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影。
刚走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些小镇居民抓着什么在门口灯笼下面捣鼓，等到离得远了，街道便只剩下一颗颗发着幽光的红灯笼。
黑倒是不黑了，就是有点渗人。
回到小屋，顾云把两装满食物的搪瓷碗一放，溜达到吴奶奶身边看她摆弄那红灯笼。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红灯笼中心有个碗口大小的凹槽，吴奶奶正胳膊肘夹着一罐金黄色液体的东西，用长长的金属勺往里添。
“好奇呀？”哐当一声，金属勺落在罐子里，吴奶奶抿好盖子。
顾云接过罐子，“是呀奶奶，我看好像每一户都挂着灯笼呢，这是灯油吗？”
“呲啦——”
黑夜中冒出一簇火花。
握着火柴的手颤颤巍巍接的从底下伸入，然后，燃烧的火柴掉入凹槽。
不一会儿，火光稳定下来，吴奶奶轻轻拨动了一下灯笼，招呼顾云，“回吧。”
门合上之后，室内彻底陷入黑暗。
顾云听见老人家走动的声音，以及翻找东西窸窸窣窣的响动。
又是呲啦一声，火光亮起——原是在点燃蜡烛。
“这是发下来的灯油，”吴奶奶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来根红蜡烛，点燃了递给她。橘黄跳动的光焰下，老人的声音淡淡，“镇子依山傍水的，晚上会有东西闻着味找来。点了灯笼，它们就不敢靠近了。”
“拿着吧娃娃，待会儿放到床里侧的柜子上，窗帘一拉，外边看不见光，就不会有事。晚上好好休息，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理会。”
说着，吴奶奶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犹豫。
顾云注意到吴奶奶磋磨着蜡烛表面，指甲甚至在上面扣出一道道月牙儿。
这么纠结？
“若是……若是夜里听到敲锣的声音，那是镇子里特地安排的，在驱赶那些东西呢。你只要记得在镇子里面，有灯笼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有灯笼的地方就是安全的……顾云压着脚步上了楼。
这么说，前期、甚至是前中期，灯笼对镇子的灵异都有一定作用了。
是灯笼壳，还是灯油，亦或者必须得两者结合起来才有用？
她更倾向于后两者猜想。
二楼四周黑漆漆的，烛光也只能照亮周边小范围的地方。
“1111，”顾云漫不经心地把蜡烛放在桌面上，视线落到手中的搪瓷碗中，“拉个内部沟通频道。”
菜色有素有荤，菜是凉的，说明应该早就做好了，但饭当时可是温的。
向芳一家一直在等吴奶奶过去拿晚饭？可她为什么确定吴奶奶一定会过去？还有路上，不止一人问过吴奶奶要不要给她送饭……难道吴奶奶对小镇居民非常重要？是她以前做过什么……还是她的家人做过什么？
等等，顾云坐直，她是不是直接忽略了吴奶奶原本的家人？白芜是孙女，那她的老伴、儿子和儿媳呢？
到目前为止，吴奶奶一次都没提起过这三个人。为什么吃饭不去亲人那，而要前往另一户居民家里呢？
【喂喂？能听到吗大家？】1111的声音响起。
“能听到。”
“哇这是什么能力？”
“总算可以说话了，憋死我了。”
……
几乎在1111话音落下那一刻，她的耳边就立刻响起各种各样的回应。
“刚才你们谁跟去的厨房？吴奶奶和向芳到底聊了什么？”
“我，老板我操控了一个执念去的。”莉莉丝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说到，“它们俩进厨房后，那个向……”
“向芳。”有员工提醒。
“嗯，对，向芳问老太太——‘吴姨，你是不是不想让小芜回来？铺子那边不是上个月就开始为您准备起来了吗？’”莉莉丝声音变得尖利，听起来还真有些像，“然后老太太沉默，那个向芳继续问‘您……您今儿把人领回来，是不是听了些……听了些别的说法。’”
莉莉丝自己模仿着两人一问一答，顾云逐渐在脑子里构建出整段对话。
吴奶奶：这和你没有关系，向芳家的。
向芳：姨！我家汉子和娃都是叔救的，我能不关心小芜吗？小芜身体怎么样我当然知道。您就准确地告诉我吧，是不是打算用那个疯女人的方法？！
吴奶奶：……我家在镇子里还有些情面，再要些灯油不是问题。况且关于那些事情我比阿城都还要清楚，你不用担心。
向芳：姨，她早疯了，那能信吗？再说，冒然换了人选，您惹怒娘娘怎么办？
吴奶奶：娘娘娘娘，该死的……
向芳：这可不能说吴姨。我知道、我知道您是因为叔和启山的事……可镇子玄乎的还少吗？您就不要说这些了，起码还有小芜啊，要是触怒了娘娘，连累了小芜怎么办？
