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饿。利镜躺在床上连手指都没力气动一下，望着丑陋的天花板直叹气。好饿啊，好饿……
眼前又开始泛黑，不会又要被饿死了吧。
门被踹开，紧接着是爽朗的少年音：“妹！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了！”
人在饿到极致时嗅觉异常灵敏，就像现在隔这么远，利镜就知道他手里是什么东西了。香喷喷的，像是大米制品。
利镜被抱起来，碗边抵住嘴唇，米汤的味道渗入唇瓣中，她眼睛亮了亮，端起碗疯了一般往嘴里倒。
“慢点慢点。”少年说：“全是你的，阿兄不吃，没人和你抢。”
仅片刻碗里就空了，利镜摸着鼓鼓囊囊的肚子感叹总算活了过来，这才有心思去看这位为她端来救命的稀粥，自称是她……不对，这具身体哥哥的少年。
碗壁还挂着一点米汤，少年往嘴里倒了倒，拿手指刮地干干净净才罢休。见利镜在看自己，他笑嘻嘻地回视，“吃饱了？吃饱了就好，明天阿兄再给你找吃的去。”
少年模样稚嫩，留着长辫，皮肤蜡黄但五官标志，总而言之是个好苗子。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眼熟。
“一直看着我干嘛？”他点了下利镜的脑袋，“不认识你阿兄了？”
利镜被戳的脑袋歪倒，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看他。真的好眼熟，但想不起来。
少年皱起眉毛，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唉，回神……不是吧，饿傻了？”
就在他皱眉时，瞬间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一个成熟稳重，一个青涩稚嫩，五官九分相似，就是一个人啊！利镜差点当场跳起来。
莫泽沛！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偏搞强制虐恋，为爱挡枪中弹，结果连老婆一句“其实我是爱你的”都没听到就被自个亲儿子一碗粥毒死的商界精英大佬——莫泽沛。
她变成莫泽沛的妹妹了！
利镜张了张嘴，声音哑的吓人，“阿兄？”
莫泽沛笑问：“怎么了？”
利镜摇摇头，躺了回去。她真变莫泽沛妹妹了，而且还穿到了幼年，他还没发达的时候。
房子小的随便一扫视就尽收眼底，干净是干净，墙角一根蜘蛛网都没有，但条件太差，房子漏风又漏雨，家里人吃不饱穿不暖，她这个妹妹还差点被饿死。不对，是已经饿死过一次了。
利镜捂住脸长叹一口气，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莫泽沛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唉声叹气的，福气都没了。吃的阿兄回去找，不会让大家饿肚子的。”
他站起身，裤子短短的垂在小腿，“我去田里看看，干旱了这么多天昨晚终于下了一场雨，地里总算能撒种，说不定等到秋天丰收我们就不用挨饿了。”
莫泽沛兴高采烈地走了，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利镜观察这副身体，手一丁点大，腿也短，是个奶娃娃，但能说话吐字清晰，估计十一二岁总得有。
她又穿成小屁孩了，但比变成莫文欣好点，至少能走会跳，在这种容易闹饥荒的年代不至于被煮了吃。
肚子填饱了但四肢还是没有力气，软绵绵的，她只得继续躺着。无所事事就容易犯困，她原本睁着眼睛书天花板上的洞眼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火烧云将屋子里都变成红色。
利镜握了握拳，总算感觉到一点力气，便扶着墙走出房子。
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只是一间小屋子而已，外面围了一圈矮墙，另有几座差不多的小房子被圈在里面。房子上面铺着砖瓦，底下各放着一只小木桶，利镜探头看了看，桶里面有浅浅的水，但很混浊，脏脏的。
矮墙大门破烂，推开时吱呀响，利镜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就弄坏了。
外面是一片荒凉，用荒漠来形容还差不多，连一棵草都找到不到，但泥土地润润的，一踩一个水坑，也许是昨晚下了雨的缘故。利镜的鞋子和裤腿被泥巴弄的很脏，不得不弯下腰把裤脚卷起来。
田地上有很多忙活的人影，放眼望过去根本找不到哪个是自己家的，只好往最近的去。
爬上房子正后方那块田的后，利镜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脸。莫泽沛头戴草帽，弯腰在地里忙活，利镜刚想喊阿兄就觉得脚底下硌硌的，抬腿一看发现作物幼苗被踩的歪倒，吓得跳到一边，结果又踩到了旁边的。
利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生怕把它们踩死。这个地方明显饥荒，任何作物都是救命东西。
“没事没事，命大着呢。”皮肤黝黑，瘦到只剩骨架子的男人笑道，“以前养鸭子的时候那群家伙都在地里乱踏，半点事都没有。”
陌生的男人，利镜不知道该喊他什么，只好咧了咧嘴。
“真像莫泽沛说的那样，饿傻了！”男人声音爽朗，嗓门大的天上都能听见，“我是你爹，连爹都不叫了，就知道傻笑。”
