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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前世篇 左凌云(七)

如鸦羽般的箭雨从城墙上倾泻,直直地朝着扑涌而来的黑浪而去。不过须臾,便听见黑浪之中传来阵阵痛苦的惨叫,不少匈奴骑兵从奔跑的马匹身上坠落,被踩得血肉模糊。

然而这些密集的箭雨只是微微阻挡了匈奴骑军的步伐,片刻的慌乱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阵形,如一头凶猛的饿狼,朝着井陉关扑咬而来。

看着这头凶猛的饿狼,我面不改色,平静地发号施令:“发出信号,让埋伏在山头上的前进营从两侧包抄围攻,同时让张真源带领一只八百人的小队后包抄,拦截去路。其余人,原地待命。”

“是!”

很快,伏击在两侧山头上的前进营显露了身形,将毫无防备的匈奴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匈奴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在力气上站了先天的优势,一时之间,两方打得难舍难分。

但很快,战局便被扭转。

一直紧闭的城墙大门缓缓打开,一排排森然的黑色铁骑逐渐浮现在匈奴眼前,如同一条即将冲破囚笼的黑色长龙,只看上一眼,便给人一种深入骨髓的心惊与胆寒。

黑色长龙的中间,我身披玄甲,眉目凛冽,冷然看着前方厮杀扑涌而来的匈奴,眼里淬着化不开的寒冰。

等到城门彻底张开,我举起手中的长剑,喊道:“将士们!杀死你们亲人,凌虐你们妻女姐妹的人就在眼前!”

“和我一起向前冲,斩落对方的头颅,刺穿对方的心脏,来告慰死于他们刀下的无辜亡魂!”

“跟我一起,杀!”

“杀!杀杀杀!”

伴随着无数声音的响起,黑色长龙倾巢而出,直奔着前方凶猛的饿狼,双方很快厮杀混打在一起。

刀光剑影在眼前不断闪烁。我用手中的长剑轻巧地挑飞朝我劈来的弯刀,在对方愣神之际一个弯腰,斩断对方的马腿。马儿嘶鸣,痛苦地倒下,连同着它的主人,被我斩于剑下。

很快,又有数不清的弯刀朝我劈来,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成了我剑下的亡魂。

斩落最后一名匈奴的首级,我伸手抹去脸颊上溅落的已经凝固鲜血,嗤了声,“真脏。”

很明显地,死去的人中大部分是身着匈奴骑装的匈奴骑兵,我方军队的伤亡很少。

可我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眉头一皱。

我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一个黝黑的汉子小跑着过来,黑甲上还带着未凝固的血,揣着气道:“左,左将军?有什么事吗?”

看着面前微微喘着气的黝黑汉子,我皱着眉头道:“张校尉,等会儿你带着一些士兵轻点一下战场上死去的匈奴和我们士兵的人数,等会儿来跟我汇报。”

黝黑汉子拱手道:“是,属下领命。”

一个时辰过后,黝黑汉子来到城墙上,向我汇报,“禀将军,我方士兵共五千人,死了将近两百人,匈奴士兵那边……死了九千余人。”

我眉头狠地一皱,终于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伯庸传回来的信里,明明说匈奴有将近两万余人,就算是观测失误,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误差。在战场上,大部分匈奴明明被斩杀,只有小部分突破了拦截逃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那么,便只能是在半路上兵分两路去攻打其他关口了。

想到这,我立马对黝黑汉子说:“立马派人骑快马去往周围关口,查探是否有匈奴压境的消息。”

闻言,黝黑汉子面色一惊,点头应道:“是。”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股不安在我的心灵开始浮生盘桓,感觉事情即将往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一日后,前去探查的信兵传回消息,其他边关并未遭到匈奴袭击。

我心里一沉,翻开其他信兵的信笺,同样说,在周围没有看到匈奴大军的踪迹。

一旁的张校尉见我脸色沉的厉害,小心翼翼地问:“将…将军…出了什么事吗?”

我没回答他,只是问道:“井陉关周围的山,有什么宽大的洞穴吗?”

