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晚风,冷玉修挽着顾鹤庭踏上游轮,船身随波逐流,像是摇晃着进入奇异国度。
整个船舱一楼是个巨大的宴会厅,灯火通明,曼妙的华尔兹舞曲萦绕耳边,里面聚集了不少衣着华丽的绅士名流,有黄皮黑发的中国人,也有高鼻梁白皮肤的外国人,大厅的中心位置,用高脚杯搭了座一人多高的塔,旁边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类精致美食糕点。
两人跟在高伯平身后,刚进门,就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过来打招呼。
“哎哟,高总长,好久不见啊,您可算来了。”
高伯平与之握了握手,“好久不见啊,老同学,哦不对,该喊一声许市长才是。”
许市长脸上堆着笑,“见笑了,这哪能跟您比啊~”
高伯平在他肩上拍了下,“别您啊您的了,几年不见,资本家的那套风气你全学会了。”
许市长笑着叹了口气,“那可不是?咳!这不也是顺势应时嘛,哪有你们这些手头上有兵权的硬气啊......”
高伯平眉头微蹙打断他,“今日莫要说这些。”
许市长附和道:“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他眼神瞥向旁边,“这是鹤庭吧?”
顾鹤庭应声道:“是的,许叔。”
许市长上下打量着顾鹤庭,感慨道:“长大了啊,也神气了。上一次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顾鹤庭调侃他,“许叔倒是一点没变老,还和那时候一样年轻呢。”
许市长被他逗得合不拢嘴,手指点着他,“你小子从小就机灵,一点没变!”他看见一旁的冷玉修,“这位是......?”
顾鹤庭介绍道:“这是冷小姐。”
“许市长你好,我叫冷玉修,是鹤庭的.......”
“是我今晚的女伴。”顾鹤庭微笑着打断她,一把将人拉过来。
许市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冷小姐,漂亮!”
冷玉修低声说了句谢谢,不动声色瞪了顾鹤庭一眼,后者假装没看见。
“老高啊,我们叙叙旧?让年轻人,自由活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目送两人离开后,顾鹤庭指着长桌问道:“饿不饿?先去吃点点心?”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冷玉修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她点点头,“嗯,好。”
顾鹤庭指着宴会厅一角的用餐区,“你先去那里等我,我去拿点心。”
冷玉修找了张不是特别起眼的位置坐下,虽说不起眼,可还是时不时有人朝她投来目光,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四下寻找着顾鹤庭的身影,不知怎得就对上一双蓝色的眸子。
蓝眼睛的主人有一头红色的头发,他对着冷玉修示意微笑,露出两个酒窝,更是高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隔空做了一个干杯的手势。
冷玉修桌前空无一物,以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那洋鬼子顺势抛眨了下眼,挤眉弄眼的样子十分滑稽。
冷玉修强忍着笑低下头,突然眼前光线变暗,被一道影子笼罩,她刚抬起头,便看见顾鹤庭摆着一张臭脸站在面前,“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鹤庭鼻音哼了一声,也不回答,把手中的盘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怎么?谁又惹顾二少爷生气了?”
不问还好,一问,顾鹤庭脸色更难看了,他舌头顶着腮,没好气道:“有人只顾着看洋鬼子,还恶人先告状。”
冷玉修单手撑在桌上,抵着下巴笑了出来,“顾鹤庭,你真的很幼稚!”
顾二少不服气,“没觉得!”
冷玉修换了个话题,“你不是也没和许市长说实话么?”
顾鹤庭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吊着眼梢一本正经道:“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
“不重要!至少在这里,不重要!”顾鹤庭离开椅背,学着冷玉修的样子,双手撑在桌上,“再说了,我也没说错,你今天是跟着我来的,我说是女伴,也没问题啊。为何非要说你是我,那个什么?”
冷玉修眨着眼睛,“那个什么啊?”
顾鹤庭一珉嘴唇,偏偏就是不说,下巴朝盘子里的点心努了努,“你不是饿了么?吃啊。”
冷玉修捻了一块红宝石蛋糕,送进嘴里,奶油的香气充斥整个味蕾,心情也跟着变好,她不想去计较顾鹤庭那些逾越的行为,想起刚刚许市长那意味深长的笑,她突然觉得,也许顾鹤庭是对的,在这个夜晚,在这艘游轮上,没人在意她是谁?也没人在意她与顾鹤庭的关系。
她突然想起那个辛迪瑞拉的故事,至少在魔法消失前,在舞会结束前,她是王子的公主。
冷玉修看向顾鹤庭,“你不饿么?”
“不饿。”
冷玉修歪了歪头,“你偷吃了?”
顾鹤庭瞪了她一眼,刚准备开口,她就塞了块蛋糕到他嘴边,“吃点。”他愣愣看着那块红色的糕点,觉得甚是可爱,刚准备张嘴,谁知冷玉修又突然撤回手,自言自语道:“不吃我吃。”
他没忍住翻个白眼,也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硬生生拽着冷玉修的手将那块蛋糕送进自己的嘴里。
冷玉修再次感叹:“顾鹤庭,你真的很幼稚。”
顾鹤庭睨了她一眼,用拇指抹去嘴角的奶油,“我比你大,好吧。”
冷玉修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眼睛亮亮的,“真的?”
