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夏,东西不在这。”
落后几步的洛蓁蓁赶到门口,一眼望去,只见原地空荡荡的,她不由得有点发慌。
可又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应该不会丢。
抬眼望去,不远处正好有个在巡逻的保安,洛蓁蓁连忙小跑过去,单刀直入地询问:“您好,您有看到过两个黑色的包吗?我和朋友不久前不小心落在厕所旁,现在那已经没有了。”
她语气中稍带赧然,心中惴惴不安,嘴角仍本能般地扬起甜甜的笑。
许苑见缝插针地补充道:“包包挺大个的。”
保安大叔直言没有看到,可看到两小姑娘那乖巧样儿,也乐得帮她们问问。
他又笑着开口:“小姑娘,你们等等,我给你问问其他同事有看见没。”
————
池砚刚结束巡逻不久,带着几分倦意坐在保安亭内。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倏地,右肩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池砚动作一顿,却没急着回头,只是懒洋洋地侧过脸,朝身后瞥去。
“小池啊,这两个包你登记下,我在厕所边捡着的,也不知道装的啥,这老沉。”
“这包上好像还有名字,要是有人来领,你记得核对一下信息。”
池砚微微颔首,嗓音低沉着应了声:“行。”
他不疾不徐的将包四周翻看了个遍。
的确有名字。
他抽出本子,随意拿了一支笔。那支笔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个圈,笔尖才不紧不慢地落在了纸上。
他的字迹一如他本人,带着一股未加雕琢的桀骜与不羁。
每一笔都锋芒毕露,却又不显得潦草。
池砚的笔尖在“洛蓁蓁”三个字上方微微一滞。
方才翻看画包时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竟无端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但这又说不通,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压根没和谁有过交集。
他垂眸仔细回想,记忆里却仍是一片空白,索性不再为难自己。
池砚指尖一摁,手机屏幕亮起,他盯着锁屏界面思忖了几秒。
随后,他俯身从脚边的矮柜里拎出一个黑色书包,利落地拉开拉链,从夹层里翻出本物理必刷题。
离下班还有一会儿,真他妈难熬,手机也不让玩。
发了一整天呆,闲得发慌,还不如做两道物理题解解闷。
池砚尚未成年,缺乏工作经验,再加上也就只打寒假这段时间,因此之前找的几个岗位屡屡碰壁。
要么他嫌差事不合心意,要么对方嫌他年少生涩。
眼下这份保安差事,还是他找了好几天才找到的。
正值春节前后,游人如织,园方正缺人手,在扩招保安。公司看他个子高、形象不错,又不需要缴纳五险一金,便把他留用了。
池砚随手翻开空白的一页,眼皮耷拉着,整个人斜靠在椅背里,坐姿松垮。
长腿在桌子下有点无处安放,只好大剌剌地敞着,斜斜地往两边倒。
他漫不经心地拈起一支笔,夹在指间懒懒地转了起来,笔杆绕着他修长的手指忽快忽慢地旋动,像一抹银色的流光。
他的过程极为简练,仅寥寥写下了最核心的几步。
————
“咚咚咚。”
池砚抬起眼眸,朝声源处望去,正好迎上的洛蓁蓁目光。
眼神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眸中还带着似有若无的赞赏。
呵,这不就是刚才管自己叫“大叔”那人吗。
怎么着,是还没叫过瘾?
池砚见她那目光毫不避讳,自始至终都牢牢黏在自己身上,还将他上下扫视了个遍,不由得眉心微蹙。
还没看够?
而此时此刻,洛蓁蓁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勤奋至此,一边做着兼职,竟还一边见缝插针地写练习题。
若她没看错,那本子上恐怕还是以“魔鬼”著称的物理题。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或许就是在这些无人看见的碎片时间里,被这样悄无声息地、却又无可挽回地拉开的。
不过……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纸上。
没看错的话,那些令人头痛的大题下,无一例外,只留下了寥寥几排,后面便是一片坦荡的空白。
想来,多半是不会写了。
洛蓁蓁心底泛起一股“彼此彼此”的惺惺相惜,又混杂着一丝莫名的慰藉。
池砚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脚尖随意一勾,将椅子蹬向一旁,这才迈着懒散的步子朝门口走去,将门打开。
洛蓁蓁还沉浸在方才的感慨中,猝不及防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逼近在眼前,抬头是一张轮廓分明的冷脸。
她回过神,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下意识地轻颤,脚步也跟着向后踉跄了一步。
啧,看来他不仅长得显老,还吓人。
池砚不咸不淡地讪笑了声,先发制人:“有事?”
