟？这样郑重么？”
“柯微，柯小姐。”他戴了洁白手套，二指夹了张邀请函，递来时将雨珠避开。
柯微心带疑惑，她接过邀请函，浏览过去后勾唇问：“您想聘用我，拍什么？”
“聘用您的不是我。”男人却不肯深谈，讳莫如深，他捏着柯微的性子故弄玄虚，“是艺术和美，您在殿堂，只向艺术的神明跪拜。”
“明天，期待您的到来。您不会失望的，我保证。”
盛大的葬礼需要留有死亡影像。
高规格的艺术家才配得上这场死亡。
……
夜和雨将天地模糊，将细节埋藏。没人注意到，在别墅的僻静廊角，细雨斜斜纷飞，另一个女人倚着栏杆，眼眸间闪现出蓝变的光圈。
窃听到的每字每句都落在耳里，她好像做了什么决定，暂时搁置暗杀计划，收起配枪放过目标人物一马。
如同她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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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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