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忠和江岩回去的一路都在感慨,这盛长风虽是个老六,但的确有办法。乔梦寒性子倔,劝不走、哄不走、吓不走,盛长风剑走偏锋,愣是给她恶心走了。
乔梦寒临上车前还在反胃,一片手帕掩住口鼻止不住干呕。幸好晚饭没吃,肚子里无什可吐,不然非得一股脑全反上来。
她是未婚女眷,照乔家的死板规矩,不得与孙江二人同车,便上了方珏的车。这个姐夫她不喜欢,瞧他是哪儿都不顺眼,唯有一点好——话少。同辇而渡,方珏一眼不烦,她在后座乐得清净。
可脑海里,竟全是盛长风手里那把勃朗宁。
届时舞场内灯火通明,盛长风舔了她指尖的奶油之后,反手便扣响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冒起硝烟,她堪堪回过神,而适才挣扎的徐玉成已了无生息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浅色的地毯。
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镜死死瞪着,似隐有仇恨不甘说不出口。
市议会议员徐峰的儿子在佟乐夜总会死不瞑目,这新闻足够登上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了。
夜总会老板沈晴算个老江湖,却也被这般光景吓得跌靠在舞台边缘,惊魂未定喘着粗气。
而杀人凶手盛长风依然在笑。
毫无温度、阴森地笑,他擦擦枪收回怀中,继而将一张支票双手奉上:
“沈老板,脏了你的场子,实在对不住。这点儿钱,算盛某赔个不是,还请笑纳。”
沈晴一张脸煞白,哆哆嗦嗦抬手接过支票。盛长风这才投给随行的黑衣人们一记眼神,几名壮汉上前,将徐玉成的尸首拖走。
乔梦寒皱着眉头,反复用手帕擦拭被盛长风舔过的手指。原本白皙的指腹被搓得通红,有几处甚至已经破了皮,却浑不觉疼。
恶心,恶心透了。
她侧头看向窗外迅速掠过的灯红酒绿,擦手的动作始终未停。
三辆车先后抵达乔家大宅门外,乔金骁和乔梦丽带人守着那条路,迫使乔梦寒提前下车。
一双纯黑细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乔大小姐风情万种撩拨着披在肩上的长发,她半倚车门抬眸一笑,道:
“大半夜不睡觉全在这儿当门神,老爷子好兴致啊。”
乔金骁面沉如水,一旁的乔梦丽也不遑多让。两人直勾勾瞪着乔梦寒,皆缄默不语。直待后两辆车上的几人也下车,乔金骁才抬手示意堂口的弟兄们围上去。
不围乔梦寒和方珏,亦绕过了孙忠和江岩,只把盛长风团团围住。
盛长风含笑站在车边,冷风一过,就低着头咳嗽几声。
他有咳疾,见风就犯,好的时候添几声咳嗽,情况差些,一脸高烧数日也是有的。各中缘由,乔家人都知情。
一年前,乔梦寒在学校开罪了警长的儿子,警长遣人绑了她,意图敲打一下。哪知绑匪见是乔大小姐,当即起了歹心,背着警长把乔梦寒带到城郊仓库,一通电话打到乔府,问乔金骁要二十根金条作赎金。
钱是要给的,乔金骁没犹豫。不过事成之后,乔梦寒和金条,都得安然无恙回来。
前去与绑匪交易的正是行六的盛长风,和行三的凌崇明。情况凶险,两人不得不分头行动,盛长风负责拖住绑匪,凌崇明单枪匹马营救乔梦寒。
凌崇明原先是江湖上的赏金猎人,论身手,在秦城数一数二。乔梦寒同他关系最亲近,平日里总“三哥三哥”叫得亲热,连乔金骁都不放在眼里的乔大小姐,从小就是凌三爷的跟屁虫。
不料盛长风在交易时出了岔子,绑匪“醒了”,一怒之下放火点了关押乔梦寒的仓库。
凌崇明为救乔梦寒摔断了两条腿,至今瘫在轮椅上,人都萎靡不少。盛长风算幸运,拼死闯进火场把凌崇明和乔梦寒拖出来,倒未曾缺胳膊少腿。
单单就是浓烟呛得伤了肺,落下顽固咳疾,常年怕风畏寒。
凌崇明义薄云天,一向与乔家人个个交好,出了这档子事,人人皆为他惋惜。自然而然,便归咎于盛长风办事不利,若非他打草惊蛇,凌崇明一代英豪,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此事以后,乔金骁收了盛长风部分经营权当作惩戒,旁的义子不与他通友邻,摆明是不认这号兄弟。最恨他的当属乔梦寒,原本就不多待见他,经此一劫,更是懒得多看他一眼。随便在外头做了什么恶事,全赖在他头上,任凭乔金骁对他又打又罚。
盛长风从不辩解。
乔梦寒觉得他是透着亏心,不敢辩解,毕竟凌崇明变成今天这样,全拜他所赐。他还有什么脸为自己开脱。
这会儿,乔金骁缓缓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眯起双眼打量着盛长风:
“老六,徐玉成是你杀的?”
盛长风勉强压住咳意,赔笑道:
“瞧着他可怜,解脱也罢。”
话说得漂亮,事办得唐突。
徐玉成再可狠,到底是徐峰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乔金骁不能明目张胆和市议会对着干。他忍怒又看向一脸风轻云淡的乔梦寒,问道:
“徐家公子如何得罪你,下手这么狠?”
乔梦寒垂眸欣赏今日新涂的红指甲,轻飘飘道:
“烂嘴长了坏舌头,当街对三哥出言不逊,我不过教训教训他。谁知盛长风一来就开枪,回头徐家人杀过来,咱们可不替他当这份罪孽。”
果然。
乔梦寒爱胡闹,却知分寸。
方才在佟乐夜总会撒欢似的折磨徐玉成,肯定是事关凌崇明。
想到这里,盛长风不由得一声苦笑,牵出一阵呛咳。他扶着车身咳到弯腰,众人都眼明心亮地瞧着,甚至连身旁最近的随从都没想过伸手扶一把。
非得咳得脸上血色全无,唇角渗出点点赤色,才算缓过一口气,重新直起身。
“大小姐说的是,”他夹杂着喘息艰涩道,唇角依然扯着上扬的弧度,“徐家若寻仇,孩儿一己承担。”
乔梦寒听他如此说,不耐烦在地上磕了下鞋跟,对乔金骁催促道:
“罪魁祸首供认不讳,还聚在这儿耗什么呢?爸爸,我急着去给三哥报平安,你要罚盛长风,不必我亲眼看。”
乔金骁没答话,视作默认。
乔梦寒蜂腰曼摆,踩着高跟鞋哒哒走入乔宅。她出门时与凌崇明说的是约同学跳舞,若回来太晚,怕他担心着急。
可她没看见。
本来咳得痛苦的盛长风,在听见她唤“三哥”时突然抿紧双唇,只剩闷闷的吭气声,散在凛冽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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