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司掌握的连衍的把柄越来越多,皇上便以此为据禁了他的足,还下令抄家了不少官员的府邸,一时之间,京城风云卷动,人心惶惶。
一日,我带领九龙卫抄完一处官员的府邸后,忽感一阵恍惚,再次睁眼,身后的黑色九龙卫已然不见踪影,只留我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路上。
我皱起了眉头,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过了一阵子,我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那脚步声极轻,我走一步,他停一步,不慢不紧地跟在我身后,似是有意而为之。
我心中的诡异感更甚,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继续按之前的步伐行进着。途经一个小巷,我一刹,迅速地拐到了小巷里。我紧贴着墙壁,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用力。
在那脚步声距我只有几公分时,我猛地拔出长剑,对着那脚步声的主人,森然问道:“你是谁?又使了些什么手段?”
脚步声的主人呵呵一笑,将横在他面前的剑锋轻轻推开,而后笑眯眯地看着我,苍老的声音和蔼沉静,“施主,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待看清楚来人是个老和尚后,我将剑从他的脖颈前放了下来,却并未收入剑鞘中,而是垂在身侧,以防异变。
“还劳烦问一下大师请我到这里来的目的?”
“施主明白人。”
他向我行了一礼,而后道:“老朽今日见施主实为有要事相告。今日老朽夜观天象,推算出,半年后后,荧惑守心,彗星袭月将会在同一日出现,天下,恐怕要大乱了。”
闻言,我皱起了眉头,联想到最近的连衍过于安分守己,会不会是暗中谋划着什么?
思及此,我忙追问道:“不知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他看着我,古井无波的苍老的眼眸里透着道不明的情绪,良久,道:“破局之法,便在施主身上。”
我身上?
我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
“施主若想破这必死之局,须记住,‘佛曰。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惟有这样,施主才能破了这必死之局。”
我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师,这国家的命运,为何会与我一人挂钩?”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行礼道: “断欲无求,当得宿命,切忌,切忌。”
话音未落,我便觉得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一双大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左指挥使?左指挥使,你在说些什么呢?什么当得宿命?”
意识彻底回笼,我这才发现,我竟是一直在默念老和尚说的那句话,“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是说斩断一切七情六欲,才能获得应有的宿命吗?
可七情六欲本就是人的本能,又怎能说断就断呢?
我在心里叹息,看着满脸焦灼的副使,道:“快点离开吧,别误了时辰。”
“是。”
待人走后,我转身看向远处的巷落,静静注视许久,方然离去。
那和尚的话给我敲了一个警钟。回去后,我立马面见了皇上,请他加强对连衍的监控,尤其是暗查他与匈奴是否还有联系,并且,加强对京城的保护力度。
鹿泉之围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尤其害怕鹿泉之围的惨况会再次发生。我还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像是京城之中要发生什么大事,提前做好准备,防患于未然,是最好的打算。
皇上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落下,但依旧是充满不安,似乎我的举动并不能带来多大的改变。
前一个月,风平浪静,似乎我的担忧是多余的。连衍并没有什么动作,呆在宗人府里弄花逗鸟,好不自在。
我去看过他几次,他每次见我,都掏出他那白森森的骨扇,笑着问我:“左指挥使又来看本王了?如何?本王之前的邀请,答不答应?”
我每次都将头撇过去,不看他,实际上,是不忍看他手中的扇子。
见我不理他,他也不生气,只自顾自地继续弄自己的花鸟,神情淡淡。
只不过最后一次,在又问了我同样的话后,他道:“左凌云,这是你最后一次拒绝本王,往后,可没有机会了。”
他极轻地笑着,眼里透着说不明的情绪。我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看着他,忍不住道:“连衍,你到底想干什么?”
联合匈奴,残害忠良,杀害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对自己的亲外甥女下蛊…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一席皇位?
