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媛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此时夜幕已彻底降临,但月色极亮,给远山和大地蒙了一层银白的纱。
远远就瞧见一支支商队打着灯笼或火炬从四周向中心的城池行去,像是细流一般汇入山脚下的灯火汪洋。
待到马车从山腰驶下还没到城门口,就看到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帐篷驻扎在城外,每个帐篷旁都支着一个有些残破的摊子。
顾媛不禁惊奇:“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游商。”
池瑜边说边抬手将顾媛拉回马车:“若是各国的商人有文牒便可进关行商,若是没有便只能驻在城外形成草市,这其中鱼龙混杂,我们此时偷溜出来,郡主还是莫要漏了身份,惹上麻烦。”
“文牒是什么啊?”
“就是行商的凭证,凡办理文牒者需三样东西,其一是由所属国出具的文籍,用以证明自己是良民而非逃犯:其二是所买商品的目录,以确保不会有违禁之物流入大楚,荼毒百姓:其三便是钱,总共有两种用途,分别为租金和保金,用以维护市场的正常运行。”
“城外的这些人,除了少数没有备足钱财外,大多都是各国的逃犯一或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安规经营。”
“不正规经营,缺斤短两,以次充好?”顾媛对商贩的认识也就到这了。
“若是这样倒是不难办,就怕是一些杀人越货者来此销赃,亦或是单靠人心里的贪念将人骗得倾家荡产。”
“这么麻烦啊!那干嘛还非要开市啊?”顾媛听着刚才的条条框框的头都要炸了,听到这些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利民之事,丝发必兴。这渝州本就偏僻,不像江南的吴越两州那般富饶,也不似中州那般人口稠密,只有这多国汇市才能多带来些收入,这些事自是也马虎不……”
突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素节的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什么人!?让开!”
一个衰老的呻吟也引起了周围的嘈杂“诶呦~疼死我了。”
素节看着那老者,猛甩手中的马鞭,鞭身抽过空气发出破风的噼破声,看起来气势更胜一筹。
可有些事情可不是比谁更有气势,就比如现在,那老人在鞭声里顺势缩起脖子,将身子埋得更低。一下子就将素节衬托成了盛气凌人的恶人。
“这人怎么回事?”
“就是,撞了人还这么凶!”
周围的几个人起着哄,顿时群情激奋。
“分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素节说着微微抬手摸向了一旁的佩剑,那地上老人虽然叫喊着疼,但却时不时偷偷的用眼睛瞟着最开始起哄的几个人,明显这几个人是一伙的。
可最让素节担心的是,除了那几个人以外人群中还有几个人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汉子正死死盯着马车的布帘,还有几个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在向这边慢慢靠拢。
而马车之中,顾媛听着外面的争吵正要起身查看,就被池瑜拽了回来,
“郡主,还是莫要出去。”
接着就对马车前的素节道:“破财消灾,给她些钱打发了吧。”
“是。”素节怕节外生枝,无意与这些人纠缠,直接取下整个钱袋向外丢去,那钱袋刚到了半空,地上的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就直接一个大跳,抓过钱袋,稳稳落地。
若不是亲眼所见,旁人是断然不会相信这一番高难度的动作是一个老太所做。
那老太接过钱袋后,就一溜烟的窜入人群消失不见了,那几个起哄的也向那老太的方向跑去。
悄悄掀起门帘一角偷看的顾媛看着这一幕只觉好笑,回头看池瑜揶揄道:“池尚宫还真是有钱。”
“若能用这些钱换来郡主安定倒也值得。”听了这话顾媛不禁腹诽,分明是池瑜自己怂,怎么还能算到自己身上。
忽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向自己腰间摸去--完了!完了!自己平时都在书院,故而没有带钱袋的习惯,原本还打算好好的大玩一场,如今真真是没钱寸步难行了。
“郡主用我的吧。”说话间一个月白色绣着锦鲤的钱袋,就递到了顾媛面前。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的接过钱袋。嘿嘿,还挺沉。
“臣下算不得有钱,但养郡主一个还是够得。”这话搁以前顾媛肯定是不屑地,可如今她就差流出一把老泪来了。
人群渐渐消散,马车得以再次移动,却忽的被一杆银枪拦住了去路,素节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口顶上一股无名火;“正是没完没了!”
顾媛伸头看去那马背上的女子与自己年纪相仿,身着素银甲胄,红披风,头发干脆利落的高高竖起 ,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这是你的钱袋吗?”那女子手里拿的正是,素节刚才丢出去的。
“刚才的那伙人明显就是骗子,你们不要再被骗了,就算是钱多也要长点心啊。”
额——素节用自己一向转得慢的脑子思考该怎么回答,自己看得出来那是骗子,给钱也绝不是因为自己人傻钱多。可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了一个:“多谢了——侠、女。”
“不用谢!”那女子似乎十分受用这句话,食指和中指合并从额角向外滑动,同时眼睛微眨。
这是一个做的人以为十分潇洒,可实际十分烧包的动作。同时还补上了一句:“我!霍长歌!立志护卫渝州一方安宁!扫尽人间不平事!”
她这话说的热血立志,可配着她的行头和仰头手指苍天的动作,活像是看话本看坏脑子的小孩子。
素节满头黑线的的听完,脑子半天转不过来,只能回道:“会的。”
“那是自然。”那女子的下巴高高扬起,将手中的钱袋抛向素节,拍马离去,留下一个潇洒地背影和一串奔放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马车里的顾媛拍掌笑道:“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渝州守将霍烈的掌上明珠。”
“霍烈,好像有点印象。”顾媛拖着腮思索。
“是太子一党的要臣。”池瑜提示道。
“池尚宫,还真是耳听八方啊。”听到这话顾媛才想起二人的立场冲突,不免出言讽刺。
“霍烈被启用前是太子的侍卫,后来是得了太子保举才得重用,他与太子亲近算不得秘密。”听着顾媛的讥讽,池瑜面色如常,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浅小酌。
顾媛觉得自己平时对朝局动向所知的实在是太少了,可这也怨不得她,女眷的培养无外乎就是些琴棋书画,女红女德,要不就是算账理财。
要实在是如顾媛、顾娴这种对此没兴趣的,那就吃喝玩乐,走鸡斗狗.反正皇帝大手一挥,我皇室又不是养不起。如此过了十四年,顾媛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对那些权利倾扎,朝堂争斗,自然是毫无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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