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沈恂闻声驻足，在李寺不得见之处勾起了嘴角，不对，这是在笑什么？！挨打得很值吗？且这钱终究不是自己的。
几番下来天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在经过白日挨打的胡同口时沈恂停了下来，“你俩先回去吧。”
“好，恂哥你也早点回来。”季良山看着一脸复杂神情的沈恂也没有过多言语，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应声后大山便拉着辛遇火速离开回了花店。
胡同里现下也黑了起来，沈恂的脚步声清晰可见，他一步步往里走着，视线也随之收紧了，直到他差两步将将走到胡同末的墙根儿，一旁电线杆子上挂着的小夜灯瞬间亮了起来。
那灯光是冷白色的，映在沈恂眼中他并不觉得十分刺眼，反而是温和的，但温和中又透着些冷意。
沈恂伸手在那小夜灯前晃着，想起路上大山所言，说宠物医生说阿花的伤势需要在宠物医院治疗几天。他长叹着气垂下了头，看着脚下那一片儿灯下黑，那种不算明朗又不灰暗的环境阿花应该不会讨厌吧。
这小灯还是几天前沈恂在网上花了几块钱拼的，昨天才得空给它装好，阿花都还没感受过……
说来也可笑，一只流浪猫，从来没吃过猫粮，没有自己的玩具，更没有时常给它洗澡的主人，从没被当作宠物一般呵护过，甚至名字都是稀里糊涂起的，却在垂危之际被进了宠物医院。
沈恂蹲在电线杆下，对着阿花从前吃食的破碗，突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就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情绪低谷。
他从前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即便如此，那些所谓的磨难都只是生理上的，再痛再难总有过去的那天，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也开始一并折磨起他的精神了呢？
是从他的生活逐渐好转开始吗？一阵苦笑而过，他感慨老天爷不公，为何专盯着自己？
就此沈恂也终于明白，他的生活，从来就没有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但凡有稍稍的得意便会忘形，这点子回天的迹象一旦被老天爷抓住，那势必会继续折磨他、以他想象不到的各种方式展开，总归是终不会放过他。
沈恂的思路被渐渐而来的脚步声从深渊中拉回，他下意识捂住裤兜儿，并未动身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依旧是稳稳地蹲在灯下盯着阿花的食碗。
打火机的声音在与脚步声交叠在一起，沈恂竖起耳朵，在确认来者并不能对他造成何等威胁后，他紧张的双手自然垂了下来。
病秧子一个。
病还没好就出来骚、出来吹风，再严重了可怎么好？
严重了也好，照顾起来一天一万块，让宿映病他个五十天！那不到俩月自己与宿映也算是钱货两清了！
[真惨]
刺眼的白屏乍现在沈恂视线内，叫人难以忽视，他扭过头一眼没多看蹲在身边的宿映，而是漠然的瞥着那两个字，暗叹本就在宿映跟前挺不直的腰杆子这下终于彻底断了。
宿映出现在这里沈恂并不觉得意外，因着此前他就时常来这里看阿花，有几次沈恂还在旁边的垃圾箱发现了与在宿映家同款的猫条，“阿花送医院了。”
简单的几个字沈恂几乎是噎着嗓子说出来的，十分艰难，宿映从没见过沈恂这般的落寞，本想看他一身伤嘲讽上几句的心情也骤然收起来了。
他眼中的沈恂从来都是倔强的、韧性十足的，眼下这样脆弱且一身伤战损版的沈恂还真叫人有些怜爱。
“给。”沈恂从被打得破洞了的工装裤的兜儿里掏出十万现金怼在了宿映怀里。
在从警察局出来的路上有家银行，沈恂的卡里从没出现过这么多钱，一时间他竟还有些不安，即便这钱是挨了顿打换来的也仍觉忐忑，且他也从没摸过这么多钱，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能摸到了。
重要的是，沈恂觉得捏着像板砖一样厚重的这沓钱拍在宿映身上一定很过瘾，拿钱砸死他，想想宿映震惊的神情沈恂都觉得自己神气，神气到牛逼！
如他所想，宿映见着被扔在怀里沉甸甸的现金不仅震惊，甚至被震撼到了，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手拿着这么多钱的，现金王？
宿映将烟蒂丢在地上轻碾着，抬眼不明所以的看向沈恂侧颜，他为何要给自己这些钱？从哪儿弄来的？他上下打量着沈恂一身的伤，别是偷的抢的。
赃款。
沈恂余光瞥见宿映欲垂头打字，直接回身手掌扣了上去，“挨打了，赔偿款。”他解释着，事到如今也不避讳什么了，从宿映方才见着自己那刻起，就注定在未来的五年中对其前抬不起头了。