他却没有回我的话,只意味不明地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本王要做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院子,回到房内,独留我一个人在院内,脸色阴沉。
自那日后,他便离开了宗人府,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我担心有事发生,便加派了人手守在御南王府的各处,只要一有异动,便会马上被发现。可过去了一个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连一个登门拜访的人都没有。
越是如此,越是诡异,我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在狩猎宴上,我的不安得到了证实。
皇上唯一的皇子,也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被人发现强迫了一名官家女。
我当时就在不远处,听到此起彼伏喧杂声,便过去查看。待我走近后,听到了宫女颤抖的声音,“太子…殿下…”
我暗道不好,连忙挤进人群查看。
之间在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男一女。男子面容精致俊朗,眉头深皱着,额头不断有豆大的汗珠冒下,衣衫开敞,不受控制地喘着粗气,似是在极力隐忍。而女子则头发凌乱,衣衫滑落,露出了洁白光滑的香肩,锁骨和脖子上有几道红痕,娇躯轻轻颤抖着,眼中蓄满了泪水。此情此景,不难想象出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那名女子,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才记起这是在岁宴上欺负小姑娘的那一群女子里面的其中一个……貌似是叫蒋清云。
我眯起了眼,走进了屋中,靠近了还处于迷离状态的太子,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白玉药瓶,从其中取出一枚药来,喂入他的口中。
过了片刻,太子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看到自己的衣着,再看到旁边的女子后,脸色一沉。
他猛地起身,身形有些不稳,我轻轻扶住了他,让他不至于跌倒。
站稳后,他对我道了声谢。
我点了点头,然后用口型道:“督查院都事蒋辉之女,蒋清云。”而后看向外面拥挤的人群,皱起了眉头。
很快,便有禁卫军赶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而后分列两排,为来人开辟了一条通行的道路。
在场的人齐齐下跪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威严的声音响起。
来人缓缓走到了太子的身前,看着衣衫凌乱的太子,皱起了眉头。太子因为这一动作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嘴唇嚅嗫着,道:“父皇。”
而在他身后的蒋清云听到这句话似是反应过来来人是谁,神情激动地滚落下床,伸出手扯住皇上的衣摆,哭喊地道:“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女做主啊皇上…”
“臣女衣裳打湿了,宫女便待带臣女到这换衣裳……未曾想,未曾想…太子殿下一下子冲了进来,一下子就讲臣女扑倒在床上…臣女…臣女失了清白啊!皇上!”
说着,她的因为哭泣而抖动起来,伴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堪堪遮住她胸脯的衣襟彻底滑落,露出了大片雪白色,其上带着道道红斑,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突兀。
她哭得梨花带雨,再结合身上的这一身痕迹,看着,倒像是真的被人玷污了。
可我知道,依照太子的性格,更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别说碰女人了,就是看到女人他都要面红耳赤,又怎会像蒋清云描述的,如狼似虎地朝她扑去,这很明显是陷害。
想到这,我的神色一暗,不由得将此事与连衍联系起来。
我之前一直认为他会在匈奴方面,或者是皇宫护卫上动手,未曾想,竟是想先从太子这里下手。
也是,太子是一国储君,也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废了太子,便相当于是冲击了皇上这一脉的势力。可,送个女人过来有什么用?弄这么一起事件,蒋清云最多也就成为太子侧妃,只要将其严加看管,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又何苦花废这么大的力气?
还是他认为,这蒋清云,能够凭借什么,翻的起风浪?
