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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七·火刑

黑剑笑容满面—折磨其他人一定让她收获到了许多乐趣。奥利薇亚恨得咬牙切齿,可她什么都没法说;怒火在她心中燃烧,但只能让她自己感到痛苦。她没有力量伤害在场的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伊恩,”黑剑扬声喊道,“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伊恩转过头:“什么?”

“有件你或许会感兴趣的事情。”

他狐疑地看向黑剑,视线在她与奥利薇亚之间来回摇摆。显然他不明白她们两个怎么走到了一块,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在这短暂的回村路上,这两个女人联合到了一起,琢磨出了恐怖的计划。这并非伊恩疑心重,而是他实在不信任黑剑。他不喜欢黑剑脑子里的鬼主意,更担心她会在自己负责的事情里制造麻烦。国王陛下强迫他和黑剑一起行动,这已经让他痛苦万分,他只想尽快解决圣人菲纳斯,向陛下交差。

心里咒骂黑剑的工夫,伊恩已经不情不愿地来到二人面前:“什么事?”

黑剑歪头向奥利薇亚示意,奥利薇亚与伊恩对视片刻,才沉重地开口:“我是……我不是埃维的女儿。”

伊恩有些惊讶,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危险来临,但没有及时作出反应:“什么?”

“我真正的名字叫奥利薇亚·艾什。”奥利薇亚紧盯着伊恩的一举一动,“记住这个名字,因为她将是杀了你的人。”

话音刚落,奥利薇亚身体里的魔力瞬间爆炸,泥土和落雪被震向半空,掀翻了毫无戒备的伊恩。马匹受惊跑向远处,黑剑抬手遮掩脸前的灰尘。在这喘息的片刻,奥利薇亚迅速挣脱绳索,她跳下马,拽住伊恩的长发,从身上掏出小刀——这是夏妮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比不上长剑,但也完全可以置人死地。刀尖嵌入伊恩的脖颈,奥利薇亚坦然无畏地面对众人:“放开夏妮!不然,我就杀了你们的首领。”

转折发生在瞬间,训练有素的王国驻军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抽出长剑,将奥利薇亚团团包围。但奥利薇亚不为所动,她更加用力地抵住伊恩的脖子。为了救下夏妮,她心中已毫无胆怯。

奥利薇亚神色阴狠,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在紧张的死寂中,黑剑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对峙。她放声大笑,笑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没想到——你居然——诸神在上——我开始喜欢你了!”

“放开夏妮!”奥利薇亚的手心冒出冷汗,她明白这群人里最有威胁的不是伊恩,而是黑剑,她不知道黑剑会做出什么事来阻止自己,“放开她!现在!快点!”

刀架在脖子上,伊恩只能尽力抬起头,他的下巴朝前,眼睛则向下盯着刀尖,这模样实在有点蠢。他做着深呼吸,努力接受自己所处的窘境,在奥利薇亚身旁低语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叛国罪,我可以把你一起烧死。”

说话的人越多,奥利薇亚越紧张。她不由自主地加重手上的力道:“闭嘴。”

她能感觉到伊恩的皮肉在自己刀下被割出裂缝,血液如流水一般渗进她的指缝。奥利薇亚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担心自己真的会误杀了伊恩——如果伊恩死了,那她就再也没有谈判的砝码,她和夏妮会一起死在这个见鬼的、破落的小村子。不,她绝不能让自己沦落到那种结局。

所有人都在等着黑剑下令。奥利薇亚看着她,伊恩看着她,王国驻军的所有视线也注视着她。然而黑剑本人却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嘲弄着吃瘪的伊恩:“多感人的姐妹情!为了我们光荣的骑士的性命,我们最好把她交出去。”

一个看起来像副官的人犹豫地提出疑问:“可是……”

“没关系。”黑剑打断他,她笑容灿烂,对突然发生的意外不以为意,“我们已经抓到圣人菲纳斯,其他人不重要。”

“既然您这么说。”

有了黑剑的承诺,其他人自然没了顾忌。他们把夏妮从马上拎下来,解开绳索,送到奥利薇亚面前。自己临时想的方案竟然真的能够救下夏妮,奥利薇亚满心欢喜,她努力抿紧双唇,不让自己泄露笑意。

黑剑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想以此威胁她,然而奥利薇亚却借此想好了计划:以伊恩为人质,让夏妮先离开。等夏妮安全以后,再杀了伊恩,减少威胁。之后她会坦白自己的身份——莫尔森·伯顿侯爵家的遗孤,前任首席魔法师的女儿。有黑剑的佐证,王国驻军就没法认定她在撒谎,也没法将她就地裁决,他们必须带她回去见国王。在回心脏之地的路上,她可以找机会逃走——少了一个伊恩,奥利薇亚活下去的机会就多了一分。王国驻军固然可怕,但奥利薇亚对自己有信心,她相信自己可以顺利逃走,成功活命。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让夏妮活下来。只要夏妮安全了,她的计划就算完成了一半。

夏妮筋疲力尽,她缓慢地走向奥利薇亚,奥利薇亚忍不住催促道:“跑!夏妮!快跑!”

然而夏妮神色呆滞,她开口,当场给奥利薇亚泼下一盆冷水:“我逃不走的,奥利薇亚。”

“什么?”奥利薇亚不由愣住了,她不知道夏妮为什么这么说,“别——你走就是了!快跑啊!”

