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雪花撒满S城的时候，期末考试也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本学期已结课，图书馆却堆满期末复习的人，何雅娴挤过走廊里嘈杂的人群走到落地窗前的书桌时，江一然裹在卡其色的厚毛衣下，正背对着落地窗对着电脑皱眉。
何雅娴将书包放下，却并没落座，她只是抱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的雪景拍照。
以往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寂静了不少，白茫茫的雪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排脚印，落地窗内外好似两个世界。
何雅娴是南方人，虽然在北京读的本科，但这样酣畅淋漓的大雪，她还是第一次见。
江一然的眼神从电脑屏幕前移开，微蹙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几分，她扭头看向悠然自得的何雅娴：“你复习好了？”
雅娴嘴上回复着，手却还在忙着拍照：“嗯差不多啦。”
江一然对她的回复不太意外，何雅娴上课一直积极，作业总是最先完成，对比起自己来美国的第一个学期，何雅娴可谓是游刃有余。
而这学期江一然格外的忙碌，有两门课的考试被安排到了同一天，明天又要跟导师开项目的最后一次会，她在忙着改Diana写的结项报告，报告写了三十页，语法错误很多，她此刻有些焦头烂额的，只好把常在宿舍自习的何雅娴叫了出来。
“那你一会教我两道题吧，我最近真的是要忙死了。”
何雅娴点头，放下手机，看了一会雪景，转身拍了拍又重新埋头打字的江一然：“哎，江一然，咱们圣诞节去滑雪吧！”
何雅娴的眼神里流露着满满的期待。距离S城两小时车程的地方，就是北美有名的滑雪胜地，每年都有百万计的游客慕名而来。
江一然迅速抬眼看了雅娴一下，想起来两周前Gloria给她发的滑雪邀约，她当时实在是太忙了，只得婉拒。
“好啊，正好叫上我学姐一起。”
来S城两年多了，江一然只被朋友带着滑过一次雪，滑的单板，勉强学会了后刃，她还是需要人教的初学者水平。
何雅娴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她拍完了照，走回座位上，也从书包里拿出课堂笔记来。
第二天江一然赶到位于市中心的开会地点的时候，导师和Diana都已经在场，Diana专门背上了自己的电脑，此刻屏幕上投影着Diana准备好的PPT。
见她到了，大家冲江一然点头示意，Diana就开始了她的汇报。此次会议虽然是对于项目的一个总结，但这份PPT完全出乎江一然的意料，导师没有要求，Diana也从来没有跟江一然提过，江一然看了一眼左下角，竟然有70多页，她撇了撇嘴。
Diana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侃侃而谈，这个PPT当中的60多页都是她去过的充电桩的照片，俨然一副居功至伟的模样。
江一然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做的一般，却唱的好听，这不太符合她对西方社会的一贯认知，她不清楚两位美国导师对这种行为会做怎样的评价，但在她心里，这种花60多页以及将近半个小时时间渲染自己劳苦功高的行为，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项目，她干的并不舒心，主要是与Diana的合作并不顺畅。尽管心里不舒服，除了项目一开始表达了一些不同的观点以外，在被Diana拒绝以后，她就干脆做一个纯粹的执行人，也没再提过对Diana的不满。
导师们很友善，但谁也不知道项目过程中她内心的这些挣扎。她想，反正项目总共也才三个月，再讨厌的人之后也没有交集了，何必在导师面前打小报告呢。
虽然忍了，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好，每次去开会的路上，她都蔫蔫的，内心满是抵触。
这样的状态久了，总需要一些情绪的发泄口，有时候和严清珩聊天，也免不了吐槽两句，他总是耐心听她说完，也不给什么建议，再和她分享一些自己的日常。
不过这一次的日常，与以往有些不同。严清珩要毕业了。
毕业典礼都还没办，严清珩早早在北京租好房子，合租三室中的一个卧室，还把照片和地点发给了江一然看，江一然对这个小区略有耳闻，北京的“睡城”，好在离严清珩的公司不算很远，严清珩说，看好了一台二手电动车，要下午去取，以后上下班骑电动车不到半个小时。