他愣了愣,点了点头,道:“有是有…只不过,这些洞穴,一般都隐藏在山林的深处,很难找到,一般人也很少去那。”

“张校尉,你带领一些熟悉这里山形地势的士兵,去看看这些洞穴。”

我轻轻地敲击着城墙上的砖块,看着下方来来回回搬运尸体的士兵,目光森冷,“若是发现洞穴里有人,无论什么身份,都给我抓回来。”

“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目光一肃,挺直了身子,正色道:“是!属下领命!”

他走后,我又召来了负责掌管斥候营的杨鑫,问:“还没有消息吗?”

他抱拳行礼,声音低沉,“禀将军,我已经派人去探查了,还是没有找到姚亭燧等人的消息,他们怕是已经…”

我挥手,打断了他,声音带着未曾察觉的沙哑,“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他一愣,抬头看我,“将军,那……”

“继续派人加大力度搜寻……若是三日后还没有找到……便收兵回来吧。”我隐忍着,极力掩饰语气里的颤抖。

“是,末将领命。”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不见后,我终于控制不住,手掌下方的城墙崩然碎裂。

“将,将军?”一旁的副将惊愕道。

我将沾满碎土的手隐于披风下,冷声道:“没什么。杜副将,你替我盯着这里,我去城中看看。”

“是。”

外面的战火侵袭并没有影响到城内。城内的街道上,虽然还有一些躺在草席上的将士和老人,但他们都比我刚到时的脸色要好了许多,神色也清明了不少。

见到我来,他们都热情地对我打招呼。

“左将军好啊!”

“左将军,前两日,我可是听到了外面的匈奴的惨叫了!打的好啊!可算是替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

说话的是一个断了左臂的汉子,神色激动地看着我,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他的这句话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纷纷称赞起我来。

看着这些脸上带着病气,洋溢着喜悦笑容的鲜活面孔,阵阵暖流在我心间流淌而过,原本压抑的心顿时舒缓了不少。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句:“左将军长的这么俊,不知可有婚配啊?”

“对对对!左将军可有娶妻啊?若是没有的话,看看俺家丫头!俺家丫头长的水灵灵的,可漂亮了,一点也不比京里面的那些小姐们差!”

众人开始杂七杂八地讨论起来。

见我摇了摇头,他们更兴奋了,最激动的甚至要从草席上爬起来,说要把自己的闺女叫过来。

“我虽然尚未娶妻,但已有心上人了。多谢各位好意。”

此话一出,人群突然噤了声,

原本兴奋的脸安静下来。

但过了一会儿,嘈杂的声音又开始响起,变得比之前更加激动。

“左将军有心上人了啊,长的好不好看,配不配得上俺们的左将军啊?”

“就是,就是,左将军能不能跟俺们说说,您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好不好看啊……”

想到那到明丽的倩影,我的嘴角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她啊……”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瞥见一间低矮的土房里,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眉头微皱,悄悄握紧手里的长剑,看向一旁躺着的一个清瘦老人,蹲下身,问道:“老人家,不知您可知道”,我指了指那边的土屋,“那间屋子里,可住了人?”

老人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跟他说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间屋子,沉思一会儿,道:“那间屋子啊…好像是一户姓张的一家四口居住的,只不过啊,早在瘟疫爆发的时候,那一家四口就都死了,如今已是没人居住了。”

我的眼里一道暗芒闪过,又很快消失不见,笑着道:“多谢老人家。”

跟众人一阵寒暄后,我跟他们道别,重新回到了城墙上。

“将军,您回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白副将,吩咐道:“白副将,你派一些轻功好的人去三十六号房守着,有老鼠偷溜进来了。”

他一愣,很快面色一肃,沉声道:“是。”

天空逐渐变得昏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刻,我脱下铠甲,换上轻便的黑衣,与一早等待的白副将等人汇合。

“将军,我们的人一直守在那,那人并未离开。”

“是么,”我挑唇一笑,眼里晦暗不明,“走,抓老鼠去。”

我身着一袭黑衣,几乎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眼前土黄色的建筑在我眼前疾驰而过,一息未过,便又来到了白日里的黑影藏匿着的土屋。

我站在的房顶上,看向一旁的白副将,问道:“这老鼠就没出来过?”