夏妮却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大睁着眼睛,似乎已经被某种不存在的威胁吓傻了。奥利薇亚急得大叫:“夏——”

她还没说完,就被人踹倒在地。奥利薇亚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脸上便挨了几拳。鼻腔和嘴唇顷刻间涌出大量鲜血,险些把她呛死。腐朽的血味和剧烈的疼痛令她头晕目眩,她无法呼吸,更无法思考,怎么回事?夏妮为什么不逃跑?她怎么被人打了?发生了什么?

“阿卡的村民!”耳边传来伊恩的声音,奥利薇亚躺在雪地上,在鲜红的视线中注视着他。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踉跄地起身,神色近乎疯狂,“你们躲在自己的木屋里,但我知道你们能听见。我是王国驻军之首,漆黑骑士第九席,国王之剑伊恩·斯蒂尔。你们或许不认识我,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我在代表国王说话就可以。”

她要死了。奥利薇亚绝望地合上眼睛。她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夏妮的话给了奥利薇亚当头一棒,于是伊恩有了反攻的机会,趁她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两拳将她打倒在地。伊恩是个草包,但他毕竟是个成年男性,奥利薇亚根本顶不住他的拳打脚踢。

她要和夏妮一起死了。她还没来得及逃出这个讨人厌的村子,就要结束生命了。她没有去过海底的尽头,没有去过通天的智慧之塔,没有见过母亲和父亲的坟冢,什么都还没有经历,就要在这无聊和单调的生活中离开世间。一切都结束了。

“夏妮。”奥利薇亚念着好友的名字,忍不住流下泪来。

“把她拎起来。”伊恩低下头,闪耀的雪地令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我要她亲眼看着这场火刑。”

奥利薇亚像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抓了起来。为什么他还活着?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先下手为强,把伊恩杀了!王国驻军将夏妮和圣人菲纳斯捆到了一起。来人帮帮她啊!帮帮她们!为什么夏妮不逃?为什么埃维和卢德温不在?他们举起了火把。为什么没有人出来反抗这些该死的军队?!不,她不该指望任何人——怪她自己没有力量!如果她足够强大,她就可以把这里的所有人杀了,她要让王国驻军横尸遍野,让伊恩和黑剑下跪求饶,让阿卡村付之一炬!

“奥利薇亚……奥利薇亚。”

夏妮的声音在火焰中响起。奥利薇亚神思恍惚,她沉浸在自己被仇恨填满的世界里,没有听见夏妮的呼唤。

“我们孤独的神祇一如啊,”与此同时,圣人菲纳斯开始祈祷,“在生命终结之日,我呼唤汝之名号。”

夏妮抬高音量,她的声音在阿卡村回荡:“奥利薇亚,听我说!别试图拯救我了!但是你一定要救下自己!”

救自己?只救自己有什么用?再说了,她已经做出这种事情,王国驻军不可能放过自己,她也会被火烧死……

“汝创造世界,万物生灵皆出自汝手,然而,生灵却将汝背弃!搭建那可憎的弑神之塔,抹去了汝之光荣。”

“是圣徒,他们逼我找你,”烈火越来越旺盛,夏妮的声音也越来越洪亮,“因为那块石头,还有你母亲!还有国王……活下去!奥利薇亚!有人想要你的命,你必须活下去!”

圣徒?石头?母亲?国王?

奥利薇亚渐渐回过神:“夏……妮……”

“为汝之复生,吾等呕心沥血!吾今日将献出生命,但这并非圣徒之终路!汝之信徒将长存不朽,为汝披肝沥胆,直至使命结束!”

“忘了我吧,薇薇!但是别忘了你自己,别忘了自己!你要活下去,爬到顶,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不……夏妮。她要死了!她在尖叫!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救救她啊!快来人阻止这场大火!什么人都好……救救她啊!

“夏妮!放开我!”奥利薇亚向前冲去,但士兵们死死抓着她的肩膀,她根本动弹不得,她涕泗横流,发出了和夏妮一样的惨叫,“夏妮!不!求求你,夏妮!别死!放开我!我恨你们!”

“带吾离去吧,一如!前往死亡的尽头,远离这可憎的万物!让他们付出罪恶的代价,让他们深陷痛苦与丑恶!”

大火照亮了奥利薇亚的脸庞,滚滚浓烟涌向阿卡村孤寂的天空,夏妮不再说话,只能发出纯粹的尖叫。但到最后,她连尖叫都喊不出来了。她疲惫的□□与火光融为一体,没有人能在雪地中分辨她与圣人菲纳斯的尸骨。寂静的寒风中,夏妮飘散而去。

“所以。”目睹这事尘埃落定,黑剑转头看向伊恩,“你抓到奥尔华兹了吗?”

“轻轻松松。”伊恩说,“不过,在讨论怎么处决他之前,能不能请你先治好我的伤口?”

他们还要带走埃维。听清他们对话的奥利薇亚瞪大眼睛,但她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她这一整天经历了太多的惊吓和恐怖,此时终于被现实完全击垮,彻底晕厥了过去。

“可怜的孩子。”昏迷之前,她听见黑剑如此说道,“你不打算把她一起烧死吗,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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