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满堂赌场内,秦衡低着不能再低的头,浑身颤抖的坐在椅子上,额前细细的汗珠不停往外冒。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门被踢踹了开,沈南玙步履生风的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了下,把目光停在周玄奇头顶的牌匾上。
“上善若水”。
他冷哼一声,潇洒的从身旁抽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将双腿交叉搭在面前的桌子上,用手抵住下巴,
“你这都挂着'上善若水'的牌匾了,竟还还把人扣下,是什么意思?”
周玄齐把玩着手里的核桃,慢慢悠悠的说:“我是开赌坊的,不是开救济堂的,这位秦大少爷在这输了钱,又没钱还,不把人扣下还钱,我这些兄弟吃什么喝什么。。”
沈南玙不以为意,“'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我以为你挂着出自《道德经》上的名句,就会有道德了,原来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听到这话的周玄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看着坐在面前的沈南玙,嘴唇动了动,还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就直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如果只是为了钱,你大可直接去找秦爷要,何必把人扣下。”
周玄齐的眼角显出了几丝细纹。他冲站在房间的几人摆了摆手,几人心领神会的带着秦衡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小三爷真是一猜即中,那我有话直说,前几天的那批货,是你派人截的吧?”
沈南玙眉头一紧,收回了正敲椅子的手,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是我,那又怎样。”
他站起身走到沈南玙面前,逐字逐句的说道:“你别忘了,就算你是秦景声的义子,但万龙会的顶头的帮主是秦景声,没有秦景声的授意,你敢这样做,当真是不要命了。”
沈南玙当然知道,自己就算是再厉害,头上也顶着秦景声的名号,所以从不敢有任何僭越行为,别人称秦景声为秦爷,他必比他矮一截,让别人叫他三哥或者叫小三爷。
但自从见识到在上海事变中日本人残酷暴虐的行为,国仇家恨愤然而生。所以他有时会瞒着秦景声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
上海作为一大港口,每天都会有大量船只在码头停靠。
前几天有一支船队靠岸,几个日本人从船上下来,沈南玙一直派人盯着,直到晚上他们把好几个大箱子搬上了船。
沈南玙当机立断把人给拦了下来,箱子打开一瞧,几大箱装的全都是丝绸、棉布、瓷器。
见他们连吃带拿的恶心样子,他当即就把东西扣了下来。还把那几个日本人打了一顿,装到了箱子里。
东西没有运过去,当然要讨个说法。经周玄齐一查,竟是沈南玙搞的鬼,正好秦景声的儿子被几个纨绔子弟拉到了赌场,还输了钱。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人给扣了下来,引沈南玙前来。
此时两人面对面坐着,沈南玙还保持着当初进来时的威风。
“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我沈三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办,悉听尊便。”
周玄齐猛地转过身,喝道:“你傻子!有钱不赚的大傻子!学学你家秦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钱给挣了。”
他凑近沈南玙小声道:“日本人给的是真金白银,你跟啥过不去你别跟钱过不去啊,国内在战乱,你多挣一点是一点,到时候钱挣够了,换一个国家照样生活,为啥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沈南玙站起身,缓缓走到周玄齐面前,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烟,周玄齐见状忙上前去接,谁知沈南玙竟直接抽出一根放到自己嘴里,全然没有理会他。
他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我想听条件,不是歪理,你想让我做什么?”
周玄齐尴尬的捻了捻停在半空中的手,长舒了一口气说了句,
“条件,只有一个,别挡我财路,万事好商量,尤其是我跟日本人的交易。”
在说“日本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特地加重了些。
沈南玙把抽剩一半的烟头投到了周玄齐面前的茶杯中,“刺啦”一声之后,半截烟头熄灭。
望着杯子里漂浮的烟头,周玄齐狠狠白了沈南屿一眼,但还是说了一句让他安心的话,
“我把自己手下的几个人交给了日本人,让他们替你去顶罪,沈三爷,这样你可记我的情吗。”
“呸!”
沈南屿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开门走出,全不顾周玄齐的面子还有他气到发紫的脸色。
他领着秦衡回了家,见他裹着毯子像只受惊的兔子陷在沙发里,不觉有些愧疚。
“来,喝一口吧。”
他端起桌上的牛奶递到了他嘴边,秦衡伸过头轻轻的啜了一小口,随即又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扯了扯,让毯子盖住自己半个头,只露出往外瞧事的两只眼睛。
坐在一旁的冯曼之看着他这种懦弱又惊恐的样子,恨恨的说了句,“没出息的东西!”