江一然临睡前翻开微博，看到热搜上北京各大景点的文创雪糕，有故宫，还有天坛，点了几下，转发给严清珩看。
临关手机之前，她看见严清珩的回复：“等你回来了，请你去吃。”她笑了，连梦里都是严清珩搂着她，把一根祈年殿模样的雪糕塞进她手里的场景，她低头尝了一口，透心凉，但是很甜。
伴随着从加拿大南下的冷空气，兵荒马乱的期末季终于宣告结束，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加上平时上课还算认真，江一然自认为考的还算不错。
可持续发展的项目已经差不多结束，只剩下最后一个演讲环节，要等到下一学期所有的项目一起进行，江一然总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
这一年的冬至赶在了圣诞节前三天的时候，江一然爬起来的时候，看到江母在微信上提醒她今天记得吃饺子。
她微信上跟江母聊了几句，问候了一下，接着又赖了会床，挣扎了很久，决定下楼去华人超市采购。
前几个月学习加上工作实在过于忙碌，她已经很久没有做饭了。她站在冷柜前挑了会速冻饺子，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到家的时候，江一然的手上拎着面粉、韭菜、猪肉、虾、香菇和花椒。她不太会和面，发微信问江母怎么做，江一然的妈妈平时虽然工作很忙，但有空休息的时候总会给江一然包饺子蒸馒头，是江一然在海外最怀念的味道。
国内已是深夜，江母却难得很快回了消息，发来一条长长的语音。她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一边对着消息在蒸锅里放面和水，她没有和面盆，只好先拿锅凑活着。干了加水，湿了放面，如此反复几回，她人生的第一份面团就完成了。
接下来是调饺子馅，江一然家里的习惯是在锅里先烧花椒水，所谓花椒水，其实是在油里翻炒花椒，炒香以后留下油，晾凉以后再加入肉馅等。
江一然刚把花椒粒扔进锅里，黄越越就从屋内端着杯子走了出来，像是刚起床，身上还穿着睡衣。
江一然抬起头，笑道：“早呀。”
黄越越走近，好奇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江一然手上动作不停，关火捞花椒一气呵成：“今天是冬至呀，我打算包个饺子，你要不要一起？”
黄越越思考了一会，点点头：“好呀，我今天也没什么安排的。我看看你这都准备了什么。”黄越越观察了一会，拿起一把韭菜冲洗起来。
人多干起活都有劲。江一然洗了手，去敲罗潇的房门。
罗潇看起来早就醒了，打开门的时候书桌上的电脑还亮着。她早就听见外面厨房里的叮当声，江一然邀请她加入包饺子大军，她眼神发亮，没多想就同意了。
罗潇是广东人，平时很少吃饺子，但剁馅剥虾打打下手，三个人干活快很多，江一然擀皮，罗潇和黄越越包，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做好了。
刚刚好是午饭时间，罗潇跑下楼，在专门卖酒的店铺搬了一打啤酒上来。
客厅的设施简陋，沙发桌子统统没有，黄越越从自己屋子里拽出瑜伽垫铺在地上，马克杯里倒啤酒，坐在瑜伽垫上，一口饺子一口酒，喝到后面，大家都有些微醺，江一然记不清是谁说了一句：“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在这样一个白人欢度圣诞节的日子，她们没有闪闪发光的圣诞树，没有礼物交换，只有一碗在异国他乡第一次独立做出来的饺子，在寒冷的冬日里散出余温袅袅。
在家一连休息了几天，除了下楼买菜基本上没怎么出门，江一然精神大好。她向来睡眠不太好，现在没了学业压力居然也能睡得极香。
照着和雅娴说好的，前几天约Gloria一起滑雪，她说要看安排，之后再聊，今天发消息过来，问她元旦前一天怎么样，结束了以后可以一起跨年。
何雅娴对这个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江一然举双手赞同，但一切都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Gloria突然说，这次要叫Alan一起。
江一然盯着手机，皱眉想了很久要如何婉拒，Gloria的消息又进来了，好像知道她在像什么似的。
“上一次还是Alan主动让我叫你去滑雪，这一次不叫他不好。”这段话后面还配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
这下拒绝的话停留在打字框，再也发不出去了。江一然只好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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