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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朱华想,自己怎么总是在寻人的路上。是不是人一旦奔上了路,就很难再在一个地方定住脚。若是一辈子都待在一小片土地上,就认识那点乡里乡亲,恐怕也不会有外出的心思。

身边没了依靠,怀揣着宝贵的书信和药草,两个青年不会、也不敢再招惹江湖事,只是小心赶路,希望在冬日来临时结束这趟旅程。

在开封竟是很容易便觅得郝泗水的儿子。

随便找家较大的客栈住下,朝掌柜的打听,掌柜却问他们有没有带够钱。“郝老板可是红人,芙蓉阁一天挣得比得上我家一个月,商会里谁不想跟他攀交情。平常人啊,借口从甘州送信攀附的也不在少数,现在都是跑堂给几个铜板请走了事。郝老板是个文化人,如今各地秋试结果都出了,不少举子早早来京交游,郝老板见了不少。我看二位初出茅庐,若能作得一首好诗,求见未尝不可。”

叫朱华和万知面面相觑,只道是人难找,却没想过还会有易找难见的情况。

要是袁成复在就好了,俩人站在芙蓉阁斜对门,阁楼上有穿红衣的娘子往下看,瞧见他们,给万知眨了眨眼,朱华不由抿嘴偷笑。

万知摸了摸这几天没怎么打理的脸,“丛然,你说是关公那样的胡子好,还是只留一撇,或者两撇。早该让李大侠教教我怎么做胡子,我都试试,趁着赶路不见旁人,留一个中意的。”

“不知兄,你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个,再说你这个年纪,留什么胡子。”朱华又抬头看看阁楼上的美丽女人,女人立刻又送来秋波,“要不,你也让她请你喝杯酒?”

“哎丛然!可千万别再提了。不过你提醒我了,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什么?”

“咱们去打个仲夏的名头。”

朱华反应慢半拍,举起手来想敲他,又想起在街上,哼了一声,说俩人扯平了。万知一边笑一边讨饶,跟她发誓,说袁成复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人白头偕老,何况他从前是个道士,即便现在下了山,以后若有机会,他还是想回去做道士。

二人说笑,阁楼的娘子看得清楚,褪了腕上的金链,朝前用力一扔,正落在万知怀里。万知吃惊抬头,她挥了挥手,“天凉,公子不如上来喝杯温酒,芙蓉阁的菊花酒,多少人求着买。”

朱华也有些惊讶,惊讶此人准头如此之好。“不知,这下你不去也不行了。我呢,也陪你进去问问仲夏。”

不想朱华这一问误打误撞对了。这地方女子登门的本就不多,更何况独身的女子。跑堂的自然记得袁成复的名字,那日救了宋婉儿,又和郝阁主痛饮,走了还颇得阁主惦念。从甘州来,又认识袁成复,这女子一看也是有功夫在身上,跑堂便放下其他客人速去后院禀告。

郝万章今日没饮酒,能和来自各地的举子吟诗作对、研讨文章,心里高兴,就用不上酒。

朱华见了人,先打量一番,虽然不知道郝万章为何成了商人,但横竖看着确实和郝泗水有几分相像,就向人行了礼,说明来意。

郝万章接过保存完好的信,展信不由屏气,读来父亲一切安好,才长出一口气。缓了一缓,他拍拍袖子,后退一步,向朱华行一大礼。朱华忙去扶他,被亲切地抓住小臂,要请她喝酒。

“少侠,才上的菊花酒,可不敢推辞,郝某的谢意无以言表啊!”郝万章见朱华有些犯难,就问有何不妥。

朱华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有个同伴,刚刚被楼上一个娘子请去吃酒了。”

得知那娘子一身红衣,郝万章大笑起来,“想来你那朋友生得是颇俊啊!无妨,我叫凤娘来给二位舞上一段!”

要跳舞,凤娘得再精心梳妆一番。趁此,万知问郝万章,这闺房中供奉牌位是什么规矩。

“凤娘和其他人不同,身上有些武艺,在江湖漂泊累了,便入了我芙蓉阁。许是往日受了情伤,她只陪俊俏的客人喝酒,不管出价几何。至于舞剑,光长得好不行,还得她欢喜。”郝万章笑呵呵地摸摸胡子,“我这面子就不如万少侠。”

朱华噗地笑出声来。

“但你要是认为她是轻浮之人,那就错了。那牌位,是她旧时的相好,前些日子死了,她去收的尸。等香燃够七七四十九天,她就走了。”

凤娘推门出来,挽了发髻,额间贴了金色花钿,对庭中两位朋友一笑,踩着楼梯扶手轻盈盈落在地上。她以剑挑起一朵盛开的金菊,递给万知,“公子可替奴家簪花?”

