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关掉全息影像，暂时没去看剩下两条消息。
他一放下手臂，丁织就笑嘻嘻问：“看完了？”她看上去心情好得不得了。
沈莫复述所见的内容，想起刚才以自己的视角看丁织时只能看到她凭空操作，顺势求证：“你看不到我刚才在做什么？”
“当然看不到，**设置是默认开启的。”丁织肯定他的猜想，“但我也已经知道你的公民等级升到了A，不同等级的身份手环被点亮时存在具有细微差别的不同效果。”
她在自己的手环上鼓捣了一会儿。“比如这样。”
手环的表面亮起纹样，但这次纹样的亮度分布变得不均匀，其上的半睁眼睛变得尤其醒目，让人立刻就能注意到那只眼睛的瞳孔是由三个同心圆组成。
“S级对应的身份手环上眼睛纹样的瞳孔由四个圈构成，A级为三个圈，B级为两个，C级只有一个。”
沈莫：“所以只要唤醒手环，就相当于对别人展示了你的公民等级？”
“大多情况下是这样的，相关设置也可以自行调整，来用于隐藏等级或更明显地强调等级。”丁织说，“不过总的来说，展示公民等级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件常事。”
常事。
沈莫琢磨着这个用语。毫无疑问，这所谓的公民等级与评估测试之间存在着强相关性，加之情感衰弱症又是个十分直白的名字，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晨曦又一次插.进两人的对话：”评估测试已完成，请勿在观察室逗留过长时间。”
丁织熟稔地冲天花板上的晨曦之眼翻白眼，利落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我们边走边说。”
沈莫连忙跟上，不忘问：“接下来去哪里？”
“去B区收拾你的东西，你今后要住到A区去。”丁织说，“就在我隔壁。”
这是沈莫始料未及的。
在这个世界里，不同等级之间的人甚至需要被分门别类地安置吗？
丁织则还在继续念叨：“马上你就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这样激动了，你现在可是个大宝贝！相关资料有保密等级的那种！”
沈莫：“……”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丁织的第一任“大宝贝”，她的前任‘大宝贝’此刻应该还在手术台上躺尸。
吐槽归吐槽，这回再没有突发事件接二连三地打断丁织，沈莫很快在迷宫般的甬道中，从她挑挑拣拣的讲述中大致认识到他现下的处境。
首先，这里是个平行时空，这个世界的历史存在着诸多与他上辈子学到的史实明显有出入的地方。
其次，直至2020年为止，这两个世界的科技生产水平都大致相等。
再往后，2020-3020年的一千年间，人类的科技生产水平稳步发展，科学家通过技术改革降低了氢能的生产、储存和运输成本，氢能成为人类最主要使用的能源。
接着，某个转折点出现——这个转折点丁织并未细说——拜这个转折点所赐，3060年，首例情感衰弱症患者被确诊，人们发现，病情最严重的情感衰弱症患者将完全丧失求生**，转变为类似植物人的“行尸走肉”。
此情感衰弱症患者的病程一般只进不退，曾明确出现病程倒退现象或疑似倒退现象的患者迄今为止不到两位数。
说到这里，她感慨：“也幸好你生在了这个时候啊，小弟弟。”
沈莫本来在听到她说出“两位数”时就直觉不好，此刻更是心绪复杂：“什么意思？”
“这些病程倒退的患者只分布在历史的两个时间节点上。”丁织漫不经心地说。
“第一个时间节点上只出现了一个疑似倒退现象的患者，名叫全莲，是‘晨曦’的创造者之一，生于3020年。
全莲二十岁到三十岁时，表现出了典型的情感衰弱症病状。在还差半年就过三十岁生日时，她几乎只对确保晨曦顺利上线和基础生理需求存在明显的**，然而三十岁后，她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重新变得生机勃勃、富有激情。”
沈莫小心斟酌用词：“听起来的确不寻常。”
“可首例情感衰弱症患者在3060年才确诊，人们当时对这一疾病认知甚少；3060年，全莲已经四十岁了，她通过了当时用于诊断情感衰弱症的所有测试。即使她曾经患病，她‘康复’也有十年之久。”丁织说，“谁能打包票说她曾是情感衰弱症的患者？”
