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找补道:“我这就去差人重新换个炕桌。”
待下人搬来炕桌替换后,已是用膳的时辰。
惜芷来这永安朝已有几个月,始终适应不了吃饭时身边有人时刻跟着伺候。
余闲也知她这个习惯,故眼下屋内的下人都退出去了。
二人相对而坐,惜芷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给余闲。
余闲眼底笑意愈浓,伸手接过。他想起方才之事,到底有些不放心,咳了咳,试探般问道:“小芷……可是有心仪的男子了?”
惜芷摆摆手,随意道:“嗯,二哥你也知晓的。”
“嗯……什么?”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余闲面色忽变,猛地提高音量。
面对惜芷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余闲扯了扯嘴角,压住质问的冲动,轻声道:“二哥的意思是,这男子是何人?”
惜芷打定主意,誓死要攀着谢安,无论何人与自己安排婚事,都只道自己非谢小将军不嫁。
二哥虽说此事不让自己插手,她却也不能真的将烂摊子全丢给二哥一人处理。
她眼下就没什么名声。
待此事传到外间去,想来也没哪位男子会愿意娶这样一位女娘,何况自己还是京中有名的丑女。
也不知大夫人替自己安排的这门亲事,可是寻了位身患眼疾的男子?
“谢小将军。”她止住思绪,垂着眸,微微抿着唇,面颊泛上嫣红,俨然一副小女儿家春心萌动的情态。
余闲见状,心下一沉。再开口时,嗓音哑了不少。
他涩声道:“可谢安下月便要与丞相府的杨三姑娘订婚。”
惜芷声音很低:“我知道。”
话音落地,屋内安静下来,空气仿佛也停止了流动。余闲未说话,面色平静地看着惜芷。
“对了,二哥那日可有去见金姑娘?”惜芷受不住余闲的打量,慌乱下提了个最不该提及的事。
几乎是话出口的瞬间她便后悔了,可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干巴巴地往嘴里扒饭,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余闲。
余闲眼底残存的暖意彻底散了,他放下碗筷,声音听不出情绪:“小芷想要我去见她吗?”
这误会可大了。惜芷忙不迭地摇头,否认道:“我只是见二哥过去将金姑娘的香囊日日佩戴,便想着……”
余闲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往日自己误将香囊当作小芷所送,自是极其喜爱,日日佩戴于身,唯恐伤了小芷一番心意。
不曾想,落在小芷眼里,竟成了自己对那莫须有的金姑娘有意的证据。
“小芷可是认为我对那位金姑娘有意?”
余闲说着,手不觉抚上了腰间的香囊,面色晦暗不明。这是几个时辰前小芷亲手替他系上的。
他紧紧握着香囊,为自己方才心里升起的窃喜感到可笑。
因恼惜芷将自己推拒给不相干之人这一举动,他的语气不可避免显出咄咄逼人之势:“你可知在永安朝,女娘送男子香囊代表何意?又可知男子收下香囊意味着什么?”
惜芷有些傻眼,她全然不知这香囊有何特殊之意。面对二哥的质问,她有些瑟缩,竟是畏惧起他来。
“我……我不知。”女娘的声音弱下去,细听能听出些许颤意。
余闲不可置信地抬眸,将女娘眼底的惧意看的分明。
“你……怕我?”他哽了一瞬,声音低下去,哄道,“我可是吓到你了?”
不等惜芷回答,他忽地起身,身形摇晃了一瞬又很快站定。
“二哥今日让朝中之事影响了,并非有意凶你。”余闲哑着嗓子解释,顿了顿,又道,“你别怕二哥,日后、日后不会了。”
说罢,余闲悄无声息地走了。
……
“我听闻余二姑娘要订婚了?”
惜芷猛地抬起头,满是讶异地看着面前之人。
傅靖见她不语,面色愈发阴沉,恶声恶气道:“怎么,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惜芷揉了揉困乏的眼睛,朝着四处张望了一番,原先守在身边的几个丫鬟不知所踪。
她抬眼看向傅靖,困惑道:“殿下怎么在此,可是需要吃药了?”
傅靖凤眸微眯,似在琢磨面前之人是否在装傻,“你可知与你订婚的男子是何人?”
惜芷下意识摇头:“不知。”话落便意识到中套了,她讪讪一笑,“殿下怎会知道此事?”
傅靖冷哼一声:“余二姑娘订婚之事,人尽皆知。孤可没甚兴趣特意去打听。”
惜芷呆呆点头:“哦。殿下可知那男子是何人?”
“无关人等,孤向来不放在眼里。”
惜芷眼下所在的是一处湖心亭,湖中高大的荷叶、紧密簇拥的荷花,将这一方亭子遮掩住,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傅靖不经意扫了眼四周,步子微动,俯身靠近惜芷,深深地望着她,唇角微勾:“想知道?”