还不等顾鹤庭回答,整个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留一束光线聚焦在旋转的楼梯上。
一位穿着淡紫色礼服的少女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站在一楼迎接她的,正是那位许市长。
许市长牵着少女的手,走到宴会厅的正中央,拿着麦克风说话,大致就是说了一些感谢致辞之类的话,远远的,冷玉修没有听清,她的目光只集中在那位少女身上,她的皮肤很白,脸上肉肉的,称不上绝色美女,可你能从她的身上看出自信,乐观,开朗,像温室的花朵光彩照人。
冷玉修羡慕极了,被少女脸上的笑容感染,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看什么这么入神?”
冷玉修眼睛没有挪开,像是在回答,又似是在喃喃自语,“这大概就是被爱灌溉的模样吧。”
顾鹤庭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她说的似是而非,可他还是瞬间就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你不必羡慕任何人。”
冷玉修收回视线,望向顾鹤庭,眼神有些茫然。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无论多么不堪,都有人会毫无保留的爱你。玉修,你也有底气去拥抱这个世界。”
他于阴影中看着她,眼眸里有一抹缱绻的蓝雾,如深海蛰伏瞳孔,漾出延绵的海域,吸引着她不断下沉,她放任自己追波逐流,甘之如饴。
这个前一秒还被她称幼稚的男人,此时又开始说一些所谓的人生大道理,冷玉修感觉眼眶有些发热,鼻子也不知为何酸涩,她结束对视,只留给顾鹤庭半张侧脸,在他看不见的那半张脸的眼角,有她不愿意诉说的心事,她亦无法分辨对方话中真假,但起码这一秒,她觉得很骄傲。
“嘭”一声,整个宴会厅炸开一般,音乐声欢呼声不断,香槟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灌满那座塔上的每一只高脚杯,他们静待着第一支舞的结束,接下来便是年轻人最喜欢社交时间。
冷玉修不会跳舞,因此一直没有进入舞池,倒是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过来邀请顾鹤庭跳舞,他很有礼貌的拒绝了。顾鹤庭的修养往往体现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对外人;而他的蛮不讲理也是,比如对冷玉修。
“我去拿点喝的。”坐了一会之后,顾鹤庭站起身,淹没在舞池中。
冷玉修等了一会,也没见他回来,觉得无聊,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好像都很开心,很沉醉,而自己仿佛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她有些想去甲板上透透气。
“这位女士,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
是刚刚那个带着酒窝的红发男子,操着一口不标准的中文,发出邀请。她不知道这人是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总之他就那么从天而降了。
冷玉修半张着嘴,看着他,又看看四下,没有顾鹤庭的影子。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被热闹的舞曲掩盖。
“Excuse me? ”男人听不清,将耳朵凑到她面前。
冷玉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在对方靠近的同时,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她不喜欢这个气味,本能得倒退两步,摆了摆手。
男人跟两步上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继续卖弄他蹩脚的英文,“被如此美丽的女士拒绝,这会令我很伤心的。”
冷玉修张了张嘴,有些为难,“抱歉,我真的不会。”
男人靠得更近了,“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说罢,就要来搂她的腰。
突然一只大手拦在两人中间,紧接着顾鹤庭硬生生挤进来,他端着两只细长的高脚杯,对着那老外耸了耸肩:“Sorry,this lady has dance partner today。”
那老外身高与顾鹤庭差不多,不过看起来细长的一条,很瘦,他上下打量对面的男人一番,举起双手,掌心向外 ,做了略显遗憾的表情,“Oh~sorry~ ”
顾鹤庭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继续说道:“Hey guys,she’s my girl。”他头朝舞池的方位歪了歪,“Those young ladies are all single。”
冷玉修听不懂说了什么,只见那老外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
顾鹤庭弯了弯嘴角,“我说你会中国功夫,不高兴了就会揍人。”
怎么亏他想的出来?冷玉修没忍住笑出声。
顾鹤庭一本正经看着她,“你别笑,我跟你说,洋鬼子都很色的,你离他们远一点。”
冷玉修半信半疑,“我怎么觉得你在胡扯呢?”
顾鹤庭斜眼看她,小声嘀咕:“小没良心的!”
“又说什么呢?”
顾鹤庭清了清嗓子,把高脚杯递过去,“喝么?”
冷玉修看着那只杯子里面冒着气泡的液体,想起顾鹤庭带回来的葡萄酒,皱起眉头。
顾鹤庭像是看穿她的心事,又加了一句,“这是香槟,甜的,比葡萄酒好喝。”
冷玉修犹豫着接过杯子,珉了一小口,顾鹤庭果然没有骗她,甜的,室内很热,她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半杯。
顾鹤庭眯着眼睛看见冷玉修那半杯酒下肚之后,脸颊肉眼可见的变红,他扶了扶额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要不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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