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鸢尾
“乔哥，愿赌服输，赶紧上号上号！”
谭知乔的电脑被砰的一声合上，抿唇无奈地接过彦岚臻递过来的手机。
虽说有些不情愿，但……谁让他打赌输了呢……
彼时的崇临市，夜如泼墨，几盏路灯下，娉婷的雪身姿窈窕。
而地球的另一边，相隔万里，仰头瞧见的却是一片湛蓝，几朵浓厚的云悬于天幕，颇给无边的寥寂增添了几分生色。
原本被紧紧攥着的手机却啪得摔在了桌子上。
她提着厚重的长裙，愤愤坐下，心中一股无名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转头看向温苏，好看的眉皱到了一块儿。
“我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买房买车，他竟然跟别人搞到一块儿去了！还在我家，在我的床上！”
“我对他不好吗？”
温苏两只手各举着一杯咖啡，臂弯间还挎着一只包，面对陆鸢的突然质问，她迅速摇了摇头。
陆鸢在得到温苏的回答后，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吃好喝供起来的男朋友会出轨，还出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气得有些发晕，单手扶着半侧的脸，食指在额间一下一下地敲着，欲要将此时的怒气统统赶出去。
“鸢姐，你也别太生气，好在这种事情发现得早，这要是等结了婚之后再知道，不是更吃亏嘛……”
陆鸢抬手接过了温苏递过来的咖啡，忍着心中的不耐，抿了一口，而后又放到了桌子上，“我就是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喜欢男的，干吗还要跟我在一起，还……谈了五年……”
温苏听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几年你跟那个单初霖……”
“别说了，每次牵个手都跟要了他命似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单纯，慢热，我想着毕竟他比我小几岁，不着急，有的是时间，那谁能想到他不跟我亲近是因为他喜欢男的啊！”
一提到这件事儿，纷乱的床单……满地的不洁就在须臾间涌进了她的脑海。
现在的她恨不得将整个卧室的东西都换一遍……不！是整个房子！
“那个单初霖不都二十四了吗？能有什么不懂的。”
温苏无意间的一句话让陆鸢更难受了几分，欲言又止，骂人的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左右一番深呼吸，这才将火气压了下去。
扶在额间的手，在此时又揉上了眉心。
是啊，一个二十四岁的留学男人……能有什么不懂的？
长舒一口气后，陆鸢只为自己感到不值，垂落的目光瞧着桌边，不禁涣散开来。
“别说了，等会儿你找几个人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然后挂网上卖了。”
“那你给他买的那些东西呢？”
据温苏所知，这五年陆鸢除了车房，每年的花销几乎都是她花的钱，包括但不仅限于单初霖从头到脚的名牌。
“就当是我交的学费了。”陆鸢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闻言，温苏一阵惊讶唏嘘，“快八位数的学费……你可真舍得。”
不舍得又能怎么样呢，谁让她当时偏偏就眼瞎看上单初霖了，谁让她就成了个恋爱脑呢。
自打十五岁初中毕业出国留学，一直到二十七岁，让她陆鸢上心的男人就这么一个，她可不是一心只想维护这段感情，拼了命地砸钱，挣十万砸九万八的主。
“你这几年卖画的钱，都花单初霖的身上了吧。”温苏一边嘀咕着，一边联系着保洁公司的人。
听完后，陆鸢稍愣了半瞬。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温苏说的每一句话都正好，不偏不倚地扎在了她的心窝窝上。
“苏啊……”
温苏不明所以，一脸的好奇，“嗯？”
陆鸢扶着脸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看着她一脸苦笑，唇角十分勉强地上吊着
“以后呢，嘴巴干别舔，多喝水。”
陆鸢刚说完，温苏就舔了舔唇，“你这又是从哪个营销号看的科普了？”
欲言又止间，温苏又将话递了过来，“再休息五分钟，一会儿可能需要你出席。”
原本今天巡回画展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偏偏就在回家取礼服的时候撞见这么一档子事。
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回去……
偌大的房子中却充斥着满满的喧嚣旖旎，陆鸢像往常那样，在门口处将累脚的恨天高脱了下来，尽管她并不喜欢整日踩着高跟鞋乒乒乓乓的，但耐不住单初霖曾随口说过一嘴。
“你穿高跟鞋比平底鞋好看。”
从那以后不管单初霖在不在边上，她总是会穿着歪歪扭扭的高跟鞋。
高跟鞋穿的她有些脚痛，就连脚跟的地方都磨得破了皮，她倒抽了两口冷气，用手指轻戳了戳已经渗血的地方，她余光瞥见了两双男鞋。
这两双男鞋都是她很早之前买给单初霖的，在看到的一刹，她竟有些莫名的暗喜，毕竟以往她没少向单初霖提出住到一起，但是单初霖从来没有同意过。
还没等右脚的鞋子脱下，她就已经开始抬头张望单初霖的影子。
“初霖……”
“初霖？”
连叫了两声，陆鸢都没有得到回应，她以为单初霖在收拾东西，没有听到，也没有多想什么。
“鸢姐……你没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在门口处默声停了许久的温苏出了声。
很明显，这两双鞋并不是同一个人穿过来的。
听了温苏的话后，陆鸢歪头细听了听，好像确实有动静。
皮肉的碰撞……气息的穿插……让陆鸢察觉出了不对，她不顾的脚上的疼痛，更来不及换上温苏为她准备好的拖鞋，冲进了卧室中。