白副将摇了摇头。

“这样啊…”,我沉思了一会儿,道:“再等会儿,等他出来,看看他要做什么。”

“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寂静了许久的土屋终于有了动静。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从屋内走出来一个蒙着脸的,身形异常强壮的大汉。值得注意的是,他并未蓄起中原人都有的长发,而是留着短平头。

此刻他正站在寂静的街道上,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匈奴人。”我冷笑一声。“也不知是怎么溜进来的。”

负责管理防守的白副将脸色铁青,突然跪下,向我认错,“是末将失职,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我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个,现在还是看看这个溜进来的老鼠,到底想要干些什么吧。”

只见那名匈奴人离开了土屋,穿过无数小巷,最终进到了一间破败的土屋里,没再出来。

我挥挥手,叫一两个人进去探查。约莫一刻钟左右,他们从土屋里出来,对我摇了摇头。

没人?

我眯起了眼睛,朝土屋走去,却在路上被白副将拦了下来。

“将军…万一有诈……”

我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说不定对方就是在等我。”

“若是我不进去,他便不会出来。”

“这……”

他犹豫片刻,放下了拦在我身前的手,跟在我的后面,走了进去。

刚进入土屋,一阵霉味和潮湿味就铺面而来,房檐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不时有几只老鼠一闪而过。像是很多年没有人居住。

我用袖子捂住口鼻,皱着眉头打量着这间土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在井陉关里,像这样因无人居住而废弃的房屋并不少,但我总觉得,这件房屋和别的屋子不太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我点燃火折子,借着明亮的火光,开始仔细打量起屋子。

待看到墙体上斑驳的水渍后,我终于明白怪异之处在哪里。

潮湿!这间屋子实在是太潮湿了!

井陉关属于西北一带,气候干旱无比,怎么可能会像南方一样这么潮湿?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而后又紧紧地聚在了一起。

寻常屋子不可能这么潮湿,那么只可能是人为的。恰好匈奴人又来了这里……

他来这里干什么?

联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我细细思索着,几个词不断在我心中盘桓。

消失的匈奴、瘟疫、潮湿……

等等,潮湿……瘟疫……?!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让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跟在我身后的白副将发现我的异常,困惑地问道:“将军,怎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我发抖的声音打断,“快!快去将城中还睡着的百姓喊起来!这里面…有老鼠!”

“还有,立刻让信兵去通知其他驻守在周围要塞的军队,搜查城内的空屋!抓捕藏在城内的匈奴人!快!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白副将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像是一下子被这么大的信息量给冲击到了。

我朝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

“啊…是…是!”

见他跑着走后,我沉着脸,继续接着明亮的火光向前走。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房间,墙顶已经半塌垮,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个庖厨。

我绕过地上的障碍物,来到了位于墙角下的灶台前。灶台旁有一个用砖砌成的缸池,上面覆着一个木门,像是酒窖。酒窖约莫有两米宽,一米高,老百姓们修它,除了放一些酒外,还有另一个用处。

那便是藏人,用来躲避匈奴人的虐杀。

我停顿了一下,走到酒窖旁,将木门拉起来。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蜘蛛网和尘土残留在里面。

我将火折子伸到里面,借着烛光用手细细摸索,终于,在一处摸到了一块常人难以发觉的轻微凸起。

我的手一顿,然后抓住那凸出的地方,猛地一拉,随即手臂上便传来的清晰的沉重感。我的面色一沉。

这种重量,只有身高八尺的壮汉才能拉得起,寻常百姓家的窖门可不会这么重。这里面,到底关了些什么?

思及此,我循着火光,望向窖内。

一片漆黑中,闪烁着无数发着红光的暗芒!

老鼠,数不清的老鼠!

看到如此之多的老鼠密密麻麻地躲在酒窖内,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要是让这些老鼠出去,得有多少人被咬中,从而染上鼠疫?

这些老鼠,绝不能留!

思及此,我立马将手中燃的正旺的火折子丢进窖内,在那些老鼠受惊窜出来之前,将厚重的窖门关上。

随着窖门关闭的沉重声音响起,我不由得舒了口气。但紧接着,我又想到井陉关内还有无数废弃的房屋,又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那些废弃的房屋内,又有多少像这样的酒窖?

我心里一紧,在窖子内传来的凄历惨叫声中,大步地往厨房外走,却在土屋的前厅,我刚刚进来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如小山般大小的庞大身影。

“你就是左凌云?杀了乞格木的人?”

