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倾挑的树上的位子好,居于高处、视野开阔,眼前没有别的子弟遮碍。他甚至还没运转冼夏那双千里目,就能很清晰地看见场间的阵势变化。
凝神远眺的他,没有留意到身侧渐渐靠近的人。
“苏、苏时倾……”
还是等靠近的那人出声了,他才匆匆回看一眼。
原来是刚认识的廿儿。
苏时倾瞥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而已。现在的要紧事,是看石皓宇和绯梦的较试。他无暇顾及其他。
廿儿来找苏时倾,是有话想说的。虽然十分清楚演武台子上的对垒很重要,但是此刻如果不找机会和苏时倾商议明说,怕是一会儿,就没有机会了。
“苏、苏时倾……”廿儿找着存在感。
苏时倾不予情面:“你着急吗?等等再说吧,等石皓宇和绯梦打完,再说好么?”
受冷遇的廿儿难免失望,支支吾吾、又咽了声,顺从地听了苏时倾的要求,强忍攀谈的念头,就在粗树干下陪着苏时倾一块看较试。
较试开场了。
石皓宇和绯梦两人颇有风度,相向施礼,和其他一登台子就愣怔、就莽撞的子弟们很不一样。
演武台子成了石皓宇和绯梦两人表演的场所。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这组的五人里,他们俩太过亮眼了。其他三个子弟被映衬得,丝毫没有出众的机会。
别人或许忽视了那三个子弟,苏时倾却纵观全局,没放过场间的一应变化。
在石皓宇和绯梦相向施礼的间隙,三子弟齐齐出手,抬举兵刃冲刺偷袭。
这是唯一的机会。
虽然偷袭并不光彩,却已经是三子弟能抓住的仅有机会。
他们不曾小觑两位领班,但纵使如此,还是无力撼动如深渊般的实力差距。
石皓宇和绯梦各自挥剑,朝无人处簌簌劈空。
看似是无用的剑式,却波荡起层层内劲气浪、振扬出点点剑意波鸣。
单凭一招。
就只凭气浪和波鸣,就将三子弟推出演武台下!
三子弟不得不草草落场,就像无辜跑了个龙套一样。
“嚯!看来外门还是有一两个高手在的。”苏时倾觉得这一两记尤为出彩,不由得乐赞出声。
廿儿听了,并不见多少喜意,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抓紧空档,和苏时倾说说正事?
犹豫间,见苏时倾复又专心,廿儿只好又一次吞了要说的话。
看演武台子。
绯梦冲着石皓宇撂狠话,言辞似缠缠、又咄咄:“这次,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你尽管进攻好了,让我看看,这么些个月,你是不是光顾着冶铁,不记得怎么提剑了?”
没有与绯梦当众斗嘴皮子,石皓宇还是那个闷闷老实的石皓宇。
不过是在听了绯梦的挑衅之后,故意上钩,他撩拨剑尖直冲,率先打开了战局。
剑光凌厉前窜。
绯梦果然如同苏时倾所猜的一样,以防守的姿态应对石皓宇的攻势。身形身法轻盈,弥补了内劲上与对手的参差。
廿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在这紧张的观战关头,向苏时倾搭话了:
“你很在意这场比试?”
苏时倾含含糊糊,像是点了头、又像没有。
廿儿自觉被忽视,低头犹豫要不要继续说。
苏时倾正被焦灼的战况吸引呢,是忽生好奇,抓了就近的廿儿来问:“他们两人经常对垒吗?”
“嗯?”廿儿被苏时倾的答非所问问得懵懵,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经常?倒也不是。只是外门中,就数石领班和绯梦领班的功夫最好。凡是外门重排顺位,议论得最多的就数他们两个。”
苏时倾紧接着又问:“他们之间,谁胜得多?”
“石领班胜得多。”
苏时倾砸砸嘴,暗琢磨、暗分析。
廿儿放下了焦急,打算一句接着一句,先和苏时倾套近乎:“你看得这么认真,是希望谁赢呀?”
“无论谁赢,我都是要看的。一会儿,不是还会和他们之中的一位同台复较么?”
“嗯,对啊……还要同台复较。我以为你看得那么认真,是因为参加了‘赌局’。”廿儿还不太了解苏时倾,现在才知道苏时倾和别的子弟不同。
苏时倾问道:“赌局?什么赌局?”