“那第二个时间节点是？”
丁织闻言停住脚步，侧过身来。可能是她止步得太过突然，她头顶的照明灯尽管尽忠职守地亮了起来，但身前的照明灯却无一有半点动作。
惨白的灯光只照亮了她的半边脸。
“大概十七年前吧，总共出现了七八个病程倒退的患者，就像今天的你一样。”她淡淡地说。“当时有人对他们展开了研究，但没有把握好分寸，导致患者们很快都死了。”
沈莫艰涩地开口：“那现在，我……？”
“所以我才说你幸运。”她耸耸肩，转回身继续向前走。“你不用担心，晨曦随后就把那些人处理掉了，至少未来你不会毫无尊严地在实验室度过。”
不担心才怪。
沈莫本来以为这个世界虽然有人工智能，但应该处处受限，哪曾想丁织突然抛过来这么大一个炸弹。
他无法想象晨曦这个人工智能竟然还可以拥有政治权力。
这个世界的公民能在多大限度内保留**？身为一个情况特殊的‘病例’，未来他是否会被严密监控？
“都处理掉的意思是？” 沈莫努力以正常的语气继续追问。
他这句话的本意是刺探晨曦的权力边界，但丁织避而不答。她用一种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语气说：“晨曦会在各方面照看我们的。”
可管理人类的不是人类而是机器，这可以吗？
沈莫脑中思绪杂乱，不敢再深聊下去。两人继续在静寂的甬道中行进。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他们来到一面标示着“出口”的墙壁前。
墙壁上浮现出一只半睁的眼睛，随即转为透明的全息投影，投影出以下数行文字：
“您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中心区-第一医院-第1出口；
预计离开人数2，需登记人数2，已登记人数0；
请依照《公民管理法》登记。”
丁织上前登记，已登记人数立刻跳为1；随后，沈莫将戴着身份手环的右手凑到投影前，已登记人数跳为2。
像舞台上的幕布被缓缓拉开，外头的光泻进来。
微风拂面，温度适宜。沈莫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穹顶，那竟然是一面不见太阳的人造天空。它蔚蓝通透，散发着均匀的莹莹光亮，正中央还挂着拼成挂历和时钟字样的硕大云团：
“3284.1.1 12:15”。
……何其诡异。
穹顶之下，犹如复制粘贴的高楼大厦或远或近地耸入云端，这些高楼的外墙上设有相同的显示屏，显示屏之间播放的影像倒是内容不一，有的似乎在播报新闻，有的似乎在播放广告，但无论影像内容为何，它们的左上角都放有一只半睁的眼睛。
这些影像全都是无声的。
沈莫仰头望向似乎正播报新闻的显示屏。荧屏的侧面自上而下滚动播放着“二代人工智能“朝日”今起正式上线，其职能已由晨曦分配完毕”的字样，穿着银色西装的男女主持的嘴巴不断地开合。
他腕间的手环接连震动了两下。
一个女声在他耳边说：
“观众们应该都很好奇“回溯计划”的相关细节吧。”
另一个男声紧随其后：
“本台刚刚得到消息，测试员选拔会的日期因故提前至一周后，测试员初筛名单会在近日公布，请……”
沈莫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两位主持的声音立刻从耳边消失。
“新闻什么时候不能看？” 丁织拽了把他的胳膊。“我刚刚排上了公交，得赶快到站牌那去，快赶不上发车了。”
她取下工牌塞进白大褂中，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在手肘上，朝前小跑起来。她的白大褂下穿着和沈莫身上制式相同的灰色长袖。
沈莫若有所思地跟在她后头，不忘边跑边留意周遭，他们二人所行其中的这条街道上的景色，与上辈子常见的街道可以说是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尽管都是中央双向道马路、两侧人行道、人行道旁有商铺的设计，但在这儿的街道上，位于道路两旁的商铺的装修风格都是清一色的极简风和浅色调，并有着高度统一的取名方式，均为名称 店铺性质的格式，例如“xx服装店”、“xx餐馆”、“xx日用百货”等。
甚至行人也在某种程度上是高度统一的。
