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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宫廷秘事

“元宝。”

“师傅的好元宝。”

“跑哪去了?”

“你不乖,等师傅找到你,定要好好疼你一顿。”

夜色下,

小小少年一路飞奔,

把那老太监的污言秽物甩在身后。

他一路跑到倚翠宫,

一个小宫娥正跨出门来。

“妹妹!”

小宫娥转过脸,

容貌竟与他极其相似。

“明日李公公让我和华庭出宫办差。”

“我身子不爽,同你换一天。”

荆晶蹙眉,

“身子不爽?”

少年耸肩,

“近日事多,人累得慌。”

她点头。

“今夜便换吧。”

他摇头。

“今夜还不行。”

“我还有事,你办不好。”

“明早你在太和门外等华庭便好。”

两人说了会话,

荆晶举步回宫,

忽而转身,

抱住少年,

“哥,以后离李公公远点吧。”

“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少年一脸笑意,

捏了捏她的脸。

“他是我师傅,怎么离远点?”

“没事,哥是跟他虚与委蛇。”

“他已经答应我,明天寻张公公,调我出养心殿。”

养心殿是个吃人的地方,

上个月又死了一批,

他倒霉被调了进去,

每日把脑袋拴在裤腰上,

明日,

明日就解脱了。

太和门外,

“师兄!”

荆晶回头,

一个小太监疾步奔来,

荆晶冲他点头,

华庭神色奇异,

“师兄,你身子真好。”

荆晶嗯了一声,

连华庭都这样感叹,

看来哥哥近日确实劳累。

到了地方,

荆晶抬首,

注视高悬的匾额,

净身房。

一大汉擦肩而过,

酒气冲人。

荆晶看了一眼,

穿着刀儿匠的衣服。

“元公公,华公公,请用茶。”

净身房的管事态度殷勤。

这可是内宫来办差的小公公,

没准儿在贵人面前能说得上几句话呢。

荆晶犹豫再三,

还是开口道,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管事忙道。

“您但说无妨。”

“方才我见刀儿匠一身酒气,心里有些担忧。”

“这喝了酒,准头不够,恐让今儿个净身的多受些折磨。”

管事的心里觉得荆晶多事,

但仍摆出副严肃模样。

“竟有此事!”

“您放心,我们不只一个刀儿匠。”

“我立刻换一个来。”

眼瞅荆晶满意点头。

管事的心中一哂。

这个还不如那个酒腻子呢,

手慢得很,

今儿个来受刑的才是真受罪。

华庭好看热闹,

不肯好好在内室坐着,

独自跑到小黑屋外,

看人排队净身。

个个竖着进去,

人人横着出来。

从头看到尾,

最后一个最好看,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柳尚青没有注意到华庭,

他站在队伍末尾,

心里有些忐忑。

前些日子,

他总算捏住了那刀儿匠的把柄,

逼他答应为他作假,

今日便是那刀儿匠上工。

只要先过了这第一关,

后面就容易多了,

希望一切顺利。

前一个终于也被抬了出来,

柳尚青按了按狂跳的右眼,

往小黑屋中走去。

他一进门,

看清状况,

便要转身。

却被打下手的众人一拥而上按在椅子上,口中塞上熟鸡蛋。

痛苦而漫长的折磨中,柳尚青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荆晶望了眼门外,

华庭这家伙,

一个人跑去看热闹,

留她在这办公差。

管事的同她闲扯半天,

吹捧的话说了一箩筐,

终于递上本小册子。

“元公公,这是今日这二十人的名册。”

这便是今天来的目的了,

事虽简单,

人情往来却颇费一番功夫。

荆晶展开,

手指不紧不慢从名册上滑过,

忽而顿住。

柳尚青。

这不会是男主吧。

那今天换走的刀儿匠……

她转开眼,

细思极恐啊。

两人回宫时,

暮色正浓,

远远便瞧见东南方冒着黑烟。

两个太监咋咋呼呼走过,

“真惨。”

“一个都没跑出来。”

华庭耳朵一竖,

回头喊,

“什么没跑出来?”