我脸色冷然地看着他,嘲讽道:“怎么,你是来报仇的?”

闻言,那个匈奴哈哈大笑,“报仇?我们感谢你都还来不及!”

“要不是你把乞格木杀了,引起须卜氏间的内乱,我们乎衍氏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夺权上位?”

乎衍氏?

我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关于乎衍氏的讯息。

四年前,匈奴单于乞格木死后,匈奴内部便陷入了激烈的内斗。这场内斗持续了整整一年。最后,以匈奴乎衍氏一举吞并了其他部落,乎衍氏的首领忽叔汗登上单于之位宣告终结。

眼前这人?是忽叔汗派来的?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看着他,眼睛里一片森冷。

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们怎么进来的?我们,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进来的呀,哈哈哈!”

正大光明地进来?

我皱起了眉头,还未等我想明白,我便看见对方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一阵抽搐,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游动。

我立马便反应过来,将腰间的长剑抽出,剑锋直指向他。

“是连衍帮你们进来的?”

他一愣,然后仰头大笑,“不愧是杀死乞格木的人!好智谋!到叫我不想杀了你了!”

说完,他看向我,满是肉的脸上带着阴狠的笑。

“你很聪明,我们乎衍氏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怎么样,左凌云,加入我们,无论是黄金珠宝,还是美人,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们都能给你。”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好似只要答应了他,就真的能得到他所说的那些。

我冷笑一声,一剑挥出,嗤道:“谁会稀罕你们给的东西!”

他利落一闪,看着手臂上的血痕,面色阴沉,“哼,你果然如连衍说的一样,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多谢夸赞。”

躲过迎面而来的刀风,我笑道。

屋里响起了刀刃碰撞的声音。

他的大刀向我斩来,带起一阵强烈的刀风,刀体与空气摩擦相撞,发出点点火光。我飞速地挥舞着手里的长剑,挑开对方劈过来的长刀,顺势将剑刺进对方的身体里,再拔出。

几回合下来,我仅是衣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他身上则挂了不少彩,撑着手里的大刀气喘吁吁地看着我。

我也没再管他,绕过他往门外走。在我踏出土屋后,从身后传来他阴测测的声音,“左凌云,我承认你很厉害,可是你再厉害,能抵得过几万只老鼠吗?”

我猛地回头,质问的话还没问出口,便听到一道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不知从拿钻了出来,用左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面色惊恐,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有老鼠!老鼠!好大的老鼠!”

“老鼠吃人了,吃人了,吃人了!”

很快地,便又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寂静的深空响起。

匈奴人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扭曲,“怎么样,左凌云,就算你再厉害又怎样?凭你一个人,能杀的光这些老鼠吗?”

“你,救得了他们吗?”

他的话犹如一把长剑,狠狠贯穿我的整个心脏。

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眼前人扭曲的笑容逐渐变成一个可怖的鬼脸,雾气弥漫,化作无数锋利的爪牙向我抓来。耳中嗡鸣不断,周围的尖叫声也消失不见,弥散于空气之中。

整个世界归于一片沉寂,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最后,我听到我的声音掷地有声地传来:“是,我左凌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但,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话音刚落,我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尖叫声再次传入我的耳中,那些疯狂舞动的爪牙急速退去,消失不见。

我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对方的心口刺去。他反应不及,将将避开心口处的位置,长剑没入他的左肩,贯穿整个肩膀。

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刺中肩膀,他的面上露出了一瞬的愕然。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我将剑一把抽出,又朝着另一处要害刺去。他反应过来,忙拿刀抵挡。剑刃相撞摩擦出火花,又彼此分开。

我将剑换到左手,挽了个剑花,再次发起进攻,招招直击对方要害,剑风凌厉狠绝。

似是察觉到了我这不要命的打法,他唾了一声,面色阴沉,“你这个疯子!”

“疯子?那可担当不起。与连衍相比,我可没那么疯。”

我挥出一剑,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道。

又是一剑刺中。

“哐”,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他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右手,看着我,冷笑道:“左凌云,就算我现在放你走,也无济于事,你没看见吗?”他指了指远处如同灰色浪潮汹涌起伏的鼠群,以及被鼠群撕咬发出痛苦哀嚎的人们,面上满是不屑,“现在鼠群已经攻占了整个井陉关,不等我们踏平这里,井陉关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你,该怎么办?”

