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沈莫试图向13号再套点话，可什么也没问出来。
首先关于食堂和小镇，13号再没给出更多的信息；其次，也许是梦境没有给予更详细设定的缘故，在沈莫问及他们兄妹的过去时，13号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他们兄妹一直轮流在两个食堂工作。
“工作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13号道出犹如RPG里路人NPC一样的发言，“空闲的时候，我和12号会去镇上玩，我们很喜欢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们去过镇上和这座山以外的地方吗？”
“没有，镇子和山以外很危险。你可能会在荒芜一人的公路上抛锚或者遭到抢劫。”13号摇摇头。“旅游没什么意义，哪里都差不多，我们都不喜欢；换个地方工作也没什么必要，无非是从一家食堂到另一家食堂而已。”
沈莫点点头，没再深入这个话题。他问13号刚才选的菜品什么时候会送到，13号说是第一波客人到来的前十五分钟。
讲完这个后，13号明显看上去不再想继续谈话，沈莫就也很有眼色地不再出声。他低头盯着售饭车的光亮金属表面上的陌生面容，想了会事情后，精神不由自主地有些涣散，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他没发呆多久，朝日就跑出来骚扰他：“梦境里角色的言行可以用于揣摩梦境主人，也许这位梦境主人是个保守无趣的人，您觉得呢？”
沈莫不是很想和朝日进行太多的对话，他其实希望朝日对他能更有边界感一些。
他这边正想着，朝日和期望博得关注的孩子似的，就同样的意思又换了一种说法继续在沈莫耳边念叨，隐隐有种非要得到回应的架势。
鸡贼的是，由于朝日选的时机很恰当，不是沈莫和13号对话的时候，也不是沈莫高度集中注意力想事情的当口，所以尽管沈莫不想理会朝日，也并未觉得厌烦。
最后沈莫简短地回了朝日一句现在信息太少，他还要再看看。等到七点四十五分，也就是第一波客人到来的前十五分钟，沈莫不过一个眨眼，就见售饭车的各个格子里，饭菜凭空出现。
“你看，有了吧。”13号在边上说。沈莫拉动嘴角还给他一个社交微笑。
……好吧，仔细想想这种设定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在做梦，不科学才是科学的。
十五分钟后，前一秒还冷清安静的食堂霎时变得喧闹，一楼传来嘈杂的人声，几个呼吸后是数人咚咚咚上楼的响动。
楼梯口依次走出数对夫妇，这些夫妇的穿着档次不一，有明显的优劣之分。
穿着属于最好档次的夫妇，男方均西装革履，体态多偏胖；女方均妆容精致，穿带复杂饰物的裙装和高跟鞋，统一顶着次抛且需要在理发店枯坐几小时才能塑造出来的发型。
穿着次一档的夫妇，男方和女方穿什么的都有，有以舒适为主的，也有以稍显精致为主的；体态上，男方和女方也是什么样的体格都有。
穿着再次一档的夫妇，男女方身上的衣物多为深色，且有经多次洗涤的发白痕迹；男方肤色多较黑且明显均不注重个人打理，女方则多形容憔悴。
“福姓、钟姓和笛姓，”13号随便指了三对夫妇，“看，是不是很好分辨？”
沈莫含含糊糊地应了，继续观察这些夫妇。他们应该是明确知道自己需要找哪个工号的食堂员工，因此每对夫妇的举动都大同小异——先凑近了看放在玻璃上的工牌，然后留下或离开。
13号和沈莫的客人暂时还没找到他们。在二楼的中间位置，一对笛姓夫妇中的妻子似乎不小心踩了一对福姓夫妇中的丈夫一脚。只见那对福姓夫妇中的妻子立刻便不乐意了，拧眉骂道：
“拿你的脏脚干什么呢！知道这双手工定制的皮鞋多少钱吗？卖了你都赔不起！”
她的丈夫也腆着肚子厉声说：“就是，走路没长眼睛吗？”
即使在梦境中，看热闹也是人的天性，四人周侧迅速围起一圈人。不过即使是围观，有意无意地，所有的福姓夫妇自发凑在了一块，余下钟姓夫妇和笛姓夫妇也分门别类地各自抱团。
在人群中，那笛姓夫妇中的妻子煞白着脸，唯唯诺诺地不住道歉。她发着抖，下意识想去拉丈夫，只是她的丈夫不仅没帮忙，反倒用力地甩开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赔的话，你自己找娘家要钱！”她的丈夫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围观的人里，有对钟姓的夫妇看不下去了，男方走到那丈夫和妻子之间将两人隔开，女方去搂那妻子。