惜芷点头。
傅靖嘴角的笑意蔓延至眼底,挑眉道:“求我。”
“……”他凑的太近,惜芷能闻到他身上散出的气息,木质熏香醇厚悠长。
她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知傅靖就是有意为难自己。眼下前后无人的 ,若是惹怒了这人只怕求救无门。
惜芷识时务,小声央道:“求殿下了。”
傅靖瞳孔一缩,猛地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惜芷:“你……”他呼吸急促了一瞬,胸膛上下起伏着。
“求求殿下了。”惜芷不明所以,以为傅靖不满意,便又道,“您就告诉我吧。”
她成日与余闲撒娇卖乖,眼下不觉就放软了腔调,浑然不觉自己的语气听着像是在与面前之人撒娇。
傅靖不觉后退一步,咳了咳,目光有些游离,“既、既你诚心相求,告、告诉你也行。”
“城东李家的小儿子。”傅靖提及此事,傅靖眼底浮现厌恶之意,“你可知,那人是个天阉。”
惜芷微愣,却也并无太多意外,大夫人不喜自己,定不会为自己的婚事上心的。
“你可是心甘情愿嫁给他?”
惜芷不知面前之人为何瞧着比自己还生气,老实摇头:“不想。”
傅靖道:“你若不想便不会有人敢逼着你嫁人。”
惜芷打量他一眼,小声道:“二哥亦是这般与我说的,他会替我退掉这门婚事。”
“哼。”傅靖睨她一眼,“一些小恩小惠也值当你感动,他身为你的兄长,这本就是他应做的。”
他说自己可以,说自家二哥,惜芷可就不乐意了,嘟囔道:“什么小恩小惠,二哥很好的。此事与殿下无关,便不麻烦你了。”
说罢,惜芷撇着嘴,气地要走。
傅靖见自己一番好心让人弃如敝履,亦是有些气恼,便堵着气不留人,哪曾想惜芷竟是头也未回地走了。
惜芷走过连廊,到了湖岸上,便见几个丫鬟嬷嬷焦急地迎上来,在她们两侧各有一佩刀侍卫看着。
难怪自己醒来便不见了她们,原是让傅靖派人看住了。
“二姑娘,你可有碰到什么事?”丫鬟焦急地打量着她,生怕她受了伤。
惜芷摇摇头,笑道:“不必担心。”
“余惜芷!”一道略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惜芷闻声抬头,便见两名男子远远走来,走近了,才发现是谢安与那位袁家大公子。
她无意识皱住眉头,今天也是赶巧,怎么一个个都凑上前来了。
正想着,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正是湖心亭的傅靖。
傅靖抬眼看向对面走来的谢安,挑眉笑着,眼底隐有敌意,“仲景与博远这是找小芷有事?”
惜芷因着这个亲昵的称呼打了个寒颤,不敢吭声。
谢安看向傅靖,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淡声道:“见过殿下。”
袁宏亦是作揖道:“见、见过殿下。”
傅靖笑笑,慢条斯理走至惜芷面前,垂眸道:“小芷可勿要忘记我说的话。”
说罢,便带着人离去。徒留惜芷原地凌乱,他说什么了,自己又勿要忘记什么?
袁宏冷眼瞧着,冷哼一声,讽道:“你倒是有本事。”
惜芷一脸莫名其妙。
袁宏看不惯她这幅装作无辜的模样,移开视线,又道:“你想攀什么人我管不着,可你偏要去招惹我弟弟。他不是你能哄骗之人,那箱首饰我便不与你计较,若是日后你再哄骗他,休怪袁某不客气!”
“如你这般想攀龙附凤的女娘,我可……”见多了。
“博远。”谢安厉声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女娘的视线,有些欲言又止。
“你……”无端被人一番指责,便是圣母在世也忍不住吧。惜芷气得眼睛都红了,手指也微微发着抖,恨不得立马将府里那箱首饰拿过来,砸在这人脸上。
见人被谢安拦住,惜芷气得只瞪谢安,恨恨骂道:“你当你那弟弟是什么宝贵人物,本姑娘还不稀罕呢。袁公子还是管好自己弟弟,让他勿要来扰我!”
惜芷瞧着气势汹汹,声音却隐有哭腔。
袁宏周身气势一弱,无端有些心虚。他处事圆滑,并非不留人情面的性子,可……
谢安看着女娘,作揖道:“此事是博远说话有失偏驳,我代他向余二姑娘赔罪。”
惜芷理也不理他,在几位丫鬟的保护下离开。
行至一半,手腕让人从后面紧紧拽住。
惜芷吃痛,转头看去,对上谢安泛红的眸子。
“二姑娘且慢。”谢安在惜芷的注视下,一字一顿地挽留道,面色有些难为情。
惜芷扯了扯手腕,没扯动。身旁的几位丫鬟满脸担忧,却碍于谢安的身份不敢出声。
“好。”惜芷被迫止步,看了眼远处的袁宏,又收回视线,“谢小将军可有何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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