两个太监回道。

“倚翠宫!”

“今儿个当值的,全葬身火海啦,一个都没跑出来!”

华庭张着嘴,

不敢看旁边一眼,

师兄的妹妹,

好像就在倚翠宫。

荆晶彻底成了元宝公公。

恍惚中回了住处。

将名册呈给李公公。

老太监瞄了她一眼,

“元宝,人死不能复生。”

“节哀顺变吧。”

她神情空茫。

“是。”

李公公又道。

“我今日去找了张公公,让他帮忙调你出养心殿。”

“他答应了,只是要一天时间挑个人来顶你的缺。”

“明日你先去养心殿,等下了值,便不用再去了。”

“是。”

李公公叹了口气。

“行啦,去休息吧。”

“是。”

李公公看着她的背影,

昨夜那般劳累,

今日又失去了妹妹,

今夜就先放过他。

养心殿内,

“你。”

秦桓指了个小太监,

“趴下来。”

“朕要骑马。”

小太监赶忙上前趴下,

秦桓跨坐上去,

“驾!驾!”

“爬快点!”

那小太监艰难地往前爬着。

忽而身上一轻,

秦桓已翻身下马,

“怎么这么慢?”

“拖下去杖毙。”

那小太监被拖出去后,

秦桓又指了一个,

“你。”

很快,

“怎么也这么慢?”

他正打算说下一句,

那小太监道,

“要想马儿跑得快,得先给马儿吃草。”

“哦?”

有点意思。

“来人,拿草来。”

他笑道。

“吃了草,若是没爬得比现在快,就是欺君。”

那小太监又道,

“陛下把草吊在前头,马儿想吃草,自然会往前赶了。”

小皇帝被勾起了兴致。

他手里拿着鱼竿,把青草吊在前面,

小太监真像马一般傻愣愣往前赶,

用嘴去够那青草,

姿态滑稽可笑,

“吃呀。”

“快吃呀!”

小皇帝乐不可支。

李公公路过养心殿时,

正看到张公公领着个小太监往里走。

“这是新来的?”

“是。”

他面上一喜,

事情妥了。

却见张公公四下瞟了瞟,

把他拉到一边,

从袖子里拿出张银票塞给他。

李公公心下一沉,

“这是?”

张公公压低声音,

“你托我的事不成了。”

“你那小徒弟入了陛下的眼。”

张公公把今日在养心殿发生的事一说,

李公公听得惊讶,

没想到这元宝倒有些急智,

他仍不甘心,

把那银票往回塞,

“陛下总会玩腻,等他风头过了,您再想想办法吧。”

张公公冷了脸,

“只要陛下曾多看他一眼,那他的去留,就不是咱家能插手的了。”

“你另寻高明吧。”

荆晶晚上回了住处,

听见一众师兄弟们正讨论她今日的辉煌事迹,

李公公身处其中,

见她回来,

笑得像一朵菊花。

“元宝啊,你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荆晶踌躇道。

“那我明日……”

“当然还是去养心殿。”

“是。”

李公公露出个慈爱的笑,

“行啦,早点休息吧,说不准明日陛下还找你呢。”

“是。”

李公公目送荆晶回房,

转过脸,

神色阴郁,

“华庭,跟我来一下。”

华庭心下一跳,

不会是要找他晦气吧。

到了李公公房间,

老太监问他,

“前天你和元宝去拿名册,见着那些新净身的小太监没有?”

华庭暗暗舒了口气。

“见着了。”

“里边有没有长相尚可的?”

“有一个。”

华庭顿了顿,

“不止尚可,应是……甚可。”

他没读过什么书,

不大会形容,

但那人确不是一般好看。

“比元宝如何?”

