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靠近了些，顾云压低声音，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奶奶？什么事呀。”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顾云和员工们眼神对眼神，就这会功夫，已经有两个员工一左一右贴着窗户两边的墙，显然做好了冲出去断后路的准备。
“啊……好啊。”她打了个哈欠，缓缓点头。
莉莉丝笑嘻嘻地摸上窗户。
木窗被包裹进黑色中，下一秒便歘的一下向边上平移，竟然半点动静都未传出。
这手可以啊，病人37竖起大拇指。
因为窗户打开的太快，窗外的生物明显没反应过来，脑袋往里坠，有种溃散的趋势，但很快又重新聚合起来。
这还是顾云第一次看见没有具体形体的灵异，从第九层到现在，虽然有些员工也能变化，但它们都有实体。
而眼前的灵异，却像是由雾气组成的一样，全身白蒙蒙地，缓缓地流动着。
“嗯？走个看看？”莉莉丝眯起眼睛。
正要溃散飘出去的灵异：……
那些逸散的白色气体很快飘了回来，在地板上汇聚成一个人形。
“你是什么灵异？”顾云伸出双手，果然白色气体在五指间穿过，她并不能摸到。
面对这个问题，灵异眼珠子开始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顾云。
“没事，你待会儿就待我们这，等结束前我们悄悄把你放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37虚空拍了拍对方，“怎么样？就说个名字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起雾了，顾云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外面，漆黑的夜色中，大片大片的白雾将水面、将房子等等都遮掩，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嘎子。”清脆的女声响起，不是顾云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声音。
那就是古镇灵异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咯，等等……顾云睁大眼睛，转过头去，嘎子？
37号明显也愣了愣，“嗨，别闹，你们这种到底叫什么？就当认识认识嘛。”
气体轻微地抖动起来，眉眼低垂，她甚至感觉对方的嘴角在疯狂抽动。
“嘎子！”它抬起头，死了算了，“就是嘎子！”
经过一番交谈，顾云总算是搞明白了。
这个灵异还真被古镇居民唤做“嘎子”，同窗外雾中的其他嘎子一样，它们没有实体，只有人形，可以模仿人类的声音和样貌。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听到吴奶奶声音的原因。
“麻烦了。”顾云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嘎子，它已经变成了个年轻小姑娘的模样——据它说这是印象中自己的模样，乖乖地抓着棒棒糖舔边听莉莉丝讲话。
而莉莉丝说的内容，她刚才提起精神听了会儿，差不多都是吃喝玩乐的事情。
不过嘎子呃……对方倒是听得很高兴，雾气翻涌，时不时悄悄转过来看她，目光一等一的期待。
总感觉要是和古镇谈不拢，她也可以把对方带回去。要是它回去宣传宣传，说不定海岛也能多一处敢回应就打出be结局的雾区。
顾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她点点头。
除了莉莉丝，其他员工都闪回影子里。
“出发喽老板~”
顾云只觉得身体腾空，下意识揽住莉莉丝。
失重感传来，很快，她又被重新放下，双脚接触到地面。
“老板我闪咯，降低存在感这个我不太擅长，差不多能坚持一小时吧。”
“嗯，莉莉丝你回影子里吧。”顾云让1111开始计时，左右眺望。
古镇夜晚的雾气非常浓厚，在高处还能看见些许轮廓，到了地面后，除了近处勉强可以看清，其他区域完全是睁眼瞎。
身处雾区中，白茫茫一片，身后就是大门，挂着一盏红灯笼，除此之外，前方两侧隐隐透出红光。
灯笼……她转身，挑了挑眉。
锣声响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她们又在上面磨蹭了一会，但吴奶奶同她挂灯笼的时候应该才傍晚六点多作用。两个多小时，那几勺灯油到现在依然燃烧的正旺，将门前照的红彤彤的。
明显有问题的雾气绕开红光，在门前形成一个半圆区域。果然，这个也不是正常东西，怪不得吴奶奶说有灯笼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抬头看了眼天空，顾云还记挂着祁医生说过水里灵异气息特别重，唔……白天一直往前走出了街就能看见水道来着。她抬步往前，吴奶奶家所在这条街并没有岔路，能节省点时间。
奇怪的是，明明来时所见门户大开的房子挺多，但一路走来，红灯笼未亮的竟少得多。
这条街，有门紧闭挂、灯笼亮起的，有上了锁灯笼未亮、明显没有人住的，那门没关的呢？