我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跪在地上哭诉的蒋清云。
莫非,连衍将蒋清云推出来,是为了以此接近太子,方便下蛊,然后借机控制太子?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一道中年男声从人群外传出,而后便见一位身着黄褐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挤出了人群,而后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颤抖着道:“陛下!清儿是老臣最为疼爱的女儿,尚未婚配,如今却因太子殿下失去了清白……臣还恳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说完,他连连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抬头时,额头上有鲜血溢出。
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父皇,儿臣愿对此事负责。迎娶……蒋家之女为太子侧妃。”
太子站出,拱手道。
我心里一惊,看向太子。而皇上也在用他那威严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太子。
良久,他肯首,道:“如此,此事便这么敲定。”
说完,他又唤来钦天监的人测算良辰吉日,不日便完婚。
我站在一旁,始终没能插上一句话,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
明白太子和皇上这么做的原因,但我的心里依旧是惴惴不安,犹恐有什么可怕的事将会发生。
我找到了皇上和太子,表达了我心中的想法,他们都表示会予以重视,并表明:在同蒋清云完婚后,便将人幽禁起来,新婚夜也绝不会靠近她一步,也绝不会吃她命人送来的吃食。
只要不近身,对方就没有下蛊的法子。
看似是很好的解决方法,可我还是有些担忧。但是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便只能如此应对了。
……
京城开始进入纷纷扬扬的雨季,看着窗外下着的漂泊大雨,一直积淀在我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总感觉又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太子迎娶侧妃已有月余,在这期间,什么事都发生,一切风平浪静,宛若暴风雨前的黎明。
而司空在得知司空千竹还活着后,便不见了踪影,怎么也联系不上,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一切,都使我的心愈发的不安。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我沉寂的思绪。我从书案前起身,快步走向了门口,拉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是花府的林管家,向来沉稳的脸上显出几分焦急,见我开了门,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左公子,还请随我来,小姐出事了!”
一息后,我和林管家到了冰泉轩内,听着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心更跟着揪着疼。
一路上,林管家告诉了我事情发生的原因。
一直陪伴着小姑娘的丫鬟,那个总是穿着碧色衣服的小姑娘,死了,被人发现在一个小巷里,衣衫凌乱,凌辱至死。
经过林管家的后,我才知道,春和不仅是小姑娘的贴身侍女,还是小姑娘六岁时,长乐公主亲手从暗影阁挑选出来的暗卫之一。另一人,是春和的亲姐姐,名为夏竹,同小姑娘一同被绑走。官府的人将二人解救出来后,一人已经没了声息,衣衫凌乱。另一人,则抱着对方早已僵硬的身体,神色空洞。没有人能知道她们两人在绑架时,到底遭遇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如今,作为妹妹的春和以同样的方式凄惨地死去,小姑娘又会崩溃到什么地步?
我无法想象。
进入屋内,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砸碎的瓷片,其中几块还染上了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这血的主人,此刻正站在瓷器碎片的中央,双眼猩红,手里捏着碎片,还在不断滴着血。
“萼雪……”
我尝试着呼唤她。
“你来这做什么!你出去!你出去!滚!滚啊!”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如同一只失了智的野兽。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向前,像之前一样抱住她,安慰她。可我的第一步刚迈出,她便像是绷紧断裂的弦,用尖锐的声音大喊道:“你滚!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和花荣清一样的骗子!你们都在骗我!”
“我没中蛊!衍舅舅也不可能给我下蛊!你们全都是骗子!”
“……若不是你们说我中蛊,春和也不会去寻找什么驱蛊草……春和她也就不会死!”
“你们把春和还给我啊!啊啊啊…”
她说着说着,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看着这一幕,极为不忍,却又不敢靠近她,只能任由她这么发泄自己的情绪,直到她哭到昏厥过去。
我将昏迷的她放到床榻上,看着她即便昏迷已依然紧锁着的眉头,一颗心不断的下沉。
春和的死,多半又是连衍的手笔,以此来嫌隙,小姑娘与花大人,与我的关系。
可他设计让蒋清云嫁给太子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了毁了太子的名声?还是借机下蛊控制太子?可现在蒋清云连太子的身都进不了,被皇室暗卫严加看管,又如何下蛊?这岂不是下了一步废棋?