“我觉得……比师兄更貌美些。”

李公公眼神一亮,

这倒是意外之喜。

这批小太监刚净身,尚不能下地行走,还在净身房那块暂住。

“你明日再去一趟净身房,打听打听那个小太监,把他的名字报给我。”

“是。”

许是借了那老太监吉言,

荆晶作为陪玩,

价值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失,

反而愈发得宠。

小皇帝的心思很难猜,

也很好猜,

他脑子转得快,

瞬间有万般念头,

不变的是,

必定是折磨人的法子。

如今新得了个趁手的狗腿子,

不仅万般配合,

还想出无数法子供他选择,

叫他变本加厉,

把养心殿里的太监宫女都霍霍了个遍。

但却无人敢对荆晶不满,

反倒更加毕恭毕敬。

很快,她有了自己的小小势力,宫里人对她的态度也日益客气。

荆晶在养心殿陪侍,往往待到很晚,又一早便要到。

她还没嫌麻烦,小皇帝先下了令,让她搬到养心殿去住。

又破例让她早一些下值,回去处理换寝的事情。

“师兄回来了。”

“师兄。”

荆晶跨进门,

小太监们忙向她问好,

从前有人喊师兄,

有人喊师弟,

而今却无论入宫先后,

全都管她叫师兄。

她看了看四周,

“师傅在哪?”

华庭张口便道,

“在房间。”

话刚出口,

他神色一紧,

刚刚一个个叫师兄叫得欢,

可大家明明都知道师傅在房间,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回答了。

他是不是,

又说错话了。

李公公坐在床沿,

床上横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

气若游丝,

李公公爱惜地轻抚他的伤口,忽而狠狠一掐,

引起一阵颤栗,

“痛么?”

他低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柳尚青的皮肤上。

“叩叩叩。”

李公公不耐吼道。

“滚!”

“师傅。”

李公公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元……元公公,您来了。”

荆晶的目光越过他,

和柳尚青遥遥对望,

忽而有些目眩,

“我身子不爽,同你换一天。”

“近日事多,人累得慌。”

“师兄,你身体真好。”

……

“师兄。”

柳尚青给荆晶倒了杯茶,

荆晶刚啜一口,

便见他直直往地下跪去,

“别。”

她扶了一把,

无奈道,

“你又来了。”

她顿了顿,

“我早就想收拾那老太监。”

“只是他在宫里多年,根基深厚。”

“我本想着,等过些时日,更有把握些,再对他动手。”

“我不知道你……”

她看着柳尚青,仿佛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她眼中满是歉疚,

为自己的迟钝而追悔莫及。

柳尚青眼眶湿润,

如何能怪师兄,

师兄把他从无底深渊中解救出来,

又为了他,

在还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仓促处置了那老太监,

闹得这些天有些和李公公有利益牵扯的宫人来找她麻烦。

他来时,

师兄已是养心殿的红人,

每日早出晚归,

那日之前他们只见过寥寥数面,

师兄对他,

已是仁至义尽了。

“别动。”

秦陵眯着眼,

瞄着小太监头顶的苹果。

小太监看着那闪着银光的箭尖,

不受控制地发抖,

身下淅淅沥沥,

汇成一摊水渍。

秦桓皱眉,

“拖下去剐了。”

转过眼,

“元宝,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把朕的寝殿都弄脏了。”

荆晶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奴才该死。”

秦桓瞥了她一眼,

“你来。”

“是。”

她走到远处,

在他微讶的目光下把苹果举至心口,

帝王笑得恣意,

“还是你会玩。”

这不仅考验准度,

还得掌握好力道,

是太相信他,

还是不怕死。

他毫不犹豫挽弓搭弦,

“站好了。”

荆晶一动不动。

很快,

一道冷光飞来,

穿透了她的左肩。

一瞬间,

天旋地转,

“不玩了。”

“抬出去。”

连个太医都不叫的吗。

“师兄受伤了?!”