街道上的行人数量不多，都是亚裔面孔，各个年龄层都有，大多行色匆匆；这些男女老少均穿着灰色套装，尽管服装上的装饰细节——例如纹样之类的——各异，但几乎都是长袖 长裤的制式。
同时，沈莫没有看到任何符合他认知意义上的机动车，车行道上空空如也。
又过了一会，终于有一个灰色的盒状物出现在车行道上，从他身侧快速地掠过，几个呼吸间便驶出他的视线尽头。
沈莫勉强看清了它的模样，那是个悄无声息地浮在半空的中空长方体，无窗无门，没有车胎，侧壁上写着”公共交通乘具xxx”。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公交吗？
“到了，就前面。”前头的丁织转过头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画有中空长方体的标识牌说。
标识牌附近聚集了不少人，都规规矩矩地排成了两列，打眼望去数量至少在二十往上。
沈莫边喘着粗气边随她走到队伍末端，一人归一列地排在队尾。
“幸亏恰好还有最后两个座位。我都以为赶不上这趟了。”丁织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沈莫略带羡慕地看她一眼，想了想，唤出身份手环的操作页面。
全息界面的左侧浮现出了一行标题为“今日行程”的记录，其下等间距排列数个对话气泡，气泡的颜色从上到下逐渐变深；这些气泡内的文字分别是：
“离开中心城区-第一医院……详情点此；
接入《每日新闻》……详情点此；
申请乘坐公交（监护人代为发起）……详情点此；”
他点进申请乘坐公交后的链接，画面转到了一个类似文档的界面。
界面上罗列了包括丁织何时申请的公交、申请审批结果、二人的行程目的简述、二人申请时所在的位置、二人已按时到达乘公交位置、公交预计到达时间、公交途经站点等信息。
上面写着二人所处的站点为“中心城区-交界口站”，公交还有两分钟到达。
在等待的过程中，沈莫也不忘观察队列中的其他人。
这些市民无一不低头注视着手腕上的身份手环，有的微笑，有的皱眉，颇像上辈子人们随时随地不忘玩手机的情景。
只让沈莫颇觉奇怪的是，没有人交谈，乘客之中仿佛只有他和丁织两人是结伴而行的，其余的人彼此之间都是陌生人。
公交很快如期到来，正是不久前擦过他身旁的条形大盒子。熟悉的黑线在公交的前部侧表面浮现，在人们排成的队列前制造出两人宽的入口。
队列最前方的两人并排走了进去，随后又是两人，再是两人……井然有序。等到沈莫和丁织走进后，入口立即封闭。
车内没有司机，车体由四面银灰色的板材围合而成，是个封闭的金属盒子，刚被封闭的入口处所在的侧壁上标示着“上车处”的标识；同样是这面侧壁，在它位于车尾的部分上，标示有“下车处”的标识。
约二十来个座在这个空间里成两列排布，只有位于车辆中后部的两个座位是空着的，无疑是沈莫和丁织的座位。
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难以忽视的鲜红箭头，扭动着端部以固定的频率指向两个座位中的一个。
沈莫停住，等丁织越过自己走到那个未被箭头指向的座位上坐下后，才继续靠近剩下的那个座位。在他距离座位还有一步之遥时，箭头俏皮地在半空中周向旋转了一圈，然后知情识趣地消散。
沈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刚一调整好坐姿，整个人就不自觉地往后一靠，同时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感。
公交开动了。
沈莫用眼睛的余光去瞟边上的丁织，后者正低头入迷地盯着手腕附近的一处空气。他又去看其他人，相当部分的人也像丁织一样在低头“玩手环”，少数人闭目养神，余下的那部分人中则要么抬头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半空，要么神情放空地盯着自己的身旁……好像在看风景一样。
他再次唤醒手环，随之出现的默认页再次发生了变化：
尽管除邮箱外，其余图标还是无法打开，但全息投影出的页面的中下部出现了一溜儿的公交站牌，一幅看上去更贴近上辈子公交车形象的贴画正在两个站点之间龟爬似的挪动。
沈莫戳戳贴画，孩子气的公交车的顶上慢悠悠地显出两个对话气泡，第一个对话气泡中写的是：“距离您的终点站‘B区-集中住所第一出入口’还有8分钟”。
第二个对话气泡中写的是：“点击此处开启娱乐模式”。