“怎么帮着外人凶自己老婆啊？”那钟姓夫妇中的男方大声说，“有气只敢朝老婆使吧？是不是个男人？”
被他质问的男人像是被哽了一下，眼神闪烁，外强中干地涨红了面庞，像个被戳漏气的皮球一样，气势瞬间弱下去。
那钟姓夫妇中的女方则和和气气地对那对福姓夫妇说：“这儿也没摄像头，也不一定是她踩的这位先生嘛，大家来这里都是有要紧事办的，起了争执多耽误功夫啊；再说了，争得急赤白脸的，不也掉您二位的价吗？”
笛姓夫妇中的丈夫上下打量那对钟姓夫妇一番，哼了一声：“……行吧，不和这种人浪费时间了，走了。”
他的妻子翻着白眼，道了几声晦气后，跟着自己的丈夫走出人群。那对钟姓夫妇和笛姓夫妇又低声讲了几句话后，也分开众人离去。笛姓夫妇中的妻子抹抹眼泪，又低声同丈夫道起歉。
见热闹差不多完事，围观的人们也散去。13号和沈莫的窗口这边仍会不时有夫妇凑过来确认，看二人是不是自己家要找的食堂员工。人来人去间，这些夫妇中有不少还在谈论刚才发生的争吵。
沈莫竖着耳朵听，不多时得出结论：如同围观时泾渭分明那样，不同姓氏的夫妇对此事的看法和偏重点也完全不同。
福姓的夫妇一致认为，和他们同姓的那两口子并没有什么做得过分的地方；钟姓的夫妇觉得，和他们同姓的那对男女进退有度；笛姓的夫妇则心有戚戚焉，害怕这种事情有朝一日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朝日刚才所说的，“梦境里角色的言行可以用于揣摩梦境主人”，实际上也写在了测试员的工作手册里。现在，沈莫对这个梦境主人的世界观有了新的看法，这可能是个刻板印象极强的家伙。
大概一两分钟后，13号等来了一对福姓夫妇，13号直接称呼其中的男方为“福先生”，女方为“福女士”。
福女士是个长相毫无攻击性的美人，菟丝花一样挽着福先生的手；福先生是个福姓夫妇的男方里少见的瘦长体型，三角眼，留有山羊胡，比13号高，他俯视着13号言简意赅道：“开始，说。”
“‘守成 ’、“智力 ”、‘体质 ’、‘混沌 ’。”13号笑容可掬地说。“两位还满意吗？”
福女士张开右手五指去瞧上面图案繁复的美甲，撅着嘴说：“智力怎么只有两个加号呀，我想要三个加号的。”
“我是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不需要守成的孩子。”福先生微微挑起右边眉毛。“听上个月来过你们这的朋友说，有带‘激进’的，换这个，我的孩子有大把的试错机会。唔，对了，‘混沌’听起来也不是很利索，换成‘道德感低下’比较方便。”
13号脸上的笑容不变：“抱歉没有给两位带来很好的体验，不过食堂有规定，当日菜品一旦确认就不能更改了。”
福先生眯起眼睛。
“您找我们老板也没用，这是食堂的规定，死规定，抱歉。”13号娴熟地说。
“这位……13号，”福先生沉下脸，阴恻恻道，“医生与医生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交集，你最好期待自己不要轻易有需要就医的时候。”
13号置若罔闻。他动作利索地取了两个打菜盘，给二人打好那四个词条对应的饭菜，从窗口递出。福先生和福女士看着那两个打菜盘就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却也没有半分打算离开的样子。
尽管咬牙切齿地瞪视13号，但他们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二位，早晚都要吃的，冷了就不好吃了。”13号说。他也不着急，看了一眼窗口外食堂座椅上的情况。有不少食堂员工已经和自己的客人落座，不过还是有许多空闲的位置。
想了想，他又安慰似的开口说：“今天的确是没办法了，不过咱们不是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吗？就算今天您二位把这顿饭吃了也不要紧嘛，咱们过去聊聊。作为食堂的员工，我一定会尽可能满足客人的需求。”
在13号的再三安抚下，福先生和福太太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打菜盘。13号走出窗口后，三人找了个座位坐下。食堂的座位距离窗口都有一定距离，三人后边的谈话，沈莫就无法得知了。
几分钟后，一对福姓夫妇停在沈莫的窗口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