“十万，给我减一年。”沈恂继续不咸不淡着，说着好似着十万块对他来说很是轻飘飘，他装作云淡风轻实则心在滴血，一来一去自己白挨了一顿打，什么甜头都没尝到，且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就交上去了。
宿映闻声轻笑，从沈恂手下抽出手机，[为了早日脱离我还真是下了血本儿]
“那是。”沈恂跟着他也笑了一声，这笑是自嘲的，是无奈的。
[来根儿烟吗？]
这句话出现在宿映备忘录的频率已然是高频的存在了，沈恂记忆力见过好几次了，真是个礼貌的流氓，传播二手烟都这么彬彬有礼，还每次都询问自己要不要同他同流合污。
沈恂瞥着他脚下被踩着的烟屁股，这么一会儿又叼上了一根儿，抽的也太勤了些。
火苗在空中转嫁给烟草，星点又在夜中亮起。
他身子稍稍倾向宿映，两指将其唇齿间的香烟夹了出来、凑在了自己唇上，沈恂深深吸了一口，浓重的烟气瞬间将他口腔填满，尽数沾上味道。
宿映错愕看着沈恂，他这一身的伤蹲在灯下，指尖夹着自己吸过的烟，这一场景很难不叫他心里荡起别样的波澜。
正当他看得入神时，一口烟扑在了其脸上，伴随着烟气的逐渐散尽，沈恂咳嗽了几声，“不行，抽不惯，还你。”说着，沈恂将那根烟原路返回又塞回了宿映口中。
间接接吻吗？宿映轻吸了一口，随即两指夹着烟以拇指指腹摩挲着烟嘴。
“今天就别折腾我了，累了，休息。”说着，沈恂欲起身回花店，这一天简直是太悲催了，他甚至都不愿在心里复盘。
宿映见状忙将烟递到嘴边儿，腾出手一把将沈恂拉住，他手紧握在沈恂小臂，因着病还未痊愈，动起来也没平时那么得力。
沈恂尚且能感受得到宿映在尽力的拉着自己，即便他力气不足，但也不似此前那么虚弱了，看样子是好得差不多了，难道还想要自己24h去陪侍吗？真就这么没有眼色吗？自己都这样了！
“我tm……”
他小嘴抹了蜜，刚要开始鸟语花香，就被宿映堵住了，口腔内那口逐渐散尽的烟味当下又被宿映满嘴的烟味儿续上。
短暂的一吻后，沈恂懵逼在原地，一脸怔涩看向正垂头打字的宿映。
搞什么！怎么突然就……
[去我那休息]
[24h，照给]
即便是自己矿工一下午，那一万块照常给自己？
沈恂怔愣的看着屏幕上的两行字，脑子来不及反应方才的一吻是为何，只念着那没到手的一万块。
他觉得眼前的宿映有些不真实，这是怎么了？发烧发糊涂了？居然这么大发慈悲了。
不会是另有什么计谋吧？报复自己无故旷工。难道是看在自己这么凄惨的份儿上可怜自己吧！
若是从前，沈恂肯定硬气回绝，但他现在这副样子，还要什么尊严不尊严面子不面子的了，但他只要一幻想宿映在自己背后取笑自己挨揍、大牙都笑掉了的模样就觉得十分窝囊！
宿映端起一幅胸有成足的姿态缓缓起身，拿准了沈恂想迫切还完债结束打工离开自己的想法。
他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沈恂，以脚尖轻踢他小腿示意其起身跟自己走，心中一些从刚才就滋生的想法已然压制不住。
“嘶——”沈恂当即呲起了牙。
即便宿映脚上丝毫没用劲儿，但沈恂的身上已然是千疮百孔，好死不死宿映还正巧踢在了他伤口处，“你他妈故意的吧！”他欲起身，却因蹲久脚麻了，且那一身的伤一动便会牵扯着一疼，故沈恂行动起来十分费力。
他五官凑在了一起，一脸的狰狞，抬头间得见宿映正将那十万的真·血汗钱分成两摞、揣进了风衣两侧兜儿里。
届时沈恂才注意到宿映的着装，他浅咖色的长风衣里里裹着的是……睡衣！
还是套装！
就这么水灵灵的从被窝里出来了？
真是太辜负自己此前的“照顾”了！生病也不知道注意点儿吹着风，难怪感冒发烧，沈恂腹诽着，殊不知若不是他的悉心照料宿映早就大病初愈。
宿映整理好衣服背对着沈恂弯下了腰。
这是干嘛？宿映见着屁股对着自己的宿映一脸嫌弃，“干嘛？让我干你啊？”说着，他抬腿冲其屁股揣去，未等抬腿，处处撕裂的疼一起找了过来，以至于不能自如的得逞。
宿映闻声一顿，真想回身掐死沈恂！这张狗嘴！他念着沈恂惨兮兮的样子也没跟他多计较，屈膝半跪在了地上。
沈恂见着那拖在地的风衣，更是看不懂了，直到宿映将双臂向后托起，他才明白，这哑巴是想背自己！
他垂眼看着宿映因病气瞧着有些虚弱的身体，有些于心不忍，自己真要是扑上去，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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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渡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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