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三月？还是五月？

不论我们愿意与否，时间仍旧按照着它自身的流逝速度无声无色地进行着。

景光和零没办法在札幌停留多久，很快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临走前的最后一顿还是景光下厨，做了他最爱的荞麦面，从理论上讲应当是很美味，但我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总觉得有些食不甘味。

我不想他们与我相处的短暂时光只记住我的愁眉苦脸，所以我努力使自己忘却苦恼。

这也并非难事，但凡我露出一点低落的情绪，就会被其他的事情转移，他们会有各种办法让我投入到新的事物中。

可能是处于青春期的某种心理作祟，在他们收拾行李时，我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尽量不透露出我心中的不舍。

“东西都带齐了吗？”我蹲着无所事事地提醒道。

“都在这了，想不到还有被小代嘱咐的一天。”

零像拍小狗那样拍着我的头。

我别开他的手，目露凶色，“你要是说你联想到可怜巴巴不舍得主人离家的狗狗就死定了！”

“咳咳。”

他们同时扭头背着我，肩膀耸动着。

明明零就是被说中了还不承认，当我再次独自待在略显得空旷的房子上这样回想到。

正值夕阳西下，我半躺在沙发上，柔和的余晖一寸一寸地填满我的视线，如果铺洒在零的金发上金灿灿的一定很耀眼。

每当我觉察到我在呼吸，而我的生命十分漫长时，我的生活又重新恢复到常态，缓慢且不起波澜。

想想也是，他们在的话根本就不会给我胡思乱想的机会，唯一遗憾的是，还有好多话没跟他们说......

在思维彻底陷入沉寂后，最后一个想法也随之消散。

最后也没有好好地告别。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我同往日一般去上学。

路上我想起那通被我遗忘的电话，在对方久久未说话之后我瞟了一眼来电人，是小林真我。

“小林，有什么事吗？”我耐心地等待。

对方仍旧沉默了一会，用着那种，被我提醒而不得不回答的语气，“作业记得做啊。”

“诶？所以特地打电话是为了说这个吗？”我有些惊诧，平时我们几乎没有打过电话，何况我也就偶尔会遗忘。

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便是不看重那些较为细微的小事，如果是上课前花费点就可以完成的小作业，那就没有被我归于回家的作业一类。

当然这并不能成为我不写作业的理由。

“嗯，这不是突然想到了吗，身为同桌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林的声调恢复到原来的激昂。

“谢啦。”

“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挂了？”

“......再见。”

听起来对方似乎有点迟疑，是错觉吗？

没等我细想已被对方挂断。

由远及近的招呼声将我的回想终止。

“藤井桑，早上好！”

“早上好。”

我神色如常地回应。

是身穿制服的同学，最常见的黑色短发，戴着一副最常见的黑眼镜，除头部外，他的身材像是经过拉伸，双手双脚都显得很长，近距离接触却发现是正常的男高形象。

所以......这是谁？三月同学？还是五月？

他欲言又止，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我甚至还看见他暗自点头，而后示意我靠近。

我狐疑地凑近一点点。

“你知道吗？小林今天转学。”反光的镜片晃了好几下。

我倒是没听过这回事，“转学？为什么？”

他的表情很凝重，连同声线也紧张得抖了好几个弯，“听说小林太太出轨了，出轨方还找上门来，找上门就算了，还在门口大吵大叫，邻居害怕得差点报警。”

我有些疑惑，“邻居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那个邻居。”他身体的柔韧度有如橡皮泥，鳗鱼似的扭动，而后展示了一个标准的失意体前屈。

“......诶？”我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哈、哈，因为我和小林同学是错开上学，座位又比较远，平时也没什么其他接触。”他比划着手脚解释。

这么突然就转学，情况挺紧急的啊，不过小林真我居然没有找过我......等等！

我瞬间醒悟，昨晚的来电，难道是为了说明这件事？

想清楚的一瞬间我将书包递给那位同学，“三月同学！拜托你帮我先带到学校，十分感谢！”

转而迅速朝小林真我的家跑去。

“嗯，”他呆呆地应了一声，“嗯？？？！”