柳尚青脸色一沉。

“听说是从养心殿抬出来的,身上都是血,没准是惹陛下不高兴了。”

华庭有些犹豫。

师兄对他一向不错,

可这要真是触怒了龙颜,

沾上了必要惹一身臊气。

柳尚青拿了些伤药,

脚步匆匆而去。

华庭看着他的背影,

一咬牙,

也跟了上去。

这小子才跟着师兄几天,

哪有他和师兄感情深厚,

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师兄……我可怜的师兄……”

荆晶闭着眼,

有些头晕脑胀,

华庭的嘤嘤声萦绕在耳边。

叫她睡不安稳。

一人低声道。

“好了,别把师兄吵醒了。”

她的衣衫被褪到肩膀,

一只手在她的伤口上轻点。

黏黏糊糊,

还带着青草味。

是她之前给柳尚青的药膏。

“药上完了,我们快走吧。”

华庭望着外面,

担心更多人看到他们。

“你先回吧,我在这照顾师兄。”

华庭叹了口气,

“你倒真没辜负师兄对你的好。”

柳尚青道。

“我和师兄,在那天之前只见过寥寥数面,可师兄却救我脱离苦海。”

“师兄大恩,无以为报。”

华庭道。

“毕竟是同病相怜么……”

柳尚青瞳孔一缩。

华庭见他直直看来,

心里有些发虚,

岔开话头,

“说起来,你跟师兄挺有缘分的。”

“你入宫的时候,就是我跟师兄去净身房拿名册。”

“那时师兄看那刀儿匠喝醉了酒,立马就让管事的换了一个,不然你还不知多受折磨呢。”

柳尚青没再说话,

一阵脚步声后,

室内彻底安静,

荆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一觉醒来,

柳尚青坐在床边,

一脸关切,

“师兄,你终于醒了。”

荆晶哑声道。

“尚青,你一直在这守着?”

柳尚青将水递至她的嘴边。

“听说师兄受伤,我便赶了过来。”

他满眼担心。

“听说师兄是被陛下……”

荆晶喝了几口水,

嗓子润了起来。

“不过是陛下玩闹误伤。”

“那便好。”

柳尚青垂下眼,

语带不忿。

“师兄平日与人为善,可一受伤,众人疑心师兄为陛下厌弃,竟然纷纷避而远之,真是狼心狗肺。”

他看着荆晶。

“就连华庭,平日受了师兄那么多照拂,竟然也不肯前来。”

荆晶神色如常。

“拜高踩低本是寻常,你这般赤子之心才是难得一见。”

“尚青,你放心,今后谁若是想欺负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柳尚青一滞。

“师兄……言重了。”

慈宁宫中,

小宫女低声说着养心殿的近况,

“那小太监离皇上不过几丈远,皇上瞄着他胸口。”

“您猜怎么着?”

“竟然射中了左肩!”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都十岁了,竟还如此无能。

若是她的孩儿,

不说百步穿杨,

至少……

她笑意渐止。

可那个孩子如今在哪儿呢。

“说起来,今日受伤的那小太监,还是近日最得皇上心的一个呢。”

小宫女言语中不乏感叹。

太后冷笑,

什么最得圣心,

用来解闷的玩意罢了。

不过么,

玩意也会有恨。

荆晶没躺几日,

被召进了慈宁殿。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就是元宝?”

“是。”

荆晶偷瞄了眼太后,

慈眉善目,

像尊菩萨。

太后笑着摸她的脸,

白白嫩嫩,

像个包子。

“真希望能有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荆晶抿嘴,

羞涩一笑。

最好是当孩子,

别把她当枪使。

荆晶回了住处,

柳尚青正在门口等她。

他如今已搬来和荆晶同住,

宫里头都知道,

他是荆晶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他远远瞧见荆晶,

忙上前将她扶进屋,

“师兄。”

“你的伤还没好,本不能下床走动。”

“伤口只怕又裂开了,我给你再上些药。”

他的手冰凉,

荆晶打了个冷颤。

柳尚青忙收回手,

向掌心呵了口热气,

使劲搓了搓,

重新覆了上来。

她似无意道。

“这两日你见着华庭了么?”

他的手一顿。

“……昨日,有人在荷花池里找到了华庭的尸首。”

荆晶沉默片刻。

“是意外?”

