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卜卦知晓未来的人愿意被剥夺这种能力吗?想通过卜算获益的统治者又愿意失去这样的人才吗?
多年来推翻天机阁的方法就明面放在那里,但不论是之前的东章还是后来的这些国家君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
天机阁背靠天道,苍穹玉台更是维持天道之法的凭借,但没有人想去推翻它。
因为不论是东章帝君还是君主,都需要让天道为其地位背书,且这些凡人从最初起,就靠着天机阁的天时测算避开天灾,哪怕现在或出于利益或就单纯地能力不济导致天时测算不再准确,但却没有人敢说完全弃用。
万一没了苍穹玉台、没了应天者、没了天机阁,不可预知的天灾更多了呢?
谁敢来当这个千古罪人呢?
永远有这个顾虑,就永远被天机阁拿捏,所以天机阁敢于挑起东章分裂,还能安然存在至今。
玄凛说完后,看向面前的这对青年,等着他们的回答,他知道,毁了苍穹玉台、毁了天下应天者的根基这件事太过骇人听闻,在他的预想中,这对青年会面露难色或者怯色,却不想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有何不敢?”
玄凛一愣,他看向两人,眉头皱起:“你们……不怕吗?”
沈黎看向闻煜明,闻煜明对他颔首。
沈黎便笑着说道:“没什么好怕的,天道本就该为天下人,现在是天机阁和应天者们仗着自身的能力欺凌世人为所欲为,天机阁背离了他们创建的初心,用苍生安危作筹码来妄掌天下权,这本就是违背天道的。况且——”
他伸出手臂,露出自己的碧菱矿臂环。
“并不是只有应天者才能窥探天时,越澧今年汛期无一处受灾,而我所用的天户司新人,几乎都没有卜算之能,仅靠天时观察和规律归纳就能做到这点,那么应天者的能力就仅剩下靠着天道法力施法和卜算了,施法用作什么我就不说了,至于卜算……”
沈黎戳了戳闻煜明:“子礼哥哥,你在乎卜算未来吗?”
闻煜明摇了摇头:“未来总会来,就算提前知晓,也改变不了什么。”
“对啊,”沈黎点头,又看向玄凛,“未来如果能被干预,那卜算的未来又如何能算准呢?未来如果不能干预,那它早晚都会来,提前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再者说,”他笑了下,“作为强能力的应天者,我曾在少年时窥见关于未来的吉光片羽,但最多就只是几个画面,无法判定它的原因和实际情况。比如看到一朵花弯折,并不能知道它是被人踩断,还是仅仅是因为花冠的露水太沉。”
“况且,小部分人能用某种能力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沈黎最后说道,“还天道于天下,才是真正的天道大公。”
玄凛陷入沉思。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好,我相信你们有去毁掉苍穹玉台的勇气和决心,但是,想要做这到这件事十分不容易。你们知道天机阁近些年愈发偏向玉华吧?”
“知道。”
“现在很多国家都因为天机阁偏向玉华而不满,自从年初越澧宣布脱离天机阁庇护后,很多国家都明里暗里藏了心思,往日里天机阁靠着弟子能护卫歧阳山周全,但现在嘛……”
玄凛指了指那黑暗中在远处沉默矗立的高山。
“前几个月天机阁从玉华请兵驻扎了。”
沈黎睁大眼睛:“从玉华请兵?”
这里是东章境内,虽然东章只剩个名,但是另一个国家就这么明晃晃地驻军进来……
“他们应该是预测到了些什么,”玄凛意有所指地看向他们,“或许是灾难,或许是战争。”
沈黎想到自己十二年前曾窥探到的未来一隅,沉默了下来。
天机阁从来不缺乏卜算的高手。
“所以,”玄凛道,“要先动天机阁,必须要动玉华,而若想要我来告诉你如何毁掉苍穹玉台,我给出的条件是,必须让玉华亡国。”
沈黎一怔,他看向玄凛,夜明珠幽暗的灯光下,玄凛的眼睛中是明晃晃的仇恨。
玄凛似乎预料到了沈黎的反应,他笑了下:“是不是很好奇七个国家,为什么我偏偏如此恨玉华?是不是也想知道,玉华和天机阁,为何绑得如此紧密?”
“是……为何?”
“因苍穹玉台的盟誓,”玄凛的目光看向窗外,“墨尘当年靠着苍穹玉台盟誓,取得了当年先祖的信任,正是因为过分相信了誓约对应天者的约束效果,先祖一直认为墨家不会背叛他们,所以才会被早已私下勾结的玉华和墨家分裂了整个东章。”
“所以,是墨家找到了可以绕过誓约的方法?”
“不,他们找到了可以废止誓约的方法——只要一次结亲,和一个孩子。”
闻煜明眼睛眯起:“结亲和孩子?”