可聪明如连衍,真的会下这么一步废棋吗?他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我不由得紧缩眉头。这被动的局势,对我来说,尤为不利。
那日过后,小姑娘像是彻底疯了一样,见人就骂,逢人就打,院里的一众奴仆根本不敢靠近。
我努力想要接近她,可每当我一靠近,她就像是受了惊的刺猬,浑身长满刺。一有不慎,那刺便会刺入身体。不仅仅是试图靠近的人,更有刺猬本身。
害怕她伤到自己,我不敢再去接近她,只敢远远地望着她的身影,心里焦灼不安。
花大人也曾试图靠近她,却无一例外遭到更为激烈的反扑。渐渐地,他原本就微驼的背更加成了一个弧形,似承受不住厚雪而而被压弯的翠竹,鬓发上也染上了道道斑白,俊朗的面容变得苍老而疲倦。
明明正值壮年,却苍老的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翁。
过去有多么的意气风发,今日便有多么的颓废潦倒,如此变化,不得不令人叹息。
朝廷的气象也不好。
太子党与御南王派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太子党有隐隐的弱势,落于下风。虽然有皇上坐镇,让朝堂渐渐平息下来,但谁都知道,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是一片波涛汹涌,任何一阵波涛都有可能翻涌而出,吞噬海面上航行的小船。
和尚说的话似乎应验了,大楚,似乎真的要乱了。
一日,朝堂集会上,朝臣们正看似和平地商议着国事,一阵响亮的粗犷男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在场的所有大臣寻声望去,连同坐于龙椅之上的皇上。
来人身着一身士兵的服装,剧烈地喘息着气,用似乎很多天没喝水的沙哑噪音大声道:“报!前线战事告急!雁门关失守!匈奴来犯,已占据我国三座城市!”
“现军队已退守至井陉关,请求派兵支援!”
闻言,大殿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坐于龙椅之上的皇上脸色沉的能滴出水。
“雁门关不是有陈骞尧在那里守着的吗?!怎会被攻破?”
他的话里带着深沉的怒气,又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陈骞尧是大楚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虽不擅长进攻,但却是一位十分厉害的守城之将。有他守着的城池,基本上不可能被攻破,曾创下以八百士兵抵抗五万敌军还成功守住城池的先例,如今怎会失守?
我皱起了眉头,不对劲。
只听那名士兵用沙哑的声音哽咽着道:“禀…禀皇上,前线突然爆发瘟疫,太过于突然且传染力极强,几乎一半的士兵都因为染上了瘟疫而死去……就连陈将军也……”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前线突然爆发瘟疫,军队本就人群密集,极易传染,大量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瘟疫下,无疑大大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现在就连主将也染上了瘟疫,更是让本就人心惶惶的军队乱成一盘散沙,彻底失去了战斗力。雁门关也就这么轻易地被攻陷。
我眯起了眼睛,总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比如,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是天灾,还是**?
思量间,我将目光投射到远处站着的白衣青年男子身上。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朝我看过来,展开骨扇,微微一笑。
我看到他用唇语说:“本王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我皱起了眉头,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皇上开始询问诸位大臣,谁有能力担任前去赴援的任务。
文臣无一人出声,武将也无人起身请命,大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蓦地,一阵清越男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皇兄,臣弟有一合适人选。”
高坐之上的皇上眉头微挑,道:“哦?你说。”
“臣弟认为,怀远将军左凌云骁勇善战,长于兵法,且心思细腻,可担大任。”
他恭敬地行礼,似是真的在做恳切的建议。
他一出头,有不少文官武将也站了出来,纷纷建议我带兵出征。
也有一些人站出来反对,说我尚年轻,领兵经验不足,建议资历更老的武将出征。
他们话刚说完,便被连衍怼了回去,骂了个屁滚尿流,脸色涨得青红。
最后,皇上将目光落到我的身上,道:“左爱卿,出列。”
我缓缓从武将里走出,来到龙椅的正下方,单膝跪地,道:“臣在。”
“朕名你率三万精兵驰援土门关,收复三座城池,击退匈奴,能否做到?”
