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紧紧拽着她的胳膊,用水灵灵的眼睛细细打量她。
是个素净淡雅的标致人,像海报上的电影明星。
她微微一笑,从傅引南身上抽出眼神后继续拽着她往里走。
刚下火车傅引南神情还有点恍惚,被拖进弄堂深处才反应过来,后背顿生出一丝凉意,
“抢劫!”
她奋力挣开被女孩拉住的手臂,抬腿就跑,却被死死拽住。
女孩年纪不大,力气却大,她挣脱不得,只能慢慢的向后退去,直到碰到一块石头才停下脚步,
“你……想干什么?”
女孩没有接话,她松开拉住傅引南的手,用力推开门大声吆喝起来,
“宋姨!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完了,有同伙!”
看着院子里被女孩刚才的吆喝声给震秃毛的母鸡,傅引南不禁心下一震,抬腿又要跑。
却听见有一个比她更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小梦!你个小兔崽子!瞎叫唤什么!老娘……”
话未说完,宋喜媛瞥见远远站着的傅引南,立刻改换成了一脸温柔慈祥的笑容,
“小姑娘可是要租房子?”
看着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傅引南轻“嗯”一声。
宋喜媛走上前,打量起傅引南,清冷的眸子,细腻柔嫩的鹅蛋脸,乌黑反光的披肩长发,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
她眼睛亮堂起来,“来大活了!”
她一刻也不停的拖着傅引南就来到一间独门独院的房子外,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一尘不染的房间,亮堂堂的屋子,装修摆设都极其考究。
宋喜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怎么样,小姑娘,可要租了?”
傅引南简短问了两个字,
“价格?”
“一个月三十块。”她随意把手往胸前一抱,“但你要是租的话得先付房钱的。”
听到这话,傅引南转身就要往外走。宋喜媛忙追上前拉住她,将头抻过去,
“小姑娘可是……不满意?”
“太贵。”
“啊?”她怔住,又从头到脚打量起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见这姑娘的穿衣打扮,像是个讲究人,奈何三十块都拿不出来?”她立刻改换了态度,“你想租多少钱的?”
“五块!”
“五……”宋喜媛嘴巴夸张的张了张,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但上门的买卖总得要做的,她招呼了句,
“跟我来吧。”
她的脚步比原先快了许多,全没有刚才平易近人的样子。
利落打开另一间房子的门后,她喝道:
“就这!五块!爱租不租!”
傅引南扫过略显阴暗的房间,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放在角落里的衣橱跟走上去“吱吱嘎嘎”响的地板,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望着窗外太阳洒过的最后一丝余晖,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就这吧。”
说罢,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张叠的整齐的纸币交给了宋姨。
宋喜媛懒散的倚靠着门框,用食指跟无名指夹过了钱,眼神怔怔的看着摊开的两块五,
“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房钱五块,但我只住半月,这些应该够了。”
傅引南不卑不亢的语气,让宋姨的嘴角夸张的扭动了几下,她不耐烦道:
“那就这样吧。”
她理了理手里的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送走宋喜媛,傅引南整理好衣服,拿起临走时放在藤箱里的照片。
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带她认识照片上的人,
“这是外婆,这是舅舅,这是还没过门的舅妈……”
每次不等介绍完傅慧心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她不明白到底自己的母亲有什么话没说。
她停止回忆,翻过照片背面,上面是用新鲜墨水笔写的地址——霞飞路1号。
“这……”她眉毛微蹙,“一定是任莫怜写的,她早就想把我打发到上海来。”
满是愠怒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把照片正放到桌子上。
一瞬间,她好像想起什么,她重新拿起照片仔细看了起来,
“未见云小梦时,只觉得上面的年轻女人虽是自己的舅妈,但却很陌生,今天见到,倒感觉照片中的女人跟云小梦有些相似……”
她虽有疑惑,但不再去思考,而是转头望着窗外。
浓重的夜色已覆盖上了大地,她把照片放到衣橱里,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
天刚泛起鱼肚白,傅引南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晃晃悠悠走到门口,大概是还没睡醒的缘故,她神情有些恍惚,连问都没问,直接打开门。
门刚一开,云小梦就拿着锅碗瓢盆冲了进来。
看着她走一步掉一个碗,走两步掉一个盆还有耳边不断传出的“丁零当啷”的声音,傅引南打趣道:
“这条弄堂的公鸡是不是都不用打鸣的。”
云小梦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考虑这句话是不是调侃她的,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了句,
“打呀,每天还挺准时的呢。”
傅引南被她的天真逗笑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往下说。
云小梦将手提肩扛的东西放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我这么早来,也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她解释道:“只是见你昨天就拿着一个柳藤箱,想着你肯定没有锅碗瓢盆啥的,这不就给你送来。”
傅引南感激云小梦的好心,但她还是实话实说:“这些我现下用不上,我初来乍到,既没有柴米,也没有油盐,这早饭怕是没着落。”
云小梦停下了手中活计,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
“既然这样,我请你吃早饭吧?”