他懒懒倚靠着墙壁,百无聊赖地将手机捏在手中把玩。
暖黄的路灯光柔柔地洒下来,将少年的身影温柔包裹,他站在光晕中央,发梢染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可他的眉宇却未能被柔化半分。
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深深的阴影,下颌线绷紧,透着冷硬。
他微微垂着头看着她,碎发落在额前。
洛蓁蓁心底微微一怔。自己……应该没惹到他吧?
她飞快地在脑中回溯了一遍,除了等候时忍不住多看了他的那几眼,再也搜刮不出半点交集。
就凭他那张过目难忘的脸,若是真有过什么交集,她也不可能毫无印象。
但,不出意外的话,他整个人好似在散发着一丝……不爽?
但很快,她便设身处地的替他找到了“原因”。自己啃不动物理题的时候,不也憋着一肚子闷气吗?
一连好几道题都没有头绪,内心不爽也是再正常不过。
池砚现在确实不爽,而且他觉得这换谁都得来气,他也没打算藏着这股火,更懒得摆好脸色。
洛蓁蓁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偏不倚地撞上。
少年深黑色的眼中覆着一层疏离,像蒙了雾的玻璃,目光冷淡,好似没有温度。
而对面的女孩轻仰着头,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不避不让地迎着他的注视。
她的目光坦荡耿直,像一捧清澈见底的溪水,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那样直白白地、定定地看向他。
周遭人声嘈杂,喧哗如同潮水般涌动。
可就在他们四目相对的刹那,外界的声音仿佛骤然褪去。陌生的对视竟然凭空划出一方寂静的领地,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着,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在一步之外。
洛蓁蓁随意踢了踢脚边的落叶,语气不疾不徐:“帅哥,请问你这有捡到两个画包吗,大概这么大。”
说罢,用手在身前比了比。
真行!
有事帅哥,没事大叔是吧。
不久前还大叔大叔的叫,现在再见,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喊他帅哥。
这声切换自如的称呼,倒是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倒是挺会因事制宜的。
池砚咬了咬后槽牙,语气生硬:“什么名字?”
“洛蓁蓁和许苑。”
“哪掉的?”
“厕所旁边,我俩就不久前放那,走时忘拿了。”
池砚心中嗤笑了声。
得,不光眼神不好,习惯还不好,丢三落四!
“里面装的什么?”
“都是写生的用具,就画架、画板、颜料……反正东西还挺多的。”
信息都对得上。
池砚微抬下颌,睨了洛蓁蓁一眼,紧接着目光扫向里面的桌子,示意让洛蓁蓁过去:“来登记。”
洛蓁蓁亦步亦趋地跟在池砚身后,待他侧身让开,便安静地坐在那张还留着他余温的凳子上。
她垂眼拿起桌上的笔,笔尖顿了顿,随即在纸页上落下细细的声响,一行一行填起信息来。
池砚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张脸。
但“洛蓁蓁”这三个字,却像一段模糊的旋律,若有若无地敲打着记忆的边缘,带来一种说不清的熟悉。
尽管池砚心中对她颇有微词,但不得不承认,她长得极为出挑。
少女伏在案前,长发如瀑布般从肩头滑落,几缕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至颊侧,轻触着纸面。
半晌,洛蓁蓁缓缓起身,将本子递给一旁垂眸睨着她的池砚,迎上他的目光,温和到:“填好了,你看看,我们的东西在哪呢?”
池砚囫囵地看了看,该填的倒是一样不落。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柜子旁,从里面一手拎出了一个大的画包。
这画包一个少说有十斤,她俩背着都嫌沉,然而在池砚的手中,却好似没有重量。
两人连忙快步上前,异口同声地道了句谢谢,接过了画包。
压手的重量,让她俩胳膊不禁向下一坠。
两人刚往外走几步,洛蓁蓁募地回头仰起脸,笑靥倏然绽开,眼角眉梢都弯成了皎月牙儿:“真是麻烦你啦!拜拜!”
