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短促却有力的痕迹。
田中老师即使年纪大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响亮。
总有人无论过了多久还在坚守着自己的阵地,我不由地回想起远在东京的好友,他们早早地就下定决心要成为警察,那还是在我很迷茫的阶段。
最要好的朋友本该拥有同样的志向,当时我的心里这么犹豫着,却始终迟迟开不了口,最后只能说出一句,“你们一定可以。”
直到打铃我也没思考出我究竟在迟疑什么。
课间。
“我东京的表哥来了你们要一起来玩吗?我这个表哥带来了最新的游戏机,到时候可以一起打。”
“好啊,这可一定得去,我可是想了很久。”
“真不愧是小林,连最新版的都有!”
“东京来的吗,好厉害!东京离札幌好远。”
“是啊,我表哥可是专门来找我。”
东京......即使我趴在课桌上闭着眼睛并同时掩盖着耳朵,也完完全全遮挡不住小林真我的热情,拥有这么一个外向的同桌我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被掺和。
正冒出这个念头,小林真我当即转过头来询问,“藤井,一起吗?这可是最新版。”
果然。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
我耸了耸肩,思绪渐渐发散,东京确实好远。
我曾经也在东京生活,但是自从来到札幌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仅仅依靠书信维持着我与异地好友的关系,想来应当很脆弱,却依靠着某种寄托坚持了下来。
明明不过是儿时玩伴,却有某种“如果不联系的话,以后可能就真的联系不到”的预感。
这并非毫无依据,不过是在东京的好友与在札幌的我其志向全然不同。
他们的心志坚定而不可摧,渴望成为警察的他们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包括每日的训练及未来的大学。
而我则是完全不同,自来到札幌,我与那些千万个相同的我彻底同化,既不会遭受到极端的欺负也没有特别的机遇,每日的烦恼无非是怎么从马路延伸的直线走回家,如何赶上作业的最后期限,以及思考每天该吃什么。
即使我们每天生活得截然不同,景光从来都没有发表过任何不满的意见,他似乎丝毫不觉得我成为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透过信件我眼前都能浮现他耐心而认真的表情。
意外的是零。
听景光的描述,他似乎也没有异色,好像还说出了“那就由我和景光来保护小代”之类的话。
我还以为他会生闷气,毕竟在离开之前他就是这样。
我从来都只写信给景光,也会在信中写到零,但我从来都没有单独给零写过信。
景光曾经委婉的问过我是不是在跟零闹矛盾。
实际上也没有,即使有也早消气了。
我只是有点别扭。
后来我们就都逐渐习惯,有时候零也会直接在景光的信中写给我,还伪装成景光的字迹,我一看就知道那个字迹是零的。
零这个笨蛋,字迹都不懂模仿得像一点。
我还是去看了小林真我口中最新款的游戏机。
小林真我的表哥确实时尚,连衣服都只穿那种带有亮片的,差点让我恍花了眼。
“哇原来在东京的人都这么时尚。”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都表示长了见识。
我,“......”
对不起,零,我再也不会说你是笨蛋。
小林真我拿出那个据说是最新版的游戏机,看起来跟前几年的没什么不同。
那个标签没贴好,我没忍住一撕开,覆盖着另一个标签,仔细一看,正是前几年生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究竟为什么要来?
仔细思考后的结果大概是,笨蛋果然会影响。
开个玩笑,事实上去不去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去一次跟去一百次我也不会跟他们增进感情。
不可否认的是,只有像诸伏景光跟降谷零这样的人才会吸引我,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跟他们说过,甚至于我跟他们真正面对面的相处时光只有小时候的那么几年。
我曾一度怀疑是因为书信的缘故,小孩子总是更喜欢独特。
拥有一个好朋友,跟拥有一个依靠信件联络的多年好友,哪个看起来更酷岂不是很显然?
在札幌住下后,我的父母便也也没提过再换地址,至少在此之前还没有,现在更多的是直接借工作忙碌的理由,各自去往彼此想去的地方。
所以我也就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懂得怎么处理独居的各种问题。
我确实这么自信,不过——
这好像并不包括怎么抓小偷???
为了确保自己没走错,我回看名牌,是的没错,就是藤井家。
我从院子里找到了棒球棍,做好报警的准备后,垫着脚慢慢靠近,轻轻地打开门,飘来一阵炖牛肉的香味。
当我眼前出现两双很明显是男高的鞋,我已经察觉到来者的身份了。
我仍是悄声靠近,比起惶然更多的是喜悦。
厨房的光线很好,这是我之前就知道的。
但当我站在客厅望着里面的场景,油然而生的满足迅速填充着我的内心,金黄色的阳光映照在他们身上,真奇怪,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泛起。
“小代,欢迎回来。”景光和零异口同声。
我终于亲眼见到了景光令人安心的笑容,零悄悄地将他煮出的失败品往后藏了藏。
“什么啊,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说着抱怨的话语,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我的开心。
“不是很惊喜吗?信中明明写着‘要是能见到就好了’这种话。”降谷零这家伙毫不留情将我用纸糊的伪装戳破。
“那明明是我写给景的,才不是写给你。”
“是啊,某人到现在都没专门给我写过信。”
“零每次不都很期待小代的来信,每天都在问来了没有。”
“才没有!”