沈莫于是去点第二个对话气泡，没想到它立刻就被打上了一个鲜艳的红×，同时一个灰色的对话框钻出来，加粗加大写着：
“您的社会点为负，此操作将不被允许！检测到您处于受监护状态，相关信息已告知监护人。”
沈莫：“……”
头顶上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他抬头，碗型淡蓝色的光幕从车顶壁上倒扣下来，将他和丁织罩在其内，光幕的表面挂着一个硕大的数字秒表，秒表正跳动着计时。
丁织打了个哈欠，凑过来说：“这是按时间收费的密声帘，在帘子里面，我们的谈话不会被帘外的人听到。我刚刚收到通知了，怎么，你想玩手环？”
“想，可我什么也不能做。”沈莫回答。不等丁织再说什么，他又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密声帘是实体吗？我可以摸摸看吗？”
丁织无可无不可地挑了挑眉。沈莫一边觑她的神情，一边将手插入光幕中，手掌部分顿时传来类似针刺般的轻微痛楚，他嘶了一声，下意识缩回手。
“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 丁织噗嗤笑出声。“我上次这么手贱还是十几年前这玩意刚上线的时候。”
沈莫也笑起来，边揉手边十分自然地与她闲聊起来：“丁……啊，我以后也都要叫你丁医生吗？”他眨眨眼睛，“总感觉怪怪的。”
“叫丁姐吧。”丁织说，“我都二十九了，大你一轮。”
沈莫话题一转：“丁姐，我刚想到一件事情来着，在医疗室里晨曦说我治疗花了10000社会点，那你知道我原来存了多少社会点吗？”
丁织表示要查一下。过了会，她垂下手，朝沈莫比了个数字八。
“不过之前你为了跑到地上去，花六千多搞了双含灵狸矿的鞋子，喏，就是你现在脚上的这双。”她指着沈莫脚上的银色马丁靴说，“现在你现在净负债八千，当然活动受限。如果你不是个情况特殊的A级未成年，估计立刻就要被送去强制劳动。”
沈莫配合地露出后怕的表情，实则若有所思：
“地上”——意思是现在的人们都生活在地下吗？为什么？
“灵狸矿”——这好像是一种有特殊功能的物质；
“情况特殊”——这个不用想了，肯定指的是情感衰弱症阶段倒退的事情；
“负债”、“活动受限”、“强制劳动”——这个应该是类似于上辈子的老赖没法高消费的设定，不过这里对欠债行为的惩罚似乎更为严苛，娱乐活动都不给进行了。
“听得糊里糊涂吧？”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丁织笑眯眯地说，一副有着十足耐性的模样。“没关系，现在咱们不用去管这些东西，你也别深问，上上课你就都知道了。”
“上课？”
“就是随小学生和初中生上通识课啦。晨曦很快就会把课程信息发给我，到时候我会负责接送你上下学的。”丁织兴致勃勃地说，“托你的福，我能以家长的身份回母校看看了。”
沈莫继续好奇宝宝：“不以家长的身份不能回吗？”
“当然不能。”丁织一口否定，刚要继续说下去，两人的手环都持续震动起来。
“不说了，快到站了，先去车尾等着吧。”她站起身，“这都是你迟早会知道的常识，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刚在车尾站定，就感到整辆车停了下来，熟悉的黑线拉开一个可供一人半进出的缺口。他们下了车，步行大概十多分钟后，来到一片人际冷情的区域，区域内挨挨挤挤地伫立着多幢高耸入云的公寓楼。
……说是挨挨挤挤其实都是客气了，这儿的高楼根本可以说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陈默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迈不开腿，不禁喃喃：“这里得住多少人啊。”
丁织想了一下，说：“呃，整个B区集中住所得有600多万人吧。”
沈莫被这个数字麻了一下。“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他看了看距离他们最近的公寓楼，楼身侧面挂着一个“1号楼”标识。
“你原来就住2号楼。”丁织说，“不然我们也不会在第一出入口就下车了。”
一分钟后他们就进入了2号楼，2号楼的一楼布置得像个酒店大厅，最里边有两排共十几个类似电梯入口的地方，零星的几个人站在那块区域。