【云云，前头好像门没关！】
“谢了1111，”顾云小跑过去，站在亮起的红灯笼边上，往里探头，“我正……”
她动作一顿，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
鲜红的灯光从身后照进大开的门内。
墙壁上摆着一模一样的白玉女人像，比例要比她在糖糖家里看见的大得多。不同的是，这尊白水娘娘像，眼睛被雕刻了出来，不再是闭目的模样，而是半垂盯着下首。
视线下移，顾云的心脏重重跳动起来。
在长长的黑色长方形棺木后面，黑色的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个老人。
他穿着各种颜色的布料缝制而成的衣服，两只手臂搭在扶手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皮肤呈现淡淡的紫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索性他的双眼没有睁开，不然顾云就得转身跑路了。
她摸摸胸口，脑袋开始快速回忆白天为什么没看见里头的场景。
对了，她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天色本来就不是很好，这些老房子没开灯，里头更是昏暗。等拿了饭回来，天都黑了，更是看不见一点。
等等，不会那些开着的房子大厅全坐着吧？
顾云神色微变。
【宿主，还剩40分钟。】1111按照约定好的提醒时间。
得出去了，顾云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小跑向街外。已经知道门大开的房子里放着什么东西，她再也没有靠近过。
而在顾云离去后，不知过了多久。
“呜——呜——”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
红灯笼剧烈晃动起来，里头的灯火噗呲噗呲燃烧起来，灯光摇曳。
“嘎吱”“嘎吱”“嘎吱”。
像是有指甲在挠东西。
这刺耳的声一响，门外的红灯笼便闪一闪。
“白升泰！”有人喊到。
嘎吱声猛然停下来。
“白升泰！”那人又喊到。
太师椅上的男人眼皮动了动。
“白升泰！”
男人半身离开椅子，但双脚双手仍抓在椅子上。他的脸也逐渐用力，像是自己在和什么东西逐力一样。
“白升泰——”
空无一人的门口，红灯笼内部，灯火像是猫见了老鼠，剧烈燃烧起来，火星很快跳到灯笼皮上。在吱呀吱呀的难听声音中，整个灯笼都被火焰所包围。
红色的光再次放大，雾气翻涌着退后。
男人狰狞地脸慢慢恢复，在红光的照耀下，他一屁股“砰”的一声坐回太师椅上。
只是门外那声音没了动静，挠地的又来了。
“嘎吱——”
黑暗里，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在靠近。在黑与红的界限，尖利的指甲刚伸进来，便烫着了一般又缩回去。
但红灯笼的光终究只是暂时的，它那层壳很快在火光中化成灰，稀稀落落掉在地上。
“嘎吱”“嘎吱”“嘎吱”……
那东西又来了。
白雾里，有人影飘来飘去，声音越来越急促。
“白升泰！”
“白升泰！”
“白升泰！”
随着呼唤，男人站起来，他脸上露出笑意，嘴唇微动。
“我、我……”像是生锈的机器，一卡一卡地。
同时，太师椅上，一双手猛然捉住了凳脚。
“铛——铛——铛——”
三声清脆的敲击一响。
太师椅上的手急速松开。
窸窸窣窣。
声音在远离。
门外，雾里呼喊的人猛然一抖，竟飘着向街外正在远去的锣声跑起来。
“白升泰——白升泰——白升泰……”
老人落回椅子上，七倒八歪地，脸上生出一块一块暗紫红色的斑块。
“喔喔喔——”
天蒙大晓。
远处脚步声响起，然后变得慌乱。
“啊，啊！”来人低声尖叫，“老白！你快来看看爹！”
“灯笼怎么没了？！算了，应该是哪只畜生从镇外溜进来，踹了一脚，导致灯油翻了。”
“会不会昨天晚上水里……老白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和白姨说一声？”
“不，不行。别想太多，什么水里，那都是大人想出来骗小孩的。爹就这么一个愿望，一定得实现。之前那个红灯笼不是没丢放在二楼吗？你把它拿过来，这里我打扫一下。”
“那爹脸上的斑怎么办？”
“呼……今天早上不干活了，我们合力把彩上了！那么浓的东西，肯定能遮住。反正祷礼就在几天后，什么乱七八糟的娘娘我偏不信。孩儿他娘，你忍心看着爹死了也不安心？当初要不是爹收养了我……反正这捞啥子祷礼，我爹参加定了。”
“不要担心，有我呢！”
“唉，都听您的，我这就去拿灯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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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七十七、太平古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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