柳尚青不紧不慢道。

“谁知道呢。”

“不过像他这种人,死便死了。”

他冷笑。

“师兄受伤时避得远远的,这下好了,直接避到阎王殿去了,正如他意。”

荆晶闭了闭眼,

那日华庭明明来过,

柳尚青却如此诋毁他,

估计华庭的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是为何,

华庭说漏了元宝和李公公的关系,

还有那天刀儿匠被换的事情,

那柳尚青该恨的是她,

与华庭有何干系?

柳尚青眸光深深。

“师兄,在为他难过?”

荆晶叹了口气。

“华庭……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跟着师傅,学了些恶习。”

柳尚青点了点头。

不坏,

不坏会将他出卖给那老太监?

华庭那日说,

他净身时,

是他和元宝同去拿名册。

元宝之前说,

他入宫前从未见过他。

说明那日注意到他的只有华庭一人,

和他同一批的小太监,

全进了启祥宫,

只他被分配到李公公处,

他一直觉得事有蹊跷,

没想到是华庭惹来的。

他因着元宝的关系,

和华庭也走得比旁人近些。

没想到,

一个害他不再完整,

一个害他沦为玩物。

何其可笑。

他的事元宝之前说自己不知道,

可他明明深受其害,

甚至方才逃离魔掌,

怎会不知李公公是何等货色,

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看够了他的笑话,

再来做他的救星,

来看他感激涕零,

真是他的好师兄。

“对了。”

荆晶压低声音。

“今日太后找我,说了些事。”

柳尚青附耳过去,

荆晶细说了今日在慈宁宫的经过,

柳尚青眸色渐深。

看来元宝如今确实把他当作心腹,

否则不会说与他这般事情。

他本担忧那日元宝知道华庭来过,

看来当时他确是昏迷不醒。

荆晶说完,

叹了一口气,

“路真是越来越难走了。”

柳尚青将手覆在她手上。

“不如师兄把尚青调去慈宁宫。”

“今后就让尚青做师兄的耳目。”

荆晶一脸感动。

“那便全靠师弟了。”

去吧,

照柳尚青的性子,

肯定要投奔太后,

反过来监视她,

他们认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便不会再派别人来监视她,

正有利于她行事。

“咳咳咳。”

秦桓猛地从床上坐起,

吐出一口血来,

“陛下。”

荆晶上前,

轻抚他胸口,

他闭着眼,

“药。”

荆晶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

倒了一粒,

他就着她的手将药丸吞下。

眉头渐渐舒展。

“元宝。”

他摩挲着她的脸,

“朕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她顺从一笑,

小皇帝演技甚佳。

秦桓这人,

心狠是真,

无能是假,

他肯定能猜到给他吃的是什么,

也肯定能猜到是谁让她这么做。

有人佛口蛇心,温柔递刀。

有人装聋作哑,静待来日。

有人腹背受敌,夹缝求生。

有意思。

“这就是你们的皇宫么。”

金飞绵一手抵着轿帘,

一手搭在轿子的小窗边,

伸头打量外面的景色。

“草原上可没有这么高的楼。”

她感叹。

旁边的公公陪笑,

草原来的公主,

看着颇为不拘一格,

希望别惹怒陛下才是。

陛下喜怒无常,

可这草原的势力日盛,

是万不能得罪的。

若是陛下砍了她的头,

那爱女如命的金德格王爷得了消息不得当场造反,

到时可如何收场啊。

幸而他担心的事终没有发生。

帝王反倒对这位公主天真烂漫的性子很是喜爱。

“四蹄青云落,一鸣长天薄。”

他目露向往。

“草原,当真是个好地方,有机会,你可愿带朕回你的家乡看看?”