“请稍等一下，藤井君！”他在后面做出呐喊状大声呼唤道，“我叫四月一日君寻，不姓三月，也不叫三月同学！现在已经！快上课了！”

——

左边？还是右边？

无论是哪个地方的建筑物，几乎都大差不差，所以，即便来过一次小林真我的住宅，认不清在哪也是正常的吧？

我应该事先向五月同学询问具体地址，失策了。

“藤井桑！”他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跑得好快。”

我一把握住他的双手，“五月同学，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他的脸噌的一下红得彻底，紧接着又意识到我没记住他的名字，“我叫——”他指着自己，“四月一日！君寻！不姓三月也不叫五月。”他的眼泪唰的一下流出面条的形状。

“额，好、好的，四月一日同学。”他是我见过表情最为生动、且能够随时变换自如。

他扭捏着，“直接叫我的名也可以。”

那“君寻同学？”

“既然藤井同学都叫我名字了，那我也应该换个称呼。”他像是很开心地转圈圈，连带着我的书包也一同转了起来，幸好里面的书没有被甩飞。

“我可以直接称呼你‘代衫’君吗？”他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

不论是否是为了接下来的请求，我都理应给予肯定，“当然。”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虽然似乎发展得有点快。

“请问——”

“代衫君——”

我们同时开口，又几乎同时停止发声等待对方。

“君寻同学——”

“那个——”

刚才的情景再次重现，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近乎同步的默契，在此之前我只有在与景光他们相处时才出现过，之前竟然没发现君寻同学这么有趣。

“果然与代衫君一起就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代衫君想要去小林同学家吧？我可以带路。”

他举起手自荐。

“十分感谢，君寻同学。”

想起还有没见到的小林真我，我正色道。

他摆着双手，“我也想知道小林同学现在怎么样。”

之后我们并肩走着，顺便交流情报。

“昨天他们吵了好久，最后不了了之了，但我总感觉事情还没结束，小林夫人比较注重体面，每次出门连一根发丝都要服帖才行，这么想来小林夫人跟小林同学好像。”他感叹道。

“像？外表吗？”我下意识问。

“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表，都是那种很张扬的人，是跟我完全相反的类型。”

虽然我不认识小林夫人，但小林真我的性格确实如此，我点头表示认同，不过，“虽然我与君寻同学并不算熟，但君寻同学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好人’的人哦，是另类的耀眼。”

他扇动着双手给自己的脸颊散热，“呀~没有啦~能认识代衫君真的太好啦。”

“你昨天有见到小林吗？”

“这个倒是没有，听到争吵声后我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直面的话好尴尬。”他呼出一口长气。

话音刚落，小林家就到了。

我们按了几次门铃，没有任何人来开门。

“奇怪，一般现在这个点小林夫人是在家的。”他挠头疑惑着。

我往里屋的方向望去，门并没有关紧，恰巧一阵风吹过，门缝似乎在......变大？

“他们是忘记锁门了吗？”我将这一发现告知四月一日君寻。

“诶？！”他快速走过来，“不应该啊，即使是没锁门也不至于没关门吧？”

他一时不注意脚下的石子，直接朝着门摔。

我想要拉住他，眼神瞟到屋子里，整个人都无法做出反应。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痛痛痛！”

见我怔住也扭头去看。

满地的猩红色蔓延开，鲜血已经有凝固的趋势，血迹的集中区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直直地看向我们，瞳孔一动不动，姿势也僵硬许久，有些昏暗的光线渲染得恐怖加剧，另我更加无法动弹的是，那个人是正是我们要找的小林真我。

半晌我找回自己干涩的声音，“报警。”

——

警察来得很快，我和日月一日君寻还在平复着心情，我们很难打起精神去鼓舞对方，却还是尽量握紧拳头平静着。

我们作为目击者，警察询问了很多，包括为什么不去上学而是在这里。

“小林真我今天突然转学，我是他的同桌，所以想要来问一下原因。”那位警官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我们，确认后拿起笔记录着。

不久后，小林真我的家人都到来。隔着一段距离，略微熟悉的声音将我的目光吸引过去。

“呜呜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真我一向是个好孩子。”她抽噎着。

我愕然地看着她，是那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