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客人以夫妇为单位出现，食堂在山路上所处的位置相当于卵巢，沈莫高度怀疑这张所谓的工作流程，与这些夫妇的生育之事相关。
正站在食堂大门前思索着，他的肩膀冷不防被一拍，回头，只见两手空空的12号——也就是那对兄妹中的妹妹——笑盈盈地收回手，问他傻站着干嘛。
“发蒙，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沈莫耸肩。
12号探头去看他手中的工作流程，一指其中的第1步：“你进食堂呀，窗口都是先到先得，每个窗口对外的玻璃上都有个可以嵌工牌的卡槽，你找个空窗口，把工牌往卡槽里一放，这个窗口今天就都是你用啦。”
沈莫看了看她什么也没拿的双手，试探性地邀请：“一起去吗？我们可以选个相邻的窗口，如果你在旁边的话，我就可以随时请教你了。”
12号却摆摆手，说自己今天一天都会在后勤部干活。“不过你可以找找13号，”她用手指卷起一缕头发，边玩边说，“他今天和你一样，会在窗口接待客人。”
“这个梦境真是平和又贴心，保姆级教学。”朝日出声，“顺带一提，梦境主人的情绪至今都很平静。您有开始考虑梦境主人会是谁吗？”
沈莫告别12号，走入食堂，果然看到不少窗口已经被占位。他在这些窗口和食堂里走动的人之间寻找着13号，并不紧不慢地回应人工智能。
“朝日，从昨天到今天，我接触到的人里，稍显奇特的角色只有食堂老板和那对兄妹。”
“您以为梦境主人在他们之中？”
沈莫在二楼某个靠近楼梯口的角落发现了13号。13号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二楼角落里距离墙壁的倒数第二个窗口，倒数第一个窗口是空的，它的边上就有一扇虚掩的入口门。
“不好确定，”他迈步朝那个角落走去，打开那扇入口门，“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个人，都没表露出太大的情绪起伏，我需要做更深入的交流。结束。”
他顺利占掉了位于13号和二楼墙壁之间的那个窗口，十分自然地与13号打招呼并攀谈起来。
没聊几句，沈莫有意拉进两人之间的关系，便说：“我刚还在大门外碰过你妹妹了，和她聊了几句；她说自己今天都会待在后勤部，还有就是我可以来找你。今天我应该会向你请教很多事情，还请你多多关照。”
13号不知从哪掏出条雪白的毛巾，擦起他面前的水热保温售饭车，慢吞吞道：“……12号，是的，她今天不会在窗口工作。”
沈莫的面前也有和他一样型号的售饭车。准确地说，整个食堂里每个打菜窗口后都有一台这样的售饭车，它有着长方形的操作台部分，操作台又分成水热区域和位于水热区域上的数个单独的格子区域，每个格子区域用于承装不同的饭菜。
有些特别的是，这些格子区域都不大，按照售饭车旁配好的打菜勺算，每个格子区域即便装满菜，对付着打上八或九勺也就见了底。
沈莫问13号毛巾是哪儿来的，说也想擦擦自己窗口的售饭车。13号回答每台售饭车下面都有个粘钩，毛巾就挂在粘钩上。
于是沈莫也找到了自己那台售饭车下挂着的毛巾。他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漫不经心地用毛巾划拉着并不需要清洁的不锈钢台面，继续与13号搭话。
“你们兄妹……”
13号微微皱起眉，停下手中的动作，打断沈莫：“你这样不好，要养成习惯，工作时间别这么做了。”
“什么？”
“工作时间，称呼自己和别人都要用工号，”13号的神情认真且严肃，“这时候我们只是工具，老板和客人都不喜欢我们用除工号以外的称呼。”
沈莫一愣，点头称好，并仔细地记下这段话。
“对不起，13号，我后面会注意的。”他说，“接下来该向后勤报菜了吧，这个要怎么操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13号问他有几位客人，分别叫什么名字；沈莫索性把那三张抽到的签从口袋里掏出来给他看。
“你抽的挺均匀的。”13号把签递回给他。沈莫记得食堂老板也说过类似的话。
大致是出于一个交换的心理，13号也将自己抽到的客人名字也大概讲了一下。同样是以夫妇为单位，13号需要负责四对夫妇。
在13号说完他的客人名字后……说实话，沈莫没太去记那四对“某某夫妇”的名，反而更留意的是这些夫妇的姓氏。
沈莫慢慢地说：“你说你要负责的是两对福姓夫妇，两对笛姓夫妇。”
“嗯。”