天子面白如纸,走路都不稳,却难掩殊丽。

而这种殊丽与金飞绵见过的任何一个草原男儿都不同,

如皇宫和草原的差别一样大,

他是皇宫的灵魂,

整个皇宫的富丽堂皇气势恢宏,混杂着一些她现在还看不懂的复杂气息,凝成了这样一个帝王。

他如此孱弱,

哪里去得了草原呢,

金飞绵的怜悯混着她的爱意一同奔涌而出,

“我在这里陪着你也是一样。”

“我阿爹说,我是草原的灵魂,见了我,就像见了整个草原。”

天子将她搂入怀中。

荆晶低头站在一边,

秦桓孤立无援,

要想发展势力,

只能依靠外戚,

可怜一个又一个满腔赤忱的姑娘,

潇洒的风,炽烈的火,飘渺的云,

全部都葬送在这一座无爱的围城,

成了一潭死水。

“师兄。”

柳尚青伸手,

在荆晶眼前晃了晃。

“到你了。”

荆晶回神,

落下一子。

“师兄方才在想什么?”

“今日宫里又添了一位新的妃子。”

柳尚青神色倦怠,

“本是寻常。”

“宫里么,人多热闹。”

他恨不得全天下都沉沦在这一潭死水中。

荆晶一笑。

“那倒是。”

“就像你我,这些年若没有你陪着,我恐也难抵深宫孤寂。”

柳尚青喝了口茶,

“幸亏当年师兄救我出苦海,尚青才得以相伴师兄左右。”

荆晶敛目,

这家伙,

还是这么记仇啊。

“太后近日如何?”

柳尚青答道。

“她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说是忧思成疾,消耗心神,劝她放宽心。”

“不知她到底对何事如此执念。”

“不过人生在世,能真正放下的又有几人?”

“尊贵如太后,亦是一样。”

他感叹道。

又问荆晶。

“陛下呢?”

荆晶耸了耸肩。

“病病歪歪,好像随时归西的样子。”

“太医来诊脉,说是脉又比之前似有减弱。”

“说来也怪,这口气吊了这许多年了,偏就没断。”

柳尚青点了点头,

是很奇怪。

太后曾怀疑过元宝换了药,

可派去的太医说了陛下的症状,

与那药效一致,

就是不知怎地,

发作得太慢了些,

让皇帝撑了这许多年。

偏太后郁结在心,身体每况愈下,身子竟快比皇帝还不如了。

秦桓低着头,

拨弄箭筒中的羽箭,

荆晶站在他身后。

他道,

“朕有许多年不曾射箭了。”

荆晶想了想,

“有八年了。”

他转过身,

“八年前,我十二岁,你才十岁,都还是孩子。”

他有时喜欢把“朕”和“我”混着用。

“我骑马,你个头比我小,却每每驮着我走上个把时辰,着实辛苦。”

荆晶摇头,

不辛苦,

命苦。

“我射箭,你举苹果,苹果明明举在胸口,我却射中了你的左肩。”

他着说过去的事情,

荆晶有些出神,

这些年,

他变化很大,

那时他是个混世魔王,

而今这副样子,

说是个艳鬼更合适些。

“我们今日再像当年那样玩如何?”

“你把苹果举在胸口,我试试能不能射中。”

他嘴角含笑,

眼中却一片冰冷。

他如今势力渐盛,不怕与元宝翻脸,那药绝不能再喝下去了。

她走到几丈外,

把苹果举至心口。

他怔住,

以她如今的权势和太后的帮助,

他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她,

她本来可以转身就走,

从此与他不两立。

却如此挑衅,

她觉得他孱弱到拉不动弓,

或认为他懦弱到不敢杀她,

总归不会是多年的感情吧。

他挽弓搭弦,

瞄准她心脏。

似玩笑般问,

“有什么想说的?”

“不说没机会了。”

荆晶不语。

一箭破空而来,

滑落她的身畔,

弓箭摔在地上。

“滚吧。”

荆晶转身,

最烦情绪不稳定的人。

“站住。”

他脸上似有泪痕。

“你扪心自问,朕待你如何?”

“没有陛下就没有如今的我。”

他望着她,

“那你待朕如何?”

“鞠躬尽瘁。”

他想笑,

却笑不出来。

“那你说说,是如何鞠躬尽瘁的?”

“是给朕下毒,让朕日渐衰弱,英年早逝的鞠躬尽瘁吗?”