看着被老鼠撕咬下血肉,痛苦不堪的人们,其中还有白□□我热情打招呼的熟悉面孔,我握着长剑的手就止不住地颤抖,眼睛猩红,朝他喝道:“你给我闭嘴!”

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没有再躲开,而是任由我朝他的心口刺去。

察觉到不对劲,在快要刺入他心口的时候,我收力调转剑刃的方向,朝他的身侧虚空处刺去。他却身形一晃,让剑刃直直没入他的右胸。

他的胸口立马便有鲜红的血如汩汩泉水不断汹涌流出。

“你……”

我愕然地看着他,震惊到失语。

看着胸口处不断溢出的鲜血,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癫狂。

“左凌云!谢谢你的这一剑!这下,我的最后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

最后一个任务?

我眉间一皱,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远处密集的鼠群朝着我的和他的位置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鼠群,我脚尖一点,凌空一跃到屋顶上,却在达到屋顶上以后猛然发现不对。

等等,最后一个任务,他这是要…?!

我忍不住唾骂一声,运气轻功就要下去拉对方上来。

他必须死!但是不能死在这!

可是已经太迟了。

汹涌的鼠群如庞大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转瞬间,地下的那道身影就被吞入其中,连一声哀嚎也没听见。最终鼠群离去,只剩下散乱在地的森森白骨。

他这是,以身饲蛊,将自己当做了养料,喂给了那些鼠群。

鼠群经过养料的滋养后,体型变得更加庞大,眼里的红光更甚。它们翕动着鼻翼,捕捉着人的气息,很快便顺着房梁爬到了房顶,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处。

我挥剑斩杀朝我扑过来的几只老鼠,紧接着又有无数老鼠蜂拥而上,要将我淹没。

我向后倒退数步,来到房顶边缘,在鼠群到达前,凌空一跃,来到另一个房顶。

回头看去,鼠群紧紧地跟着,很快便要爬上这个房顶。我不敢多留,很快便又跳到另一个房顶上。我在房屋间来回穿梭,鼠群在后面紧追不舍,双方就这么玩起了追逐战。

在快到城墙的时候,我遇到了本应离去的白副将。他正在拿着剑,像我一样击杀朝他扑过去的老鼠,我来到他身边,用长剑挑破朝他背后袭去的老鼠,问道:“白副将,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疏散百姓了吗?”

他看到我,先是一喜,唤道:“将军!”,随后又面露难色,道:“将军,我是按你的吩咐去做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在我们带百姓去地下避难所的路上,鼠群突然爆发,很多百姓还未进入避难所,就被老鼠……”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喉咙像是被梗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被老鼠吃了。”我接上他的话,眼里一片冰冷。

“如今没被老鼠咬过,感染瘟疫的百姓有多少?”我问。

“回将军,不足百人。”

听到这个数据,我骤然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眼里燃起了滔天怒火。

整个井陉关居住的百姓便足足有五千余人,加上驻守的官兵有八千余人,如今未被感染的竟然不足百人?!

心中的怒火像是要把我燃烧殆尽,我转头看向白副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狠厉,“白副将,现在,我命令你,带着你营中剩余未被老鼠咬中的将士,去往城中个个地方,搜查是否还有未被咬中的百姓,带他们到避难所避难。这边,交给我。”

“还有,若是听到钟声,你和你营下的士兵不用管,按我刚刚说的话去做。”

我举起手中长剑,用力向前一划,凛冽的剑气扫开了扑过来的鼠群,形成了一条通路。

“快点去!”

“是!末将领命!”

他离开后,我一边向钟楼跑去,一边斩杀不断袭来的鼠群。在杀死最后一只朝我扑过来的老鼠后,我运气而起,以钟楼的木架为着力点,飞跃到了钟楼楼顶。接着,我以剑柄为槌,撞击在硕大的钟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一时之间,辽阔的黑夜之中,回荡着道道厚重洪亮的钟声,直击人们的心灵。

同时也是在告诉人们,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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