在一楼的进门右手边有一个弧形的白色接待台，台面上立着透明的围板，围板下部开有小小的交涉窗口，有人坐在接待台的后面。那人的面前支起了一个金属制阅读架，架上夹有本包着塑封膜的纸书。
二人朝接待台走去。尚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沈莫看清那本书的名字，叫做《陨灾、灵狸矿与游走裂隙》。
书的封面配图是天空裂开了闪电状的黑色口子，同时有硕大的陨石降落在大地上，地面上满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们，这些人都没有穿着大同小异的灰色套装，而是衣着各异，十分接近沈莫上辈子日常所见的普通人。
丁织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接待台前，沈莫也凑上去。
接待台后坐着一个正低着头的黄黑皮少女，她身形瘦弱，穿着灰色的长袖和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长发及腰，被梳成中分状并扎成低马尾。
接待台的台面上放着一个类似透明亚克力材质的三角台状工位牌，工位牌里插有一张名片，名片的左部印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右部写着“B.2.-兼职管理员-安然”。
应该是这个少女的名字。
安然手里握着一只漆面斑驳的黑色钢笔，埋头在一本书脊走线如同蛇爬的线装册上奋笔疾书。那本线装册具体由微黄的纸张装订而成，其中的纸页看上去十分粗糙，像是再生纸。线装册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许多蝇头小字。
她十分认真，半点没发现两个大活人站在跟前。
丁织右手握拳轻敲台面。“管理员，来活儿了。”
“办什么？”安然看看书又看看线装册，就是不抬头正视二人。
丁织：“走搬出流程。”
安然搁笔，摸了一下松松垮垮套在左腕上的手环。她盯着左腕上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右手指节在空气中作出灵巧的敲击动作。
一道密声帘从天而降，笼罩住三人。一面全息投影浮现在安然头顶，画面当中是缓慢挪动的进度条。
“B区居住信息变迁刚刚被朝日接管了，祂才上线，这种业务重要度又低，所以近期系统接入都会变得很慢，”她说。“女士，等会儿吧。”
说罢，她又埋头沙沙沙地写了起来，还是那种写几个字又看看书的模式。
沈莫好奇地侧转身子，努力看了好半天，终于辨认出了其中一行字，那是安然正书写的一页上最显眼的标题，它写的是：
“结语：陨灾、灵狸矿与游走裂隙，多米诺骨牌般的灾难”。
这是出版书籍的格式。
沈莫向后倾身，重新回去看那本书的封面。
他在封面的右上角处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书本标志，标志的下方印有两行烫金小字：
“中心图书馆外借专用；
中心区第一制造厂于3266年制”
这个小姑娘是在抄书。
与此同时，进度条走到了百分百，发出“叮”的提示音，转成表格式的界面。
安然依依不舍地停笔，右手再次作出敲击的动作。“搬去哪里？”
丁织：“A区。”
“A区。”就像大多数政府办事员一样，安然语气平淡地重复，“搬出理由？”
“特殊转移。”
“特殊……”安然先是和几秒钟前一样淡淡地重复丁织的话，讲到一半却像是被突然捏住喉咙似的，带了点儿好奇神色抬头，然后——
她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沈莫！”她跟见鬼似的大叫一声，猛地从接待台后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到直接弄翻了身后的靠背座椅，发出极大的嘣的声响。
“你这个傻x！你居然真的缺考了！那可是分流考试！”这个小姑娘扯着嗓子一边喊一边把接待台拍得啪啪直响，“你知道自己的学籍积分直接被清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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