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梅里谈完之后巫诺小心翼翼地回了房间，再次将门禁设置好。设备还被塞在铺盖底下，他掏出来检查了一番，吁了口气。
因为是隐蔽性联络，长时间没有沟通导致了自动断联，信号被抹去，但传输过来的资料保留了下来。
他重新将对话和资料浏览了一遍，也没有再去联络对方了，这会儿从吁气变成了叹气，心事重重……
梅里在他正忙的时候来敲门，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梅里会对地面的阴谋，会对他的来意一无所知吗？
不可能吧？就像曾经的鹿商白，顽劣也好，温情也罢，不论展现出怎样的态度也都压不住眼底深处的防备，即使他依恋过他。
……
因为事急，换下来的衣服还凌乱地甩在床上没管，巫诺此刻也没在乎，到书桌边从带锁的柜子里取出一方盒子来。
盒子里只有一块残片，残片在外太空漂泊了五年，早已被污染物质和辐射入侵，送到他手里是经过了处理的，还专门添了保护膜。
这就是那块从梅里手里要过来的、相框的残片，如今已看不出这来自相框的一角。
他将看不出模样的残片攥了攥，低垂着脑袋阖上眼。
多讽刺，他们从来没有过把酒言欢，甚至连好好地说话都难，但现在他跟梅里却竟然可以坐在一起闲谈几句。
宇宙是你狩猎的乐园。
梅里的这句赞美虽然不知道掺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至少他听在耳里是欣慰的。
他爱宇宙，却也被宇宙所伤，成为宇宙的知己是要付出代价的，或许是太孤独了，太渴望被理解，以至于被认可的瞬间堕入恍惚，不可自陈。
指尖将眼角点点的泪擦拭干净，水雾消散，再睁眼时眉目之间只残存下清沉，莹润浅蓝的眸子仿若海水凝结的冰，不带暖意。
他已打定了主意要出走，这块残片必须携带，其余的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对这里毫无留恋。
*
研究所泄露一事闹得太大，影响的范围也广，不仅仅是物理范围，还有领域范围，人体学、微分子、外生物、制药及其他地面研究所都被波及。
地面在紧急处理这件事，首先将生化泄露的事解决了，免得持续造成对生命健康的威胁。
隔了几天，巫诺不想坐以待毙，他需要集中到更多的信息，因此寻思了个理由独自往地面军部去了。
理由是地面研究所都受到军部的管辖，他想要跟莱伽宁见面。
他身体剧变，感染度突破70%的大关，人体总部的意见是需要定期评估和回诊，主要情况是跟人体学总事莱伽宁在对接。
这理由“冠冕堂皇”，外人看来是正儿八经的，再加上他是军部的小公子，从小在军部混迹，没谁会觉得不对。
地面研究所位于军部保护区，因为泄露事故，所有研究所已经被警戒起来了，莱伽宁没待在总部内，但也没离开军部，在悬浮大厅等到了巫诺。
“巫诺先生，你好些了吗？”莱伽宁跟他握手。
他对莱伽宁的印象很好，虽然接触不多，但感觉上他是一个术业专攻、气质清冷且脾气很不错的人。
“我好多了，谢谢你！你好吗？”巫诺也问候他。
他们都戴了口罩，这口罩是特制的，有隔绝有害气体的作用，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莱伽宁眉眼一垂，神情和声音都恹恹的：“我可能不太好……”
握手的一瞬间，巫诺体察到他发抖的手和绷紧的筋骨，这来自身体的信号极其细微，但仍旧被他捕捉到了，证明了这人状态紧张，心神不宁。
“是因为研究所的事吗？”巫诺合理推测。
“是。”莱伽宁颔首，也无奈地告诉他，“如果您想回诊的话，那恐怕不行，研究所被警戒了，连我也不能靠近，自从出事后所有的研究员也都被隔离。保存的您的体质数据也在研究所，现在什么都拿不到。”
“这样啊……”其实并没有多失望，毕竟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这个。
他甚至好心地安慰莱伽宁：“这件事太突然了，听说不仅有生化泄露，还有数据泄露，但这跟您又没什么关系，这不是您的错，等处理好了之后一切都会重回正轨。”
莱伽宁依旧困扰：“但是……实验被破坏了，还丢失了好多数据，损失没有办法挽回，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处理好。”
没有办法，巫诺安慰不成，莱伽宁是一位负责的总事，事业受困，担忧的要比他更多。
“那……”巫诺放轻声音，仿佛是怕再刺激到他，问，“您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
巫诺连连抱歉：“哦，好，对不起，我也很难过……”
莱伽宁比他以为的更低迷。
在悬浮大厅里，空间呈圆形，这间大厅是专门分给他们谈话的，原本莱伽宁跟另一部分研究员隔离在一起。
研究所出事，这件由间谍战所引发的变故让所有研究员的身份不干净。
突然，一道铃声响起。