“这儿的客人……都是夫妇吗？都是福姓、钟姓和笛姓的吗？”
13号冲沈莫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手下被擦拭得锃光瓦亮的售饭车，大概是终于觉得满意了，弯腰将毛巾重新挂回原位，再直起腰，以十分自然的口吻说：“这世间难道不是只有这三种姓氏吗？”
沈莫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这个梦境里的所谓客人，被分门别类为了三个阶级，分别是上层、中层和底层。
朝日的声音在沈莫耳边响起。“注意，”人工智能说，“检测到梦境主人的情绪小幅度波动。”
沈莫正思忖该如何接话，13号的视线突然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的斜侧方。他们两人一直是面对面聊天的，沈莫背对着墙壁，面对13号；沈莫的正后方是墙壁，斜后方是楼梯口。
几乎是朝日的话音刚落，有脚步声从楼梯口中传出，拾级而上。不多时，一个手上捧着本子和笔，腋下夹着一个平板的人走出楼梯口，率先在沈莫占下的窗口前站定。
那人将平板从窗口递给沈莫，说：“69号是吧，我看看……第一对客人是福贵夫妇，限一次最多提供四个菜，选一下。”
平板显示的是一个近似于点菜APP的界面，分为主食、主菜、汤和甜品四个大类，都是些常见的菜肴，每道菜肴对应的示意图上标有不同的字，大多是用于形容人某种特质的词，每个名词后还附带有一到三个不等的加号或减号。
就像某种养成类游戏。
沈莫冲13号扬了扬手里的平板。“我没有头绪，你有什么推荐吗？”
“‘守成’、‘智力’、‘体质’和‘混沌’吧，都选加号最多的，”13号沉吟道，“即使福姓的客户不喜欢这种倾向的套餐，也不会觉得首次见面就推荐它们的你有什么失职的地方。”
沈莫在平板上依次搜索这几个关键词。带“守成”、“智力”和“体质”的词条在各品类里都有不少对应的菜肴，带“混沌”词条的只有甜品。
这个诡异的点菜APP对每个词条还有释义，沈莫点了一下“混沌”二字，APP给出的解释是：“暧昧不清、边界模糊且因人而异的道德观”。
首日将为福贵夫妇提供的饭菜，其所对应的词条最后是：“守成 ”、“智力 ”、“体质 ”、“混沌 ”。
沈莫确认了所选饭菜后，后勤部的人收回平板，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在平板上娴熟地点了几下，将平板又还回给沈莫。
“第二对钟岑夫妇，限一次最多提供三个菜。”
沈莫再次查看平板，这次平板上显示的可选菜品少了许多，主食、主菜、汤和甜品四个大类只剩下了前三个；同时，带有减号词条的情况没什么变化，一到三个减号的都有，而带加号数的词条大多是一到两个，带三个加号的词条也有，但比较少。
他再次看向13号。
13号摸摸下巴：“选‘智力’、‘善良’和‘体质’吧，尽可能选加号最多的。”
最终沈莫为钟岑夫妇准备的三个菜肴，对应的词条分别是“智力 ”、“善良 ”和“体质 ”。
他特地留意了一下其中能带三个加号或三个减号的词条，发现那些词条都是些非常细化的特性，比如“循规蹈矩 ”、“野心---”、“孝顺 ”、“服从权威 ”之类的。
确认选好后，沈莫把平板递出窗口。同样重复之前的操作步骤，后勤部的人很快又将平板再给回他。
“第二对笛晨夫妇，限一次最多提供二个菜。”
沈莫以为这次他可选择的余地会更少，没想到平板上显示的菜品数量以及词条情况并没有很大改变，只有大类又少了一个，只剩下了主食和主菜。
“还要我帮忙推荐吗？”13号主动发问。
沈莫点点头，笑道：“嗯，麻烦你了，我怕自己什么也不懂，瞎选的话担心出问题。”
“选‘体质’和‘耐性’，尽量要加号最多的。”
沈莫依言照做。可平板里带体质词条的菜肴最多也只有一个加号，反而带耐性词条的菜肴基本都有两到三个加号。
笛晨夫妇最后得到的菜肴所对应的词条是：“体质 ”、“耐性 ”。
沈莫这边完事后，后勤部的人收走平板，走到13号所在的窗口，让13号选他需要为自己的客人准备的饭菜。13号的选择和给沈莫的建议没有出入。
“这是一种类似于……默认的选择吗？”后勤部的人走后，沈莫问13号。
“有经验的人都会这么干，”13号说，“这是最不容易出问题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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