我没有问他们怎么突然想找我,也可能是想不起来问。
一阵沉默之后我们都捧腹大笑,我只是觉得很高兴。
至少在这一点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不是吗?
景光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从菜品的成色便能够看出来,除了那一道有些焦的天妇罗,秉持着雨露均沾的原则,我还是决定尝一口。
嗯......不能说是不好吃,只能说是有点奇怪。
期间降谷零瞄了我五次,见我面不改色,有些欲言又止。
景光问道,“小代,天妇罗怎么样?”
他停顿了一秒,“想知道我的厨艺有没退步。”
“景光做的当然好吃,不过这道天妇罗,是零做的吧?”
说到后面我故意延长声线去瞧零的脸色。
“不好吃?”
虽然是疑问句,但零俨然一副“你敢说不好吃试试?”的神态,连他下垂的狗狗眼都目露凶色。
“零特地做的,肯定好吃。”
他有些讶异,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可能是呛到,降谷零的脸红得连他的肤色都挡不住,看来他对自己也有比较清楚的认知。
“所以——”我很人情化地等他咳完。
然后直接将天妇罗送到他口中,“为了不浪费,零就负责吃掉这一盘了!”
夜间。
我们三人再次挤在一张床上,就像几年前还在东京时一样,并非是没有客房,只不过没有人提起。
他们向我讲述了许多信里不曾提到的小事。
之前在信中并不是不愿意提起,不过是太细、太小的事情,所以只有在见面的时候能够绘声绘色地比划。
我正好朝向窗外的夜空,我私自将最亮的那两颗命名为光和零,并告诉了他们。
“好吧,勉为其难让你找个替身。”
降谷零总是嘴不饶人,“以后要是再躲起来偷偷哭我们也能知道。”
“我才不会!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景光有些好奇为什么。
“秘密。”
缘由说起来怪矫情的,“这样在未来无数个夜晚里,我也能见到他们了。”
有一瞬间我萌生了这个念头,随后更加不愿意说出理由,绝对会被零嘲笑。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感情并非单向,我也是那个维持者。
如果说由信件联络的感情是脆弱的,那么能够使之维持的枢纽便是他们的勇敢与坚定,每当我想要后退时,他们就会上前拉住我,没有明说却也给予我以极大的勇气回握。
起初我就已做出决定,独自在漫天大雪之中,前去寻找邮寄箱,第一次向陌生人开口询问。
即使我的内心是怯懦的,双手还紧张地揪着信件,还是寄出了给诸伏景光的第一封信。
【第1封信】
敬启者,诸伏景光
小光,最近好吗?你是不是已经能够说出一些话了?可惜没能够听到你叫出我的名字,真是遗憾呐。
顺便问一句,还有那个、就Zero怎么样?
你们两个人现在肯定更合得来,天天都能一起玩。有零在你也不会被欺负,他绝对会挥着拳头教训那些没礼貌的臭小鬼。
这么想想真是够沮丧的,好像没有我也没关系,真是狡猾,明明是我先认识的每一个人,到头来却是你们更要好......
当然我没有嫉妒你们的意思!
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已经到札幌了,我能够自己待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也可以自己睡一张很大的床,随便在上面滚都没问题,零食想吃就能吃到够,游戏机随时都可以打。
房子里还有独立的射箭场所,爸爸妈妈还跟我说想要什么都能满足我。
可是札幌跟东京一点也不一样,在这里所有的热情好像都在逐渐褪去。
所有的人我都不认识。我根本就不想出门,外面好大又好陌生,跟长野也截然不同,雪人都得自己堆。
好吧我是说,自己一个人真的做什么都不酷。
即使房子大到可以随便我跑,但自己跑累了小光也不会给我递水,也没办法跟你们挤在一张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虽然一般都是我和零才会这么睡。
不管是吃零食还是打游戏,当自己没有得到限制时,好像做多少次都没有三个人一起做来得有趣。
爸爸妈妈虽然说着爱我的话,但他们从来都没有陪过我一整天,他们只会指责对方陪伴的时间更少。
抱歉,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对小光谈这些,无奈于我心里的委屈就像冒泡泡一样止不住地泛起。
今天我学会寄信啦。
一开始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出门也害怕不会寄信怎么办,最终我还是独自完成了!
因为我想起了我们的约定,想到Hiro可能也在期待着收到我的来信。
——藤井代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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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与第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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