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打更声响起,二人才乘着月色往家走,宋骞骞乐此不疲的数着袋中的月币,惊叫道
“整整一千七百文!”
季褚淡然忘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月色将二人的影子拽得狭长,隐约间似是多出来了一人的影子,紧随其后。
“明日我那戏台必得搭得引人瞩目,这事办好了待休沐日带你去游西街如何?”
他正想搭话,陡然间闻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眸色一凛,快步捂住她的嘴,闪进身后的黑巷中,额间冒出些许汗珠。
宋骞骞被他一揽,一张面埋进了他胸口的位置,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这伤今天还未上药罢。
“竟是追到这里了么。”
说罢,袖中那柄短刀顺势滑落到手中,蓄势待发般望向方才他们站立的位置。
那处恍然出现了一个歪斜瘦弱的黑影,惨白月下竟是有些骇人。
季褚手紧了紧,心中正盘算着一会该怎样撇开她,却适时听她呀了一声,心下骇然,正准备冲出去时,被人一把抓住。
“这不是我在布坊看见的姑娘嘛!”
二人视线从她手指转向指向的方向,那处当真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此时一脸忐忑不安的垂着头,时不时轻抬眸子看他们二人,似是受惊的小鹿。
“二位贵人,可否听我一言?”她嗫嚅道
两人相视一眼,在街边找了一桌椅,坐下而论
“甚么事呀?”待二人坐了下来,那姑娘却是咬着下唇,面带犹豫。
“有事快说。”季褚疏远般轻敲了敲桌子,催促道
本就犹豫的姑娘被一催,眸中霎的蓄起了泪水,嘴上力气更加,几近是要不咬出血不作休的架势。
“莫理这人,有甚么事你和我说便好,他也是我的伙计,不管事的。”
伙计一词出来,他的脸色更黑了些,干脆起身让位给她们二人,插手站在远处。
那姑娘见面色骇人的人走了,心中轻松些,小心翼翼道
“我听闻,贵人是办戏班的,今日来布坊是想要买我走吗?”
闻言,宋骞骞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对,但是..…”
还未待她说完,便见眼前人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袋,那锦袋做工精细,似是被人拿起看了无数次,带着团薰衣的馨香。
她将锦袋小心扯开,内里掉出百来枚月币,淌在木桌上泛着细碎的光。
“我听到嬷嬷说的话了,要九百文,我虽这里只有一百文.….”
似是怕她不接受般,她激动的从发间摘下枚银簪,和那月币放在了一起
“但是我可以在贵人的戏班子里赚够钱还给贵人,权当我借贵人的罢。”
宋骞骞有些不可思议“你这是花钱把自己卖给我?”
那少女点点头,缓而苦笑道
“家母早逝,我便是没有人要的孩子,父亲后而另取,因着新生小弟要换新衣。”
“便要将我嫁与西街商贾作妾室,可以拿一贯钱。”
“我逃了出来,却被人抓了回去,无奈下我只得说.….”
她顿了顿,才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一般
“我只得说,我已不是清白之身,故而不能嫁与那商贾。”
宋骞骞惊呼一声,此地并非现代,一女子若是失了清白,那是真真要命的。
“父亲闻言,几近要将我打死,可是无法,家中那人催的紧,只得将我三百文卖给了布坊。”
“这些钱都是我平时做些绣活赚的,不是偷的!”
“布坊虽累些,但也算安稳,为何不愿留在那?”
闻言,她将袖子拉起,露出条条青痕,似是被棍子抽打过的模样
“坊主将我买下后,欲将我纳入房中,我不愿,他便下了令让嬷嬷们好好训练我。”
她狠抹了把脸,再次求道
“求贵人收了我,燕儿此生愿为贵人做牛做马。”
话至此,宋骞骞将散落一桌的钱好生收好,灌回袋中,又将那枚银簪别回了她的头上。
那少女见状,以为是招了她的嫌,下意思攥住了她的衣袖,几近要再落下泪来
宋骞骞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我知道了,这些钱你收好,我明天会去接你的。”
她怔然道
“可是贵人不是嫌价格贵了么?”
闻言,宋骞骞狡黠般眨了眨眼,道
“我有法子,一文不花将你带回来。”
翌日,二人去戏台完善时,还未到便远远瞧见昨日支好的框架此时被烧成了焦黑的碳,刺破了她绣好的台布。
“我的戏台!”