荆晶一脸无辜,

“没下毒。”

“我找宫外的游医配了药,服下后表面症状与太后给的毒药一致,但是一旦停药,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常。

他脸上表情几乎破碎,

“你……你说什么?”

她耸耸肩,

“你看你。”

“群狼环伺,孤立无援。”

“我要想帮你,不得装装样子,让太后误以为我是她那边的,才不会派别人来害你呀。”

她帮他是救命恩人,

帮太后那就是把刀,

这笔账,

她还是算得清楚的。

话音未落,

她落入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他终于泪如雨下,

“你这个骗子。”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语带恶劣,

“谁让你拿我当马骑,让我举苹果的。”

“好好好。”

他咎由自取,

他甘之如饴。

帝王权势愈盛,

太后大厦将倾,

首当其冲的,

便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天牢中,

荆晶跟着狱卒,

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

这里面很安静,

但又似乎能隐隐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吟声和惨叫声。

路越走越深,

周围只剩下一些空牢房,

终于,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浑身血色,

囚服早已在拷打下破烂不堪。

“就是这了。”

狱卒低声道。

她点头,

抬手示意狱卒退下。

他听见声音,

却没有回头,

只望着天窗,

将手举在额前,

光在指间隔断,

脸上光影交错。

“这里是我住过最有皇宫气息的一个屋子了。”

“同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却还给人一线希望。”

荆晶赞同地点点头,

忽然想起他看不到。

“这段日子,你受苦了。”

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她曾寄托对兄长之愧,

也曾无意间伤他至深,

更把他引入太后阵营,

将他利用得淋漓尽致。

“师兄说错了,不是这段日子,自打我入了这皇城,就没有一天不苦。”

他此刻还要说一句,

“不过,多亏师兄当年救我出苦海,不然尚青还不知今天会如何呢。”

事到如今,

她说,

“当年我确不知情。”

他怒而转身,

惊见她一掀兜帽,青丝如瀑。

“你……”

“我和兄长是双生。”

“当年换了身份,他却不幸身亡。”

“从此我便成了他。”

“我只觉李公公不是好人,但一直到那天,我才知道……”

他露出个自嘲又有些释然的笑。

“原来如此。”

大石落下,

他顿了顿,

又迟疑道,

“那当年来拿名册的……”

她摸了摸鼻子,

“是我。”

他瞬间黑了脸,

负气转身。

他当年偶然之下得知,

深宫中有他身世线索,

便想着入宫查明真相,

结果却被她弄假成真。

他真入了宫,

却不愿再查,

查出身世又如何,

他这副样子,

只会成为家族的耻辱。

不像她,

秦桓已经逐渐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很快便不必再依靠外戚。

遣散六宫,指日可待,

照如今的形势,

他恐怕见不到她成为皇后的那一天了。

不过他也不想见就是了。

过了一会,

身后仍静悄悄的。

他微微转身,

发现身后无人。

狱卒端来一杯酒,

“这是方才那位大人赐你的。”

他看了一眼甬道尽头,

狱卒面露讥讽,

“已经走远了,不会回来了。”

他自嘲一笑,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就此了断,

也算飞出皇城的一种方式,

他在受刑时,

也曾想过自我了断,

只是舍不得她。

既然她想让他死,

那便死吧。

“公子,公子……”

柳尚青睁眼,

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年望着他,

他有些迷惘,

“这里是……”

少年道,

“这是九回山。”

九回山,

他记得是在京城郊外。

他出了天牢。

“是谁送我来的?”

“一个漂亮姐姐。”

他忙起身下床。

“她在哪?”

少年挠挠头,

“早走了。”

他顿住,

是了,

她救了他,

便该回皇城了。

那少年见他神情失落,

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那个姐姐说,她去周游天下了。”

“没准有一天,你们能再遇见呢。”

柳尚青猛地抬头,

她竟没有回皇宫。

他笑,

便是花样百出如秦桓,

恐怕也想不到这一出。

天下,

好去处,

不愧是她,

真有闲情逸致,

那他便寻遍天下,

不信没有再见之期,

也许相逢便是明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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