巫诺循着声音左右张望，发现不是自己的通讯器，提醒说：“是您的吗？”
莱伽宁缄默不言，也没有去将通讯挂断，就仿佛听不见声音一般任由通讯过去。他不接，没过一会儿声音自己消失了。
巫诺忍不住侧目扫量他，莱伽宁坐在会客沙发上，倏然站起来变得严厉：“巫诺先生，也没什么事了，您先离开这里吧！”
巫诺不明就里，犹豫之间莱伽宁催促他离开，他也就在半推半搡之间离开悬浮大厅。门边的按钮被拍下，大门敞开的瞬间，两人齐刷刷愣住。
——一队武装人员由远及近迎面靠近了大厅，逼近的时刻压迫感越来越重。
巫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脑海里飞速地闪过无数种可能，还想过是不是军部怀疑上了自己不对劲，但冷静下来才发现更应该是针对莱伽宁。
偏头一瞧，果不其然瞥见莱伽宁神色仓惶。
“莱伽宁总事。”为首的特卫人员瞟了一眼巫诺，但极快地忽略了，径直朝着目标人物阐述道，“您需要接受专审，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什么！”
特卫人员向他展示了通过了签署的专审文书，面无表情地回复：“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这里有总台的亲笔签署。”
莱伽宁向大厅深处后撤了几步，武装人员大有强制执行的姿态在，巫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一步过去横在他们中间。
他凝起水汪汪的眸子朝特卫开口：“我还没有跟他谈完事情。”
“您不要多管闲事。”
一个特卫人员将他强行带到一边去，其余的执行命令要将莱伽宁扣押走。莱伽宁不住地挣扎，却反被手铐铐住。
“放开我！我要跟总台通话！”他喊。
总台，这个陌生的词汇再一次出现，巫诺竖起耳朵。
特卫人员虽然态度强硬，但对科学家也不怎么动粗，只将他的手铐住，“可是您刚才不是已经拒绝了总台的通讯吗？”
是那个他拒绝的通话。
也在这时，悬浮大厅四周的暗屏忽然闪了闪，有信号波动，随后传出了一道声音。
【莱伽宁总事，您不必紧张，我们只是就事办事。】
声音是经过了处理过后的，听不出来是谁，但巫诺揣测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总台，能随心所欲地联通信号，看来在悬浮大厅里的一举一动都处在监视之中。
【在警戒之后，所有的研究所都需要经过排查，因为数据泄露，所有的数据也需要重新维护和整理，而我们在人体总部查到了您的私人数据，数据证明您在私自研究违禁项目，以及——您有跨星际的通讯信号源。】
【我们认为您有违禁的科研行为。另外，因为非法的隐蔽性对外联络，您现在有间谍嫌疑。】
莱伽宁：“我没有。”
【您需要接受专审，我们可以再谈。如果真的没有，地面会还你清白，但这需要您的配合。】
到这里通讯戛然而止，信号中断，特卫人员执行命令将莱伽宁带走了，巫诺目视着他们离去，在悬浮大屏大门关闭的时刻，他接收到了莱伽宁回眸看他的最后一眼。
那眼神无力、哀惘、意味不明……
一场逮捕结束，大厅内部重新恢复了宁静，甚至是比以往更加清透的死寂。
巫诺甩了甩掌中的手铐。
——这是他闹腾着从看管他那位军卫手里扒过来的，那士兵当他玩闹，也就由着他将手铐当玩具，好不容易才将他哄住。
现在看来，莱伽宁一直心神不宁，很可能并不只是单纯地为研究所被破坏而担心，也是为了自己的私人数据。
犯了什么事？？
那总台又是谁？虽然听不出是谁，但那说话的语气叫人隐约地感到几分熟悉……
他们说，莱伽宁有内鬼嫌疑？
“当！”的一声响，他没拽稳，一不仔细将手铐转飞了出去，在地板上磕碰出响声。
当然了，他知道这悬浮大厅不是个私密的、安全的地方，这里有监控和监听，因此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遮掩的。
——他也就趁着蹲身去捡玩具的当口，将莱伽宁在挣扎之时遗落于此的小东西收在掌心。
很小巧，很不起眼的透明东西，甚至不及指甲盖大，落在地上根本看不出来，至少那些来执行命令的特卫人员是没看出来。
但巫诺并不认为这是莱伽宁专门遗落给他的，相反，他注意到在混乱之中莱伽宁将手滑出兜中带出了这样东西，还不放心地拿脚将它往沙发下蹭了一脚。
这东西的主人不希望任何人找到它。
——是一片隐形眼镜。
闺蜜说莱伽宁像卡皮巴拉（审视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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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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