万知趔着身子给人把花簪上,然后赶紧退半步,请人先行。朱华在后面拉住万知,悄声问他都在上面打听了什么。

“说什么?”万知很无奈,“她问我是不是本来有一把剑,又问我的剑是不是被女人骗去了。我还能说什么。”

酒要先饮三杯,舞才能开场。万知本不喝酒,也不得不由凤娘敬了三杯。菊花酒清香,叫人立马忘了奶酒的奇香。好穿红衣的人性情火热,没错,细长的花瓣柔软,落在酒杯里,衬得凤娘的剑更是热烈有力,那长长的剑穗几乎拖地,却被舞出天女绸带的柔感。

“可否请万公子也舞上一段,让奴家开开眼界。”

万知看着凤娘对自己笑,有些怔然,剑递到眼前,摸了开过刃,于是摇头,“恕在下不能从命。”

“为何?”

“我出剑,必见血。”

凤娘一愣,笑着收剑行礼,“这种规矩,我确实听过,二位小友,尽兴。”

朱华从没想过自己能喝下这么多酒,万知早早趴桌上假装睡了,她还在听郝万章谈天论地。说多年老友不陪他赏牡丹,又爽约陪他喝菊花酒。说他想请人把父亲接到京城,只怕父亲不愿。说他这阁里的姑娘们多由他一手培养,找不到合适的人接管,回家也安不了心。又说羡慕他们年轻,好朋友相互陪着,甚至一人壮着胆子,就敢走南闯北,他已是上了年纪,想要的太多,放不下的也太多。

后来凤娘累了,或者听郝万章的牢骚听过太多,干脆伸手点了他的穴叫他呼呼睡大觉,这饭局才散了。天太晚,不是节日,外面宵禁,凤娘安排他们住下。一听要睡在凤娘房里,万知不醉了,跑去跟大堂的伙计喝茶唠嗑,听听当日好兄弟如何英雄救美。朱华呢,宋婉儿听她是袁成复的朋友,拉了她到自己房里。

“姐姐,你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朱华由衷感叹。

宋婉儿掩面笑起来,“妹妹这般不嫌弃,真叫人暖心。我看妹妹五官也不差,若能在这儿多停几日,我们教你打扮一番,定叫你那朋友惊掉下巴。”

朱华害了羞,“可我走江湖,还没那么好的本领,打扮起来岂不是容易招惹是非。”

宋婉儿坐在她身边,“妹妹可有心上人?”见她点头,又说,“那就是了,关起门来给自己人看也好嘛。”

朱华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到时再见面,不如打扮一番,大家看着都心生欢喜。

“妹妹跟袁公子何时认识的?”

“我们几个在洛阳赏牡丹的时候认识的。”

“袁公子上次来,喝醉了,也是在我这屋里睡的。”宋婉儿故意一顿,见朱华没甚反应,或者说不知作何反应,就接着说道,“只是袁公子眉间似有愁绪,醉了也不踏实。可惜他醒来便走了,要不我还能多学几句给妹妹。”

朱华不由低了头,“……跟我说什么。”

“傻妹妹。”宋婉儿一边笑一边给她梳理头发,“袁公子必然身份尊贵,否则阁主怎如此礼待。他在江湖上行走,有兄弟是常事,有红颜知己倒是鲜事。我见他那日对着手帕出神,便猜他在想人。只是如今妹妹来了,他却不知何处了。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再也见不到他?”

朱华笑了,答得笃定,“我们约好了,很快会再见面的。”

书信交得顺利,在开封也就没有耽搁多少时日。郝万章专程去送他二人,还给他们备了棉衣,又无论如何塞了张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节省,也不愿受这么大人情,路上银票始终没动,棉衣倒是穿着舒适。越走越冷,也就越走越慢,等奔到扬州,已是入了腊月。再按李思空所说,在高邮县的一个小山庄找到了鹊桥仙。

夏草红虽到,安雨生却要等来年琼花开时才会出现。正好鹊桥仙收到邻近天台县国清寺住持的邀约,请他们到寺里一起过年叙旧。鹊仙人于是也邀请两个小辈一同前往,走时还带了一箩筐腌好的鸭蛋。

这高邮的麻鸭蛋,朱华看着稀奇,万知则颇有感触。他逃难之前过的是田间生活,被师父收养后变成了依湖为生。有时载着鱼蟹,摇着船到了湖的紧南边,运气好遇到从高邮来的,便换几只活麻鸭回去。师父爱用咸鸭蛋下酒喝,鸭子肉呢,都进了他的肚子。后来再大些,能走得更远,他就自己去高邮换一箩小毛鸭回来养,还跟人学了做鸭的手艺。本来想着离了家,以后再难吃到,这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彼时鹊桥仙二人还在别处游历,未选定在高邮定居,否则知道老友就在不远,几个好友常常相聚,岂不快哉。鹊仙人虽不信佛,后来对佛祖也颇为尊敬,便渐渐少吃肉,吃来吃去,觉得这鸭蛋香味独特,又有虾蟹可清蒸、可醉煮,最合心意。二人便在附近买了块地,搭几间宅子,终日练剑写谱,时而泛舟湖上,过得无比逍遥。