随即话锋一转,骂道:“这个姓周的,看着平时人模人样,但一点都不干人事,不就欠他几个臭钱吗,用得着这样子做吗,又不是还不起他的!”
“要骂出去骂。”
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几人都敛声屏气,不敢言语。
只见秦景声身穿长衫,手握拐杖步伐平稳的踏着楼梯走了下来。
他坐在沙发上,用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断了一截的小指,冰冷的视线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当目光经过沈南玙身上时,他停顿了几秒。
他没有看冯曼之,而是吩咐道:
“你领秦衡先下去吧。”
冯曼之收敛起刚才的气焰,讨好的点了点头。
她用手挽住秦衡的胳膊,跟他一起往二楼走去。待听不见一点脚步声之后,秦景声迅速拿起放在桌上的牛奶杯朝沈南玙砸去。
以沈南玙的身手他可以轻松躲过,但他不敢,不仅不敢,他还在杯子砸向他之后,直接跪到了地上。
牛奶混着鲜血流到了他的脸上,但他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站在一旁的汪狄见此一幕,急切的喊了一句,“秦爷,”待看到秦景声幽深的眼眸中透出的冷冽之色,他一句话也没敢再说。
“你要反,”秦景声端坐在沙发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说吧,周玄齐是怎么让日本人放过你的。”
沈南玙自知瞒不过,也不敢瞒,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给说了。
秦景声握着拐杖的手捏紧了些,他起身走到沈南玙面前,用拐杖末端抵在他的胸口处,用力往里一杵,拐杖圆形的印记印在沈南玙穿的外套上。
沈南玙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往下流淌的血液滑在他的脸颊上,让他感觉痒痒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秦景声用眼角扫了一眼汪狄,将拐杖杵在地上,敲了两下,随后又迈着平稳的步子走上楼。
沈南玙一直跪在地上,直到他的身影随着太阳的西移偏离了原先的位置,脸颊上的鲜血也不再往下流淌。
汪狄才弯下腰,伏在他耳畔说了句,“三哥,时间到了,起来吧。”
说着,就要上前扶他,沈南玙倔强的避开他的手,艰难的站起身来。
他理了理被扔过来的牛奶杯弄乱的头发,潇洒的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将手搭在汪狄的肩上走了出去。
“怎么样了?打听好了吗?”
汪狄“嗯”了一声,“时间是两天后,只是……秦爷他……”
“机不可失,这次就算是丢了命,我也得拉上他陪葬!”
而另一边,宋喜媛神态傲慢的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身后的傅引南,
“你刚才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弄张通行证?”
“是,”傅引南轻点了点头。
“那得需要钱,就按你现在住的房子看,你好像……哼……”
“宋姨,你就帮帮她吧。”云小梦端着喂完鸡的笸箩走了进来。没等放下,宋姨就捏住了她的耳朵,喝斥道:
“你个小兔崽子,老娘供你吃,供你穿,教你从穿衣打扮认识那些是有钱人,那些是穷光蛋,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娘的,看老娘今天不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说着,手上的劲用的更大了。
听着云小梦的惨叫声,傅引南喊了句,
“你想要多少钱?”
宋姨松开手,伸出两个手指头,不等她开口说话,云小梦揉着发疼,发烫的耳朵抢说了句,
“二十块,宋姨只要二十块。”
话音刚落,她又惨叫起来,宋姨捏着云小梦的另一只耳朵,骂道:“瞎说什么?你问问那个好人家的通行证卖二十块?”
傅引南眉尖一蹙,“我明白了,你可以放手了。”
她走到云小梦面前,轻揉了揉她的耳朵,随后对着宋姨说了句,“我会尽快把钱凑出来,到时候需要麻烦宋姨了。”
宋姨不屑的瞥了一眼傅引南离开的方向,顺眼又瞧云小梦只揉耳朵,也不说话,气不打一出来,抄起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朝着云小梦便打过去。
云小梦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打,原先不敢反抗,现在虽是不还手,但好汉也不吃眼前亏,抬脚就跑了出去,宋姨在身后大声喊着,
“你这小兔崽子,有本事你今天晚上就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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