“臣定不辱使命。”
翌日,我整装待发,带着三万京师,浩浩荡荡地从京郊出发。
坐在马背上,我回首望去,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城郭,眼里满是不舍。
在前方等着我的,是荆棘密布,山重水复,甚至有可能一去不复返,生死离别。
可我得去,也只有我能去,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使命,哪怕,前路,万劫不复。
半个月后,我率军抵达了土门关旁的井陉关。
井陉关的城门已经破败不堪,原本土黄的墙体被染成斑驳的褐红色,足以见战事激烈。
进入关内,更是一派萧瑟景象。街上随处可见躺在草席上的士兵或者是百姓,脖子肿大,满脸通红。有的脸色红的发紫,有的上吐下泻,抱着肚子满地打滚。能正常行走的人,在关内几乎看不到。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下方的景象,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几乎整个关内的人都被传染,而没被传染的汉子无不上了战场,抵御
匈奴,只留下老弱病残和感染瘟疫的人在关内。而这些人没有过多的能力去照顾病患,关内的大夫也找不到根治瘟疫的方法,能做到的,只能是延长病患生存的时间。
到了最后,士兵全部战死,关内的百姓因为瘟疫死去,怕是还等不到匈奴将这里攻破,井陉关就成了一座死城。
在驻扎于此的士兵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位于关内中心的营帐内。里面摆着一张简陋的床榻,上面躺着一个看着已经时日不多的老人。
老人脸色十分苍白,只有胸膛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的左脸上有一道贯穿半张脸的狭长疤痕,可以透过其窥见到老人年轻时的峥嵘岁月,意气风发。
这便是定远大将军——陈骞尧。
看着他缓缓睁开的双眼,我抱剑行礼道:“晚辈左凌云,见过陈将军。”
闻言,他浑浊的目光似有微光闪过,但很快便又黯淡下去。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似是回忆起了某个人。
半晌,他用他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你和君山很像。不是外貌,是性格,都有着一股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劲儿。”
“你知道这里很危险吧。”
“晚辈知道。”
“那你还来。”
“不可不来。”
“……”
他沉默了,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的时日不多了,既然你来了,剩下的一切,便交于你了。”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似是没了说话的力气。
我行礼告退,在出门前,我又听到了他那气弱游丝的声音,“好小子,万事小心,好好活着,可别像老头子我一样,早早地下去见你父亲。”
“……陈将军放心,我会活着的,一定会的。”
“……”
屋内没有声音再传来。
我握紧了手,大步离去。
过了几日,传来陈骞尧将军去世的消息。
我接过他的亲兵递过来的信,以及一个符节,手指住不住地颤抖。
信上写着:好小子,老头我实在撑不住了,便先走了。我走后,还劳烦你将我葬在仙台山的山顶上,让我长眠于这脸我守了十年的土地。还有,这枚符节,可以调动西北的所有军队,是先帝赐给我的,你留着,留作底牌用。这是我这个糟老头子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落笔:陈骞尧
看着这封信,我的眼泪不自觉地开始滴落,打湿了那份字迹潦草的纸,晕开道道墨痕。
陈将军是我祖父的挚友,看着我父亲长大,也从小看着我长大,与我的祖父一般无二,如今他去世,我心中难免悲痛,胸口泛起阵阵酸意。
我将纸叠好收入袖中,望着那枚符节,沉默良久,最后将它郑重地放入怀中,谢别那名亲兵,回到了作战一线。
来到井陉关的这几日,我对关内的边防布局重新做了规划,留八千精兵驻守关内,其余则按批次依次被派往周围的几个重镇,驻扎镇守。
这次怀笙没有跟我一起来,因为家族的原因被留在了京中。伯庸跟我一起来了,并且主动请求做斥候去刺探军情,他确实也擅长这些,我便让他去了。
一日傍晚,信兵骑着快马将一封信交到了我手中,打开一看,是伯庸的字迹。
在井陉关西向五百里处发现大量匈奴骑兵,约莫有两万人,正向井陉关方向赶来,恐次日清晨便能到达。
接到这份封信,我立马通知下去,让所有士兵做好迎战的准备。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天刚破晓,便看到远处的天边压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黑云,向着关口疾驰而来。
我站在烽火台上,望着那些秘密麻麻的黑点,喝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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