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路线后，沈莫立即通过此刻联系丁织，询问她明日是否也会陪同他去。
自周一，也即丁织说她要去和关注沈莫的多方势力博弈以来，这不是沈莫首次联系她。周二、周三和周四的晚上，她都有与沈莫通过此刻闲聊几句，讲的无外乎是当日工作顺利与否之类的寒暄话。
沈莫借机找她要了一份历史类书籍的清单，打算闲暇时看看有没有他感兴趣的书。
在这三次对话中，丁织一点也没提起她与那些势力博弈的结果，既然她没提，沈莫也没主动去问。
从他能继续风平浪静地过日子，还按部就班地上了好几天班来看，沈莫认为丁织，或者说她所代表的势力应当在那场博弈中顺利地干翻了所有竞争对手，垄断了与自己的接触。
否则沈莫估计自己早该遭遇些，类似于上下班路上被人带走谈话，在电梯里被人塞小纸条之类的情况了。
沈莫一整个晚上都等待着丁织回消息，可直至他到点上床睡觉前，也没能等到回应。丁织那边似乎又是很忙。她总是很忙。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沈莫看到了丁织的回复，这则消息的发出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七分，消息内容为：“单子给你弄好了，你自己去，我忙着咬人。”
最后的分句字字透露出一股杀气。
丁织要“咬”的对象可能是谁？合不来的同事……还是之前发生过冲突的其他势力？在漫无边际的猜想中，沈莫赶到治安局。
他站在写着“治安局”的大门前，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边对不小心撞到自己的一个小伙子说没关系，一边差点儿以为自己到的是个工业园区。
在“治安局”三个字旁有一个上面是眼睛下面是枪的图案，沈莫拉住一个路人问那图案是什么，路人露出“今天出门碰到傻子了”的表情，回答他说那是警徽。
许多栋高矮不一的楼房伫立在治安局的大门后，每栋楼房上显眼地标识有楼名，大体看下来基本都是政务x部、指挥x部、警务x部等命名方式。
沈莫环绕一圈，没在视野内发现有哪栋楼写着接待大厅。他打开晨曦发给他的邮件，从中呼出引导标识，捡了条步行道，随人流走入治安局。
他今天专程提早了出门，特意留出了在好好观察治安局的时间，因此走得很慢，做好了每到一处自觉新鲜的地方都停下来细细看的准备。
治安局内部和街面上没什么不一样，采用的也是中间通车两侧为人行道的规划。
在步行道上的人群中，有些人在基础套装外还穿着印有警徽的黑色警用外套；还有些人只穿着基础套装，但胸前单独别有警徽。不时有人轻车熟路地拐进某栋楼里。
沈莫走了一会，一列车队于远处的某个拐角无声钻出，迅疾朝沈莫的身后，也即治安局大门的所在方向驶来。
这是沈莫首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车道上行驶着除公交以外的车辆。
那车队里拢共有十几辆车，三种不同的车型，一种是有三排车窗的SUV款式，一种是消防用的卡车款式，一种是防暴车。不似这个世界中长方形盒子一样的公交，这些车上有相当多的部位均与沈莫上辈子生活中见过的车结构大体相同，有轮胎、车窗、车灯和前后挡风玻璃等部件，车里坐的全是穿有警用外套的人。
除了显然没像公交一样采用全封闭设计和“拉链”，还有一点很奇怪的是，这些车上没有设置警灯，一辆也没有。
“让我瞧瞧这回又是什么乱子，”沈莫听到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对他的中年女同伴说，“……防暴型居多，通用型其次，消防型最末……又在C区发现走私团伙了？”
车队越过三人。不少人回头注视车队远去。
“**不离十，”他的女同伴也扭头去看，“不过看这个出动规模，应该是只在咱们星球上走私的团伙吧。”
“难道你见过抓捕星球间走私团伙的阵仗？”
“十几年前的时候见过，嚯，好家伙几十辆车，那天A区的公交十有**都停运或改道了，害我当月的全勤都没拿上。”
“后来呢？抓捕结果如何？”
“好像没抓到吧，我记得那团伙还杀了一个外交官和他妻子，听说他们还有孩子呢，真可怜。我只记得这些了，你感兴趣的话，我回去想想具体是什么年份的，你到时候去看年报合集呗？”
年轻男人显然只是闲聊而已，并没有多大兴趣，撇撇嘴：“下班都忙着呢，谁有功夫就看那玩意。”
“哦对了，”男人又说，“这可是件大事，就这都还没越过晨曦的判断原则？”
人工智能的判断原则，缄默、眺望、退避、指引。
沈莫一个激灵，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很可惜，这件事明显还在晨曦需要保持缄默的范围内，”中年女人摇摇头，“不然那帮人早被拿下了。”
二人均有些可惜地叹气，却并没有对此抱怨什么。中年女人低头看了看手环，说：“哎呀，要迟到了。”
“那得快点，走走走 。”
两人随即加快脚步远去。默默记下这段对话，沈莫继续往前走。
十分钟后，沈莫看到了接待大厅。
和想象中多少有些出入的是，接待大厅是栋低矮扁平且占地极长的建筑，活像座被拍扁了的高铁站。接待大厅有多个入口，每个入口前都立有指示牌。
沈莫凑上去看，指示牌上的大意是：
监督局来人请从1号入口到5号入口进；
法规局来人请从6号入口到10号入口进；
其他公民请从10号入口到15号入口进。
很好，公安对应治安局，检察院对应监督局，法规局对应法院，都对上了。沈莫在心中默默回忆曾看到的资料，在引导标识的指引继续往前走。
他本想通过路过的入口提前看看接待大厅内里的情况，只是每个入口都被不透明的磨砂玻璃推拉门给遮住了，即便有人进出，最多也只能看到一星半点人们排排坐等待着的画面。
引导标识最后停在12号入口前。沈莫推门进入其中。
门后是个类似于银行大厅的空间，有贴着“等候区域”的地方和多个服务窗口，等候区域内布设有多排座椅，每个服务窗口后坐有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对面有坐着人的窗口处都笼罩着密声帘。
进来的人们都很自觉地去门边的一台蓝色机器上刷身份手环。那台蓝色机器上写着“一般事务排队用”几个字。在蓝色机器的旁边还有一台红色的机器，上面写着“紧急·报案”。
这两台机器的附近是若干个房门紧闭的办公室，没有一个办公室有名牌。