“两个人，”有员工喃喃自语，“说了一、二……七个人的关系，你听明白了吗？”
“唔，不是很明白。”
吴奶奶：那就更不能让小芜回来了。
向芳：那也不能让那孩子！（叹气）姨，你看我怎么样？
吴奶奶：你？（惊疑）你不行，那孩子年岁差不多，天庭饱满，一看气运就足。她能顶得住，你一定顶不住。向芳家的，我家是从西边逃难过来的你知道，现在就剩小芜一个了。
吴奶奶：就当怜悯怜悯你叔，给他留个后，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行吗？那么多灯油，怎么可能会保不住呢？我没时间了啊。
沉默。
向芳：吴、吴姨（卡顿），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吸气）……
吴奶奶：就最近了吧，我感觉也快了。下个月一号的祷礼你帮忙留两个位子，我给她讲一讲。
向芳：唉（低低应和）。
“讲完了，这就是它们所有的对话。”莉莉丝捏着鼻子抓过老板递过来的搪瓷碗，想了想还是塞阴影里等结束了再倒。
“嚯。”员工一震惊。
“什么玩意，需要老板代替那小芜做什么？”员工二摩拳擦掌，“要不我们直接去把那什么娘娘捉出来直接问清楚？”
所有员工无语地盯向它。
古镇多少灵异它们才来了多少，而且娘娘是谁你知道么就想捉。
“嘿嘿，”员工二反应过来，“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这么说，吴奶奶原本有件事必须要孙女白芜来完成，但因为白芜身体不好，并且是吴奶奶目前存活着的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后代，所以……”顾云摸摸下巴，“她打算让我这个突然出现又气运不错的‘外乡人’来做？”
莉莉丝点头，“而且应该比较危险，不然向什么来着不会担心。”
这个人选不是轻易能换的吧，那出来时，向芳丈夫说家里还有空房间就是有意提到了咯。替换的条件是接触，还是其他东西？不对，如果仅仅是接触那镇子里每个人应该都可以才是，长时间的接触？
还有，里面有提到一个明确的时间——下个月一号。
顾云靠在墙上，她们提到的“祷礼”是什么？
正想着，窗外却是传来三声清脆且响亮的敲击：“铛——铛——铛——”
三声既响，对方毫不犹豫地便往下一处去，这敲锣的声音越来越远。
顾云揉了揉耳朵，这应该就是吴奶奶所说的镇子特地安排的敲锣人。
可敲这个有什么用……她抬眼，看清前方什么状况时，眼皮跳了跳。
“你们跑出来做什么？”克制住现实里出声的念想，顾云在内部沟通频道问到。
趴在木窗后的灵异皆身形一抖，欻欻歘全闪回影子里。
“好奇怪，”员工一控诉到，“听到就觉得想再听一会儿。”
员工二立刻跟上补充，“对呀对呀，就像有种力量在冥冥中招手——来玩呀来玩呀~”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形容？”员工三语气多了几分无语，“不过老板，这个锣应该是一件灵异物品，至于是灵异做的，还是灵异做的，我就不太确定了。”
嗯，主动和被动嘛。
“外面灵异气息很重，特别是水里，不过现在大部分都跟着锣声走了。”祁医生出声，提出另外一个建议，“不如趁这个时候出去看看？”
医生！顾云眼眸亮了起来，她正有此意。
把古镇各方面研究透了，才好改故事背景啊。于是她愉快地同意了祁医生的提议，穿鞋下床。
“咚咚——”
顾云：？
收敛气息潜伏在影子里的莉莉丝和医院众灵异：？
“咚咚——”又一声敲击，而声音来源……正是木窗的另一侧。
“娃娃~”老人带着笑意的慈祥声音响起，“你睡着了么？”
竟然是吴奶奶的声音，可是这是二楼窗户啊！
而且吴奶奶其实也没有这么慈祥，自从进了镇子，她多数时候都不太高兴，顾云在心底悄咪咪补充。
“睡不着和奶奶出去走走吧。”它幽幽叹了口气，“奶奶一想到你爷爷和启山……”
其实如果不打算出去看看，顾云这个时候直接不理会就行。但做了决定要见见夜晚外面的样子，那还是快速将对方留下来好，直接当做没有这一环发生。
然后探索完回来，剧情该怎么走下去就怎么走。
“老板~”莉莉丝跃跃欲试。
“老板怎么处理？”祁医生也问到。
顾云沉思，“开窗，待会儿两个抄它后路，动作快些。为了后面顺利探索下去，就劳烦它在我们这边暂时委屈一下吧。”
众灵异嘿嘿一笑。
好兴奋，终于可以在影子外活动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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