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姨偷偷准备的,还叮嘱我不要先告诉你。”裴凛简单地解释了花的来历,她早就将这束花交给现场的老师保管,因此不必时刻将它招摇地带在身边。
“刚刚的伴奏……凛凛你看见是哪位同学吗?”安易眨着眼睛,此刻她最好奇替五班伴奏的好心人是谁。
裴凛笑着道:“没看清呢,后台太黑了,我只看见她好像戴着帽子。”
“嗯……”安易的表情有一瞬的怅然,深呼吸道,“没事,不管是谁,我都非常感谢对方。”
裴凛刚想揭晓答案,朱天达这窜天猴就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兴奋地挠挠头:“裴姐,快五点了,我们出发不?”
“去哪里?”安易歪着脑袋问。
朱天达一看是裴凛的好姐妹,就爽气道:“裴姐的生日聚会呀!她今天在李记酒家请客,小易你肯定也去的吧——”
“够了,别套近乎。”裴凛打住他,领着一行人出发校园北门。
各班的表演是无序的,五班抽到的是最后一组。此时北门已陆续集结了不少学生。
北门,阮媛时刻关心群里的信息。
威猛小老虎:来了来了,还有五十米!
身边不知哪位同学喊了一声“我看见她们了”,阮媛抬头望去,朱天达率先走在最前面,忽然他侧过身,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少女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路上有点堵,还有三分钟。”裴凛的语气略显歉意,周围的男生手忙脚乱地叫嚷。
“这有什么!”
“就是就是,不差这几分钟——”
“那可是李记酒家,就算等一个小时也愿意!!”
裴凛被围在她身边的几个活宝逗乐了,又觉得风有些冷,今天她没戴围巾,往暖和的羽绒服里缩了缩脖子。
“杭城很冷吧。”安易开口,转头看着裴凛,眼里也是含着笑。
“嗯。”今天出门的时候,林燕给她准备了毛茸茸的手套,但指尖却好像没有暖过。
“杭城的冷不是能靠衣服御寒的,即使穿着厚外套、裹着大围巾,室内室外都是一样的冷。”
安易解下自己围巾,温柔地拒绝了裴凛的推脱,将黄色的围巾围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脖子上。
“这样好,不会冻着。”安易说话的时候,两片红润饱满的小唇边便冒出一口白汽。
“谢谢。”
低语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尾调带着不可置信的疑问:“是那辆车吗?”
白色的大巴车缓缓驶来,车身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李记酒家。
“我靠,活了这么久才知道杭城的大巴是可以包车的!”寸头男生——现在裴凛知道他的名字是陶昊宇——夸张地大叫起来。
人群沸腾起来,朱天达将手合成小喇叭状,大声喊道:“祝裴姐生日快乐!”
周围的一帮人便都开始手舞足蹈地祝她生日快乐。白雪皑皑的世界,一时之间竟染上了几分喜庆的色彩。
按十来年后的话来说,这些家伙们很会提供情绪价值,文华的学生哪有吃不起饭的道理,但这群人收到裴凛偶尔的惊喜时,依旧会一副感恩戴德两行清泪的夸张模样。
所以裴凛很乐意花钱买大家的开心。
大巴车开着空调,暖意立刻迎面贴上来,司机是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但却一眼认出了裴凛,乐呵呵道:“您就是裴小姐吧。”
“嗯。”裴凛应他,礼貌地点头示意。
安易的眼睛从上车开始就闪着好奇的光芒,亮晶晶的眼瞳捕捉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像是误入一个崭新世界的小兔。
李记酒家坐落杭城的东城区,府邸式的装潢,包厢式的设计,服务台中间悬着水晶吊灯,在暖色的光影间璀璨如星。裴凛听喜欢旅游的合作伙伴谈起过这家餐厅,低调奢华,盛名在外,尽显江南风情。
所以今年裴松问她想约哪家餐厅,她一口就定了这家。
朱天达带着后面探头探脑的一帮人进入预定的包厢,入座后就有穿着白制服的服务员开始上菜。
蟹粉豆腐,松鼠桂鱼,龙井虾仁,大闸蟹,春韭鲜笋炒塘鳢鱼,江南富贵鸡,糖藕,香醇鹅肝……李记酒家的招牌特色一一呈现,菜还未上齐,席间已经流动着此起彼伏的夸赞。
用餐途中,裴凛的手机一直在口袋振动,不用猜她也知道肯定是裴松一年一度的庆生祝福。
她借上厕所的理由离开座席,向走廊深处走去。
无声地接通电话后,裴松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响起:“凛凛,爸爸今年还是回不了国陪你过生日……”
“没事。”裴凛淡淡地安慰他,对裴凛来说,这么多年的陪伴缺位,她早已不像儿时那般会期待爸爸出现在门口,张开手臂对她说“生日快乐”。
“我给你账上转了一笔钱,你看看喜欢什么,爸爸看了之前你的消费记录,不要怪爸爸多嘴,凛凛啊,爸爸赚钱就是给你花的,你不花的话……”
裴凛走着走着,来到尽头的玻璃窗边。这扇窗被擦得干净,倒映着楼道内明亮的灯光。电话那头源源不断地表达着作为一个父亲的关心,裴凛静静地听着,窗外有雪花飘落,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爸爸。”
裴凛突然开口,那头顿了一下:“嗯?”