一个胸前别有警徽，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抱着一堆档案袋从外头走进来，靠近那一排办公室。她看看这个办公室，又看看那个办公室，最后懊恼地拍拍脑袋，举起手在手环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微扬起头，迈着与数秒前完全不一样的坚定步伐拧开了其中一个办公室的门。
看来对方是开了的引导标识了。就和自己刚刚一样。
不管仍在视野内存在感极强地显示着自己的引导标识，沈莫到等候区域里捡了个空座位坐好，留意起周身的人。比起在所住公寓楼里那些不过中年、体态良好且神情平和的人来说，这儿的人更加的……形形色色，男女老少，各个性别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
沈莫的前方就坐着一名五大三粗，一看就知道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年轻男人，有强烈的汗味从他身上传来。某个服务窗口的密声帘消失，他站起来走到那个服务窗口前，工作人员对他说了什么。
他大声且激动地回答：“不，我不需要**服务。我来查我姐姐第二个孩子的状态，我拿到了领养指标，我可以做父亲了！”
沈莫勉强能理解他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他从《公民管理法》中了解过，这个世界的试管婴儿与人工子宫的技术非常发达，已经做到了能使胚胎在体外完全发育然后通过进行体外分娩的地步，适龄女性有每隔五年进行一次卵子捐献的义务，适龄男性有每隔一年进行精子捐献的义务。
经捐献卵子和捐献精子发育而成的孩童，会受名为抚育局的行政机构所监护，抚育局会遵照法律保障其生活环境，并安排这些孩童进入学校学习，在成年前或被符合条件的人申请成为其监护人前长期住校。
在学校里，这些孩子会统一由职位为“起居老师”的人作为代为监护人。一般来说，一名起居老师会是五到十个孩子的代为监护人。
“现在言之凿凿，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沈莫的左侧有人这样嘀咕。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大男孩，他的嘴角破了，脸颊微肿，一看便知是和人打过架。
沈莫向他搭话：“为什么这么说？”
“关你什么事。”那男孩警惕地说。正巧这时候，之前进办公室的高马尾女人出来了，她径直走到男孩边上。
“福福？”
“对，福福，”那大男孩撇撇嘴，“还不如上回那个奇奇呢，能不能更新下你们治安局的遮蔽名生成规则啊，土死了。”
“跟我进办公室。”
“不走。”那大男孩别扭地说，“是不是要我去给他道歉啊。”
高马尾女人脸上浮现一丝愠怒，弯下腰压低声音道：“比这个还严重！福福，你这次变本加厉，把人打进医疗舱了知道吗？对方家长在别的办公室里正闹着呢。”
“……他先骂我爸的，骂他已经变成冷血的怪物了，”福福红着眼睛倔强地挥拳，“我揍不死他！”
高马尾女人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行了，来办公室里说。”
随后，她领着福福离开进了办公室。
沈莫身边一下子空了两处，只剩下右侧和后方还坐着人。他的右侧坐着一个满面愁苦的中年大妈，从沈莫坐下起不过两分钟就叹了五次气，只叹气但不说话；他的后方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一直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但他说得太含糊了，沈莫听不出来他到底在讲什么。
沈莫看了看时间，他该走了。跟着引导标识七拐八弯地，他来到一个位于公共卫生间旁边的电梯，走进电梯后，没有楼层亮起，但电梯自顾自地开始了运行。电梯门打开后，门后是一个仓库一样的空间，堆叠着许多行政文具和警服之类的东西。
引导标识没让他在仓库里多待，仓库也没锁门，出了仓库，他又被引到了一个室内训练场中，训练场里没有人，他进来时打开的门转眼就在他身后自动闭合，引导标识的箭头最终指向了训练场内的一面墙壁。墙壁上等人高的地方有一只半睁的晨曦之眼。
沈莫将手环凑到那只半睁晨曦之眼前，手环震动一下，随后一条拉链在墙上浮现。
拉链后是一个……充斥着勉强算是温馨气息的房间，背景墙是治愈系的动物简笔画，天花板上有一只朝日之眼，还挂着散发柔黄光的吊顶灯；吊顶灯下有米白色的沙发、一张米白色的桌子和一把舒适的米白色皮椅，桌子上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和一小块蔓越莓司康。
唯二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有，开在吊顶灯不远处的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子，以及从那个大口子中垂下的带有线缆的灰色头盔。
头盔静静地悬停在皮椅上。
沈莫心情微妙地在皮椅上坐下，咬了一口司康，喝了一口花茶，戴上头盔，做好了沉入黑暗中的准备。
在失去意识前，朝日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你好，沈莫，你喜欢我给您准备的茶点吗？”
沈莫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即人工智能的那四个判断原则，缄默、眺望、退避、指引。
不嫌时间长了，这次回去后，他要把让图图把这些判断原则更为详细地介绍一遍。
尤其是缄默原则和眺望原则。
本章放飞自我版章节名：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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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判断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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