清甜的尾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
少女绸缎般的长发顺势在空中甩出一道活泼的弧线,发丝飞扬,掠过她带笑的嘴角和明亮的眼睛。
星月的光华和昏黄的路灯都缀在发梢,在空中流淌闪烁。
池砚闻声抬眼,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他眸光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归于深潭般的沉寂,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家伙,自己热情得像个太阳,他那边冷淡得像个冰箱。
怎么,他说话是惜字如金还是按字收费啊?多蹦几个字能破产是吗?
她脸上那热情洋溢、感激涕零的笑,都快能刷好感度了!结果对面那位爷的友好值依旧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得,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了,不紧捂不热,还冻伤了。
洛蓁蓁在忍气吞声地将头转回去的一瞬,小脸一垮,嘴角向下撇,白眼快翻到了后脑勺。
她脸上写满了嫌弃,可那气鼓鼓的小模样,倒显出了几分娇憨可爱。
————
安华路地处城市核心地带,是一条繁华热闹的主干道。
这里高楼林立,商铺云集,从早到晚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将市中心的活力与喧嚣展现得淋漓尽致。
每当坐车到这段路,洛蓁蓁就格外焦心。
家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远在天边。她只能望堵兴叹,任车辆蜗行牛步。
指纹解锁成功的提示音轻柔响起,门应声而开。
洛蓁蓁一进家门,就看见自家妈妈敷着面膜,陷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最近的热播剧。
张岚和洛逸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这天,算是她难得的休息时间。
“夏夏回来啦。”
“妈妈,你看啥呢。”洛蓁蓁换上拖鞋,好奇走过去看了看,“诶,我这都看过了,他俩马上要——”
张岚着急地打断:“禁止剧透!”
洛蓁蓁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遵命,母上大人!”
张岚佯装瞪了她一眼,可眼底的宠溺满得都要溺出来。
“我弟呢?”
“还能在在哪,房间打游戏呗。”
洛蓁蓁大步流星地走到洛屿房间门口,扯着嗓子喊:“洛屿,快出来!”
“马上,等我把这把打完。”
房中传来的声音,像蒙了一层沙,带着些沙哑和粗粝,可在尾音处不经意溜出一丝属于孩童的清亮。
“我给你打包了好吃的。”洛蓁蓁语气刻意咬重了些,“我就等你三秒,不然就没你的份了。”
“一、二、三……”
洛蓁蓁不紧不慢地转身,正要踱回客厅,身后却猛地传来“咔擦”一声。
洛屿的房门豁然洞开,他箭步如飞地冲到跟前,语气谄媚奉承:“来了来了!姐,我刚好饿了。”
洛屿刚上初一,一放假不是抱着手打游戏,就是和同学约着到处去玩。
至于补课班?他简直一个都不肯去,连门都没有。
张岚和洛逸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经常盯着他,两人闲暇之余念几句“紧箍咒”,他也有了免疫力。
东风吹马耳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现在家中也就洛蓁蓁能够管得动他,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但究其根源在于,张岚与洛逸的都是动动嘴皮子,顶多斥责几句。
然而洛蓁蓁却会将不满付诸于实际行动,一旦被惹急,她绝不吝于动用“武力”。
洛蓁蓁一巴掌摁在洛屿脑门上,恨铁不成钢地说:“天天就搁那玩手机,放假这么久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作业还没开始动。”
洛屿不满地小声嘟嚷:“一天天的真唠叨。”
洛蓁蓁眼睛微眯,目光里流露出杀气。
她握紧拳头,放在胸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我错了,姐!”洛屿立马认怂,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手却一刻没停,麻利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岂会害怕她?
他只是好男不和女斗,让着她罢了。
洛屿三下五除二热好了菜,开始风卷残云般地消灭食物。
“唔……姐,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他鼓着腮帮子,说话含糊不清,“你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善待你亲爱的弟弟了吗?”
洛蓁蓁岂会透露这是她们的“残羹冷炙”?
只见她戏精上身,表情管理堪称满分,无缝切换成一种痛心疾首、一片真心被错付的样子:“姐姐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没想到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
一旁的张岚和洛逸看戏般地看着姐弟俩。
真是两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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