卧室的门毫无防备地大开着，床上的两个人交叠在一处，被子随意地丢在地上，原本干净整洁的床单布满了斑驳与褶皱。
他们忘我，沉迷……
丝毫没有注意到陆鸢已经站在了门口，地板的冰凉透过脚心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在身体内胡乱冲撞着。
将一切看了个满眼的陆鸢，心不由得拧了起来，身子像是被风吹着，晃了晃，她声音变得颤抖，“单初霖——”
交叠在一处的两人，顿时散开，只见单初霖将被子往自己身边人的身上推，想要尽可能将裸露的身体遮掩严实。
他一阵慌乱后，四处寻找着早被乱丢到地上的衣服，套到身上，穿裤子的时候，单腿站不稳，乱蹦着。
“你今天不是要参加巡回画展吗？”
此刻，陆鸢脑海中愠怒远远超越第一时间的悲痛，她眼瞧着单初霖单腿蹦到自己面前，刚站稳，陆鸢抬腿，发了狠地猛踹了他一脚。
很明显这一脚没有留情，被踹倒在地的单初霖捂着痛处缓了半天。
“陆鸢你干什么！”
“单初霖，你喜欢男的你早说啊，我养着我男朋友还不够，还得养着你男朋友，你哪儿来的脸啊！”
陆鸢在这一瞬间觉得五年时间喂了狗！砸了那么多钱养出了个白眼狼。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好啊！你放眼过去还有哪个人能忍得了你！浑身上下都是臭毛病！”单初霖指着陆鸢的鼻子怒骂着，将过往的刺挑了个遍。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自责，无疑不又一次宣告了陆鸢的遇人不淑，一片真心喂了狗。
“滚……”
陆鸢被气得压低了声音，见单初霖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正眼看向单初霖，此时的她眼底已经染了殷红。
“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滚啊——”
在外人面前一贯端庄自持的陆鸢竟在这个时候失态的嘶吼了出来，她半弯着身子气到发抖，整个人泛软的一刻，站在边上的温苏一把扶住了她。
“疯女人——”单初霖扶着男人在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小声咒骂了一句。
这句话被温苏听了个清清楚楚，愤愤不平，转身就是一脚，这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了单初霖的后腰上。
“呸——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要脸！”
单初霖后腰一阵剧痛，向前踉跄两步后，连带着扶着的人一起拍在了地上。
“滚的速度都这么慢，还真是废物，要不是鸢姐，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街上要饭呢！”温苏瞧着两人狼狈的声音，丝毫不留情地骂着，“养条狗还通人性呢，什么东西。”
房间内一片狼藉，看的人不由得一阵心烦。
“鸢姐——”
温苏的轻唤将陆鸢从回忆中剥离了出来，她顺势偏过头去，就见着温苏单手捂住听筒，声音压得低。
画展内虽说算不上喧闹但脑中的烦心事还是让她一时没有听清温苏所说的，于是俯了俯身子。
“刚刚约的上门保洁现在去了。”
“那就让他们开始干活啊，清理得干净点儿。”
陆鸢不懂为什么这种事儿还要特意过来告诉自己一声。
随后，温苏言语犹豫了半瞬，“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单初霖在你家。”
“他还没走？”陆鸢惊呼出声。
原本对着画作侃侃而谈的众人，在此时不约而同地看向陆鸢，目光中还带着对新奇事物的渴望，闪烁着商人的精明。
霎时陷入窘境的陆鸢连连俯身表示抱歉，而后拉着温苏到了一边，好看的脸，眼下竟满是被愠意压下的愁像。
“他没走？我出来的时候密码不是换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让她异常的烦躁，觉得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一样难受。
“鸢姐你忘了，前段时间让单初霖帮忙换过锁，他应该是留了后手，或者干脆图省事就没换。”
陆鸢嘴角吊起苦笑着，一口气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像是一团厚实的棉花。
她让糟乱的情绪尽可能地平复下来。
“他蹬鼻子上脸是不是，你告诉他，他如果再不走，我就把之前花在他身上的钱统统要回来，识相的话，他就滚远点儿，别到我跟前碍眼，找不痛快。”
她现在一想到单初霖这个人就觉得阵阵恶心，曾经的恋爱脑一扫而空。
“他要是再找事的话，就报警。”
“鸢姐，你长大了啊！”温苏一脸欣慰的模样，一边赶紧联系保洁公司的人，一边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我拿得起放得下，收拾收拾，订个酒店。”
不知为何，她竟在一瞬间释然，方才的忧愁统统烟消云散，她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脚踝，干脆左右脚一踢，让那烦人糟心的东西脱离自己的脚。
光脚踩在地上的感觉舒服极了，光滑的地面跟崎岖的鞋子相比就像是柔软的丝绸一般。
厚重的裙摆变得轻盈，她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朝着画展开始的方向走去。
明媚的脸庞迎着肆意的骄阳，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沁人起来。
“鸢姐——你的鞋……”
“不要了！都不要了！”
步伐随着语调变得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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