她把手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拽着傅引南的胳膊就出了平安里弄堂。
两人来到了一处早点摊前。
“吴伯,三……不……两碗馄饨。”云小梦用生涩的语气对着正在忙碌的老板吴伯说着。
吴伯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声,“今天怎么只吃两碗,平时不都是三碗打底吗?”
云小梦把头埋到了胸口处,说了句,“减……减肥。”
傅引南抿嘴一笑,“既是你请我吃早饭,哪有不让自己吃饱的道理。”
云小梦尴尬的挠了挠头,“那……就跟原先一样。”她看着在餐点铺忙碌的吴伯,问道:
“有新人来到了弄堂,吴伯也不抬头看看吗?”
吴伯将馄饨下了锅,才缓缓开口,“日本人飞机整天在头顶转悠,指不定哪天扔下个炸弹把咱们都炸了,只要活一天就赚一天,那管什么新人旧人的。”
他将煮好的四碗馄饨端上了桌,将其中一碗推到了傅引南面前,说了句,“先吃着吧,不够我再煮。”
云小梦风卷残云的吃完碗里的馄饨,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响响的打了一个饱嗝。
待看傅引南将最后一个馄饨吞下肚,她才问道:“我叫云小梦,你叫什么?”
“傅引南。”
她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引……男……一个这么清冷精致的美人竟然叫引男。”继而又听到傅引南开口问,“霞飞路……离这远吗?”
“离这倒是不远,”不等云小梦开口,吴伯接过话,“我早些年做生意的时候就在霞飞路,只是那里现在是租界,没有通行证进不去的。”
傅引南失落的垂下眉眼,她知道自己在偌大一个上海要找一条街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来上海第一天她先安顿了下来想着慢慢找,但千算万算她竟然忽略了在上海的租界。
云小梦看着她眼眸里的愁丝,转头问吴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你可以找宋姨,她不是有情人在租界吗。”他上前收拾起两人吃完的馄饨碗,“不过就算是进了租界,如果要打听地址,也少不了要跟万龙会的人打交道。”
云小梦“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她听过万龙会的名号,万龙会帮主秦景声的义子沈三可是个刀尖上舔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有句俗语叫“阎王叫你三更死,沈三留你到五更。”
但这句话不是说他人有多好,而是落在他手里的人,连求死都是种奢望,就是阎王的催命符都不管用。
***
明暗交织的灯光来回闪烁在略有昏暗的房间中。
沈南玙被几个妆容浓艳的女人围在沙发中间。
其中一名女子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玉手纤纤搭在他的胸口上,他的手滑过女子面如凝脂的脸庞,听着她的柔情蜜语,
“三爷,我可想您了,”酥酥腻腻的声音听得让人抖了三抖,“这么长时间没来,莫不是把我都给忘了。”
沈南屿脸色一沉,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叫三哥。”
许是把她捏疼了,女子柔媚的眼睛上挂上了泪珠,声音略带颤抖的说了句,“三……三哥。”
“哎!”沈南屿回应的声音悠长而有节奏。
他放开手,轻拍了几下她的脸,起身拿过衣架上的衣服披到了身上。
就在这时,挂在门上的珠帘大幅度的晃动起来,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闯了进来。
“三哥,小少爷让洪社的人扣在赌场里,他们说你不去他们不放人。”
沈南玙扣好最后一粒西服扣子,拿起面前的红酒瓶子递到女子面前,
“把它全都喝了,长长记性,以后见了我就知道应该叫什么。”
女子不敢有任何的违逆,双手接过面前的红酒瓶一饮而尽。
沈南玙满意的拍拍她的脸,“识趣儿。”
他直起腰将领带摆正,对刚才进来的黑衣男子说道:
“去赌场,看看这周五爷是不是也这般识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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