她惊呼一声奔了过去,满眼心疼之际却见那台主此时佯装随意般走过
“哎呀,风水轮流转那,昨日夜中走水,当真是可惜了这戏台啊。”
他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扭着步子晃了过来,季褚几近恼怒,上前抓住他的衣领,要将他那张肥厚的脸都勒得喘不过气来。
“救命那,这人嫉妒我们生意比他们好便要灭口啊!”
他在他手中惊叫挣扎着,惹来一众人侧目而视,而后指指点点。
眼看人越来越多,宋骞骞敢忙将人从他手中捞下,那人失了钳制,猛地咳嗽几声,随即装模作样理了理衣领,不屑道
“宋娘子,还请自重,我们西厢楼不会与你计较,可是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
说罢,他作势望了望一旁逐渐围起的人群,得意地望着她
此时周围传来细碎的声音
“这娘子怎的当街欺人,虽唱得一手好戏,但性格实在不行。”
“西厢楼毕竟是老字号了罢,怎的都要比这新星规矩些。”
周围人窃窃私语,宋骞骞见势不好,霎的跌在地上,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适时还跌下几滴泪,惊得一众人齐齐看向她。
见所有人望她,便清了清嗓子,哭喊道
“小女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只得靠一副嗓子来勉强糊口。”
“昨日西厢楼诚邀小女,可小女因觉资历尚浅,故想着搓磨下自己,积攒点经验罢。”
“谁曾想,今日以来,原是搭好的戏台一夜被烧了..…”
“西厢主人好,还来问小女可愿去他那,是小女辜负了厢主及乡亲们的期待。”
说到情动处,泪顺着颊面跌了下来,边说着便捶胸顿足,似是伤心愧疚得紧了。
“我看见了!昨夜!就是这人放了火!”
适时有人跳了出来,在人群中喊了这样一句话,此句如同炸雷般砸进人群,激起涔涔水花。
“什么,竟是厢主烧了我的戏台?我与厢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对我一介孤女。”
见原本指向她的矛头瞬间指向自己,他慌忙摆手,冷汗都落了下来,大声喊道
“莫要胡说,我堂堂厢主为何烧你那戏台!”
此时有路见不平者大喊道
“怕是想用这法子逼这娘子去你们戏班,出得节目越来越没新意罢,还克扣戏子的工钱。”
“是了,宋娘子一介孤女,好容易能糊口,竟让人将吃饭的家伙事烧了。”
民怨四起,愈演愈烈,欲有围攻之意,宋骞骞见此情景,适时开口道
“大家莫要激动,虽是厢主的错,约莫不过是有些心急,想要将我招进去罢,人之常情,孰能无过?”
“只是今夜原定有演出,此时戏台毁了,可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这话说的有进有退,惹起群情激愤,不知谁在人群中道了声
“西厢楼不是有的是看台么,就算赔宋娘子,也得让她把定好的那出戏唱了罢。”
那楼主已经快要被群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没了,欲要拒绝,看一众人凶神恶煞的模样,虽心中委屈,情急之下却不得不被迫应了此事。
待人群四散开来后,季褚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原本匿迹在人群中,此时走了出来,模样熟悉的几人打断
“宋娘子,兄弟们此事干得可还算好?”
宋骞骞一脸笑意,配着脸上未擦尽的泪,一副滑稽的模样,几人笑意盈盈,只留季褚似有些茫然,随即似是又猜到了什么般,面色阴沉的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好,当然好。”
谈笑之际,见他一人坐那,她蹬蹬跑了过去,垂头望他脸色
“怎的脸色这样不好?”
季褚不言,只是狠瞪了她一眼,见状她故作委屈般道
“没告知你是我的错,但是这不是怕你演不好嘛。”
“昨夜那台确不是那西厢楼楼主烧的,而是我烧的。”
昨夜她思来想去,这临时搭的台子虽能将就,却局限于这条街,而西厢楼确是在一十字口,左通丽水城,右通湘黔,若是开演,两城皆闻。
且她人气尚未起,如此这般正好能作势,如此甚好。
西厢楼因一唱戏奇绝的女子而不惜代价要将其纳入西厢楼,今夜在正楼有表演的消息霎时如风吹播种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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