“你那边下雪了吗?”
裴松微怔,忽地抬头,从高层的落地窗向远处望去。庄严而古老的建筑屋顶白雪纷纷,为世界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帷幕。
远处的塞纳河静静流淌,却抚不平身处异国他乡的商人飘零的心绪。一股无名的思念和忧伤纠缠着,仿佛无数根藤蔓爬满了他的心头。
“下着呢。”裴松回答。
裴凛将自己的手贴在透明的窗上,掌心与玻璃几乎密不可分,丝丝寒意浸染着她的手掌:“我这里也下了。”
两头都是无言的沉默,裴凛突然又说:“爸爸,我不想学艺术。”
裴家从一开始,就将裴凛往艺术生的方向培养,钢琴、竖琴、小提琴,绘画、品茶、插花,没人要求裴凛长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可撼动的背景使她只需要在金银玉翡中闭眼享受。
“……爸爸只是希望你这辈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其他的爸爸都不求……”
“爸爸,”裴凛打断他,“可是我是裴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啊。难道我真的要选一个无足轻重的专业,然后在裴家的保护下无能地度过这一生吗?”
裴松沉默了几秒,声音有些沙哑:“怎么能说这是无能呢……爸爸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辛苦了。”
裴凛垂着眼,她和裴松在这些话题上从来没有共频可言,于是她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年底回来吗?”
“也许回来,但是希望不大。”
“嗯,我会提前回去看爷爷。”裴凛停顿了几秒,忽然说道,“爸爸,我以后不想结婚。”
“好。”那头没有一丝犹豫,但还是问了原因。
“就是不想。”裴凛简短地回答,“谢谢您的祝福,我先挂了。”
对方也没有挽留,他们的聊天一向结束得利落。裴凛回头,发现陆越炀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想偷听,只是他们不希望你这么快回去。”陆越炀无奈地耸耸肩。
裴凛一愣,突然笑起来:“他们是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嗯。”
裴凛萌生了逗逗他的念头:“班长,做了你一年多的同桌,难道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有的。”少年的回答出乎意料。
“我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今天是我的生日。”
“林老师说的,大家都知道。”
“那大家……”裴凛想起那些惊讶的面孔,猛地发觉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难怪今天的一班除了几个回老家的,大多数人都到齐了。
“那你的表示呢?”裴凛打量着两手插兜的少年,他的口袋很浅,并不像是能藏礼物的样子。
没想到少年伸手看了看时间,笑着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裴凛被他的行为整的云里雾里,有礼物就是有礼物,没礼物就是没礼物,陆越炀这家伙为什么还躲她的问题。
推开门的一刹那,包厢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裴凛怕黑,不是很敢进门。
一根蜡烛被点燃,摇曳着向她缓缓靠近,她看见朱天达和另一个男生端着两层的蛋糕朝她这边走来。
悠悠的生日歌在黑暗中响起,饭菜的气味被蛋糕的香甜覆盖,所有人站在门边,双手打着节拍,歌唱着祝福她的生日。
一曲毕,阮媛打开了门侧的开关,亮光瞬间洒满包厢。朱天达手上端着蛋糕,还不忘提醒她:“快许愿,快许愿!”
“好好——”裴凛的头上被宋如戴了生日礼帽,她应着大家的欢呼走到蛋糕前,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裴凛从不许愿,她也不需要许愿。
她闭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祝我开心?祝我暴富?祝我学业有成?祝我飞黄腾达?
好像都差点意思。
那就祝大家身体健康吧。她心里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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