她和莫泽沛的爹，不会就是莫正吧。
利镜小猫哼唧似的喊了声爹。她父母还健在，让她管别人叫爸，总有点不自在。
莫正也不在意，嗷着嗓子应了声，“闺女饿了还是怎么着，突然来地里看我们。”
利镜摸了摸肚子，说不上来饿还是饱，这副身子好像没个数，饿久了的后遗症。今天她和莫泽沛就吃了一碗稀汤饭，大多都是她吃的，莫泽沛只喝了点渣。
饥荒时期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求饱单纯浪费粮食。
利镜摇了摇头，“来看看而已。”
“有啥好看的。”莫正抬腰往地里送了一锄头，“趁着下过雨赶紧翻地撒种，这庄稼一旦成型了就耐活，很快就不会饿肚子了。”
接连好几个锄头，泥巴四溅，莫正叉着腰长吐一口气，又转去其他地方松土。走起路来时，利镜才发现他右腿是跛的。
莫泽沛到底年轻，动作利索，一会连着莫正这片也一起默不作声地翻完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留下一块泥巴印，“快回去躺着吧，你身体刚好，别像爹那样留下病根。”
“哦，好！”利镜本来就站的腿酸，两人忙活她一人闲着不好意思走而已，听莫泽沛这么说，顺着台阶就下了。
回到屋子里，她有些渴，绕了一大圈没找到水，最后将视线投向屋檐下的小木桶。
上面清澈下面铺满沙子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礼金嫌膈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还是走了。
回到床上刚躺下就觉得肚子空荡荡，她来了什么鬼地方，又脏又差，还吃不饱！一整天就喝了碗稀粥能不饿吗！
但转念一想莫泽沛也一天没吃，还把唯一的食物让给了她，心中火气被压下来大半。
利镜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睡着就不饿了，反正已经来了这个鬼地方，还不如好好想想莫泽沛的遗憾是什么，早点解决早点回去。
她好想回家啊，以后再也不吐槽大学食堂的饭菜是猪食了，有荤有素营养均衡，除了味道一般般外没什么问题。
.
第二天早上利镜是被饿醒的，莫泽沛在炕另一头躺着，为了不挤到她，那么大块头缩成一团。
利镜坐了起来，胃里空的空荡荡，嘴里也发苦，她咬了咬干燥起皮的嘴唇，撕下一块嘴皮在牙齿间反复碾磨，咽了下去，喉咙滚动的那一刻胃里像是有无数双手争先恐后往食道末端拥挤，肚子一阵痉挛。
实在受不了了，她跳下床直奔房檐下的木桶，也不管里面的泥巴和脏东西，用手舀起来往嘴里灌。肚子很快就鼓了起来，利镜长叹一口气跌坐在地，缓过神后嘴里全是沙子，牙齿相互研磨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
利镜想吐掉奈何沙子糊了满嘴满舌头，呸呸呸半天没半点用，最后干脆全咽肚子里去了。
“饿了？”莫泽沛从屋子里走出来。
利镜点头。他摸了把利镜的脑袋，“今天我去找找有没有野菜，总不能老是问别人家借米，昨天是问黄家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对利镜说：“等我回来。”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利镜爬起追上他，攥住打满布丁的衣摆，努力仰头，“我和你一起。”
不能总是躺在床上像残废一样等着别人送饭，况且她有任务在身，得时刻跟着莫泽沛。
野菜难寻，因为干旱大部分作物都死的差不多。前天晚上虽然下了场雨，但植物也不可能一天就长出来，就算冒了芽也肯定藏着掖着，得仔细找。
她瞪着泥巴地瞪的眼睛酸，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前几次穿越的时候好像没见到莫泽沛的妹妹，也没听莫家人嘴里提到过，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利镜回想起先前被活生生饿死一事，莫泽沛的的遗憾不会就是妹妹吧，因为没能及时带回食物导致妹妹被饿死，所以愧疚一生。
想当初救下葛小姐的那一刻就灵魂出窍，任务圆满完成，但她现在明明已经活下来了吗，却没有回去，遗憾应该不是这个。
究竟是什么遗憾，自幼年开始贯穿一生，直至死亡都无法忘却。
她托着脑袋沉思，身后突然传来雀跃的高喝，“找到了！”
利镜连忙站起身跑过去，只见莫泽沛把一块地掀翻开，底下是密密麻麻发了小芽的草，因为头顶的泥巴太硬没能出来，全藏在里面。
莫泽沛将草全部连根拔起丢进篮子里，“晚饭有着落了，昨天和黄家借的米还剩一小撮，正好煮个野菜粥！”
两人高高兴兴地满载而归。灶屋里，莫泽沛将野草全都倒出来，腿脚全是泥巴的莫正站在后面欣喜道：“大‘丰收’啊这是，今天总算能吃顿好的。”
莫泽沛将野菜分出一小半来塞进利镜手里，吩咐道：“去，给黄家。”
利镜愣了，他们自己都不够吃，还要给别人？！
莫泽沛说：“现在各个家都不好过，黄家也没多少米了，借给我们完全是看两家交情好的份上。你去送野菜，告诉他们这算先还三成的借米，剩下一半等秋收了再还。”
说的在理。利镜用布把野草包裹好，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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