“我好像知道了,”沈黎喃喃道,“如果以墨家和玄家为结誓双方不能互相损害利益,那么一旦墨家和玄家结亲,生下后代,这个后代既是墨家的又是玄家的,那么相当于这个誓言就不再有‘双方’,所以自然就失效了,那……那个孩子呢?”
“自然是在确认了盟约失效后就夭折了,”玄凛冷然道,“连同他的母亲、那个墨家罕见的双生龙凤胎中的女娃一并亡故。”
沈黎倏然看向闻煜明。
如此说来,那么很多事情便得到了解释。
几百年前的墨家曾经出过一对龙凤胎,其中哥哥继位成为阁主,妹妹被献给了当时的东章帝,成功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延续着两家血脉的孩子让苍穹玉台的盟誓失效,接着没用了的妹妹和孩子便可以死亡,或许还可以借着这场死亡,让东章帝对天机阁亏欠,以便让出更多的利益。
但玄家没想到,这一次不过是墨家的一次尝试。
墨家家主本就是应天者,比凡人更能感受到盟誓产生的约束,这次之后,那道束缚明显消失了,他们便知道,誓约失效了。
可玄家不知道。
故而墨家行事愈发大胆,最后勾结了玉华,将东章分裂。
他们给玉华的,大概也是这么一场苍穹玉台的盟誓,所以玉华才会第一个响应他们。
墨家的算盘打得很好,时局稳定后,再谋算摆脱对玉华的牵制。
可墨家嫡系血缘的孩子并不是那么好得,为了保证墨家传承,墨家每代都是单传,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如果哪一天阁主有了兄弟,不论是同父异母或者是有年龄差的同父同母,都会引起他人猜疑,更会有风险导致天机阁再一次陷入争权、被外部势力介入的风险。
除非他们再等来一对龙凤胎。
而这对终于等来的龙凤胎,就是闻煜明的母亲和上一任天机阁阁主。
难怪他们一定要让墨家小姐嫁到玉华,沈黎想,也难怪十二年前那个元宵夜,他们想要撮合霍瑶和闻煜明。
他们想要结束被玉华钳制的现状,只能通过这种方法。
“你的母亲,”玄凛看向闻煜明,“本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是他们错过了,所以现在的玉华和天机阁已然是利益一体,不可分割,要想动天机阁,必须先灭玉华。”
沈黎攥紧了手,他和闻煜明对视一眼,同玄凛坚定道:“我知道了,霍家和墨家欺瞒天下,将来若有机会,我们定当……”
“不,”玄凛摇了摇头,“将来,太遥远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沈黎面露为难之色,“现在歧阳山被玉华保护着,而玉华是现在第一强国……”
“玉华虽强,但只有一国,”玄凛道,“若多国联合呢?”
“多国?”
玄凛深深叹了一口气:“墨家是我玄家欠下的债,如今为清这孽债,我玄家自然义不容辞!”
玄凛站起身,展开双臂,微弱的光从他的心口慢慢散开。
“玄家的人皇杖是玄家的保命符,当年先祖被逼宫、受尽折磨也没有将它交出,也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能让我们玄家在被强迫和女人交合生下的后代被抱离抚养后,仍能在传杖时,传承到玄家历代的记忆和责任。”
光芒渐盛,慢慢从他身上抽离,在半空中开始凝结。
“如今,玄家要开始为过去赎罪,而人皇的传承,也该到此为止。”
金色流动的权杖从空中落下凝实,玄凛伸手握住,向着沈黎和闻煜明的面前一递,带着一丝悲叹道:“玄家人,该自由了!”
沈黎震惊地看着这全天下君主都想要的人皇杖,没想到今夜能见到这可以和苍穹玉台齐名的天道圣物!
“或许你们已经猜到了,”玄凛沉声道,“汀渚君主确实是我东章暗地发展出的势力,不止汀渚,还有溯正,他们都是认人皇杖正统的国家,也是当年东章为了保留实力以备后期东山再起的底牌。但是,我,或者说玄家人已无意于此,所以今日将人皇杖交于你们。”
沈黎看着那根人皇杖,不着痕迹地碰了下闻煜明,闻煜明这才抬起双手,将那杖双手接过。
玄凛露出满意的神色:“越澧虽不是最强,但加上与越澧交好的成阳、至今还认人皇杖正统的汀渚和溯正,由西向东联合起来,玉华自然不再话下。攻破玉华后,再由应天者带着它上苍穹玉台,以天道法力将此杖击碎苍穹玉台,那么,天下的应天者们,也会获得自由。”
闻煜明的眼神一动,终于认真看向了那人皇杖。
突然,夜明珠的光暗了下去,阿淮小声提醒道:“陛下,时间快到了。”
玄凛看了眼那夜明珠,最后提醒道:“如果开战,建议你们可以联合溯正,从它的沼泽雨林入手,那边是玉华常年疏于防范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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