廿儿解释:“那旁聚集的子弟都在下赌注,赌这回石领班和绯梦领班的较试,是谁胜出。”
看苏时倾的脸色,关切在演武台上的较试本身。他似乎并不对赌局感兴趣。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你也赌了?”苏时倾和廿儿聊开了,分出三分注意。
“……嗯,就下注了十个铜板,押的是石领班。我看大多数子弟,都是押他赢的。”廿儿押得不多。
苏时倾摇头取笑:“那可惜了,你要输掉十个铜板了。”
廿儿并不在乎那是不是即将要输掉的十个铜板。
她在意的是苏时倾说话时候笃定的语气:“为什么?”
为什么十个铜板会输呢?
为什么强势的石皓宇会输呢?
苏时倾跃下树来,双手拍了拍灰尘:“绯梦的招式看似焦灼,都在回防,但实际上步步牵机、变换莫测。”
“你怎么不继续看了?”廿儿跟在苏时倾身后,有些佩服眼前人。
苏时倾没有任何隐瞒,坦然说道:“已经知道胜负了,也学到了机巧。不用再继续看了。”
上一个能将子弟攻防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人,还是容情师长呢!
苏时倾他……有些和容情师长相像,特别是注神观战的时候。
不知道这句话,当不当讲?
剑芒反射日光,剑锋擦出星火。
绯梦蓄积已久的转圜剑招,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软剑剑身连拍石皓宇的肩背大穴,让后者躯身麻痹。这麻痹的空档里,足以让绯梦弹环尖刃,迫近至石皓宇的颈边动脉。
十个铜板,果然输掉了。
绯梦如苏时倾所料的那样,战胜了石皓宇。
石皓宇和绯梦两人,一输一赢,却没有各自显露出失意和骄傲。
相互又一次笑对施礼,双双离开演武台上。
两人是背对着对方离场的,洒脱恣意,仿若从来不曾有眷恋纠葛一般。
“好了,看完了。”苏时倾想起来廿儿似乎是找他有事,“你要同我说什么?”
廿儿总算被苏时倾正视,喜道:“我……我想和你组队。”
苏时倾听了,心生疑惑:“组队?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外门前十复较里联手?”
“对。”
“还能组队联手?三师父没意见?”苏时倾不确定,又再问了一遍。
廿儿点头道:“是可以的。以往的混战,师父们也不曾多过问较试的具体形式。”
组着队,可就不同于单打独斗了。
无论怎么想,一个人迎敌总是吃亏的。
可是苏时倾拒绝得很干脆:“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廿儿惊诧,问得着急:“为什么?”
扭头四周看看,其他出线的对手都纷纷在找同伴了。甚至有的,已经组成了铜铁搭档。
廿儿不明白,苏时倾为什么固执着要一个人:“落单的话,可是取不得好名次的。”
苏时倾也随廿儿的视线,四周环视。不知道在沉吟思索着什么。
廿儿以为苏时倾动摇了,又催道:“你看,就算是绯梦师姐,也在拉帮结派呢。”
苏时倾果然看到绯梦身边聚集了人,人还不少。
“你是不是嫌我的功夫差?”廿儿在不安这一点,已经竭力在解释,“虽然我的功夫是……是算不上好,但这么些个月也是有刻苦练的。你不要听别的同门乱说。”
苏时倾收回环顾的视线,放回廿儿这一边:“我不是嫌弃你。”
“那、那为什么不与我组队呢?”
“我要拿外门第一。”苏时倾没在开玩笑,他的严肃某一瞬间震慑到了廿儿,廿儿竟觉得有些惶惶害怕。
“在场上变化颇多,我未必能顾得上你的。”
苏时倾准备向演武台子走去了。
八场初较都已经赛斗完毕,好像是顷刻间结束的事。
该轮到复较的十人比拼了。
苏时倾一走,廿儿也跟着走。苏时倾不愿意和廿儿组队,廿儿选错了人,也是要落单的了。
“你要拿第一?”廿儿惊叹。
这人莫不是疯了罢?
才刚来宗门几天,就要拿下外门的第一?
苏时倾坚定双眸,用直白的言辞告诉廿儿,他冷静得很、他没有疯:“是。我非拿第一不可。”
“……倒是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抱负,我不是倒数第一就知足了……”廿儿怯怯喏喏,不再强求苏时倾作她的队友。
她也提了剑,就走在苏时倾的边侧。上了那演武台子,即使她没有准备,也得硬打这一场风雨欲来的敌斗。
苏时倾的剑,就是陪他从莲城闯出来的那一柄剑。到如今,已经经历了不少是非、度过了不少磨练。
尖刃上有了细细密密的划痕缺口,剑柄的护手也开始起了烂烂糟糟毛边。
他不知道这柄剑还能陪他多久。
但作为他苏时倾的剑,总该要陪自己走完这一程重要的较试、拿下个第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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