前半生激荡,能寻得一地修养终老已是幸事,不该有更多执念。此番大费周章请李思空寻药,其实另有隐情。鹊仙人自觉心力不支、来日无多,便想做最后一搏,走前再看一眼郎君昔日容颜。

“即便没成,我也不会含恨离去了。你说我有那么渴求吗?也没有。就像莫三替金庆善来取她送我的剑,她的侄子又把万里青的剑取走,东西都归了她了,好啊,她念那么多经,今时终于可以了结。我,回到原初,这是我的了结。”

见朱华似懂非懂点点头,鹊仙人笑了,听了他们一路的经历,她自然不会还觉得他们是大佛下冒失的青年,女子走江湖本就稀少,她这个年纪争强好胜的心思也都淡了,只有爱惜,想让后辈们少吃点苦头。

“其实,我们还有个遗憾。”鹊仙人看了一眼老乔,只一眼伴侣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得了应允,鹊仙人接着说道,“我们想借借盗圣的光,认个干女儿。”

前辈如此欣赏,朱华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自是受宠若惊、满心欢喜地应了下来。由于父母相隔太远,书信不知何时送到,一到国清寺,鹊仙人就请住持和万知做了见证。既如此,万知也借机一问,相伴一路,二人可愿结为金兰。便成了双喜临门。

白日练武,有鹊桥仙指点,朱华武艺进展飞快。鹊仙人如今手中无剑,便由老乔教朱华刀法,倒发现她的体格与性子用刀兴许比用剑更合适。

万知剑法已习,只需通过不断的实战揣摩精进,起初和住持多日比试,竟是废了好几把剑。住持一面往龙泉送信寻好剑,一面教万知削竹为剑,收敛杀机。

寺内有一些借宿的学子,二人也会跟他们借书,学些四书五经的内容。闲暇之时二人便给寺庙帮工,偷偷做些肉菜住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是年轻,日日不见荤腥确实受不了,也不能说这吃了肉,心就不诚了不是?小年的时候下了场大雪,住持叫小沙弥带他们上山看景,看冰挂瀑布、看漫山雾凇,端得快活。

到了守岁之夜,以为寺里冷冷清清,结果从傍晚就有邻近县城甚至远至扬州治所的人来烧香放挂鞭。住持早早招待鹊桥仙几人吃了饭,便叫弟子带着客人到半山腰更安静的住所休息。

随意闲聊中,得知朱华和万知就是龙门赌约盗圣的帮手,弟子来了兴致,夸他二人有胆量,护得夜明珠完好是大功一件。这夜明珠可是当今天子交予天下名寺共同保管的国宝,荆州玉泉寺派去的大师父险些失手,令人惋惜,也不知寺中可落责罚,若非住持生病无法成行,哪会有此险事。

万知回忆道:“可我见那师父功力颇劲,玉泉寺推举他去应也合适。”

小师父说:“我师父说他贪心未净,又说玉泉寺一片宝地,如今宝气被人借去许多,弟子德行不足,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这宝气又从何说起?”引得万知与朱华皆是好奇。

“玉泉寺中种有并蒂莲,盛开之后剥其花瓣足有千瓣之多,本寺有位香客便是从玉泉寺转道而来,说去夏莲花所开不多,叫人不甚满意,于是今年来沾沾我寺里隋梅的喜气。”

“隋梅?可是院里那光秃秃的几棵?”

“正是。”鹊仙人笑答,“我和老乔几次来,都有幸一睹梅花盛开的景象。待梅花开过,我们就可以回扬州了。”

从前过年,朱华只嫌年短,还没歇够就又要忙碌了,只要有一亩薄田,就有干不完的活计。现在不用再干活,也是在外奔波了一年,该好好休养,她却觉得时候长了。再观义兄万知,整日和人切磋武艺,丝毫不嫌日子久。

过了十五,满枝桠的花苞就一个接一个地开了,青灰的砖瓦之间,红梅和白梅相互映衬,香气扑鼻,还带着几分雪的味道。

能再有个人陪她一起看就好了。这世间好花如此之多,一人看,就只看得下第一眼。两个人看呢?应就像花丛里彩蝶成双绕飞,从这头飞到那头,从上飞到下,怎么看也不会倦吧。

还要等到几时呢?住持说等待也是人生的修行。

也只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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