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巧儿换好衣服一转过身,就看见一道年轻男子的身影靠近。
她还没有惊呼出声,就听见耳边先一步落下来连舟雪的声音。
“别怕,他跟我是一道过来的。”连舟雪说。
刚才的鸟叫声,是她跟应休惊在之前就约好的信号。
“你这边……什么情况?”应休惊在看见谭巧儿时,目光也只是在后者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离开。
连舟雪三言两语大致解释了一遍,然后道:“我们得把人带走。”
她说完这话后,应休惊没有立即给出反应。
连舟雪看着他。
“可能不行。”应休惊说,他抿唇,“在船舱下面,一般放货物的地方,还有人。”
连舟雪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应休惊说的这句“有人”,恐怕也是跟谭巧儿一样的被骗过来的年轻姑娘。
“都是女子吗?”
“嗯。”
应休惊回答完后,揉了揉眉心,“你现在要是带走一个人的话,不被发现的几率的确很大。但是在舱底的那些人,恐怕就没有离开的机会。”
现在将谭巧儿带走,势必会打草惊蛇。
哪怕纯阳派的人不知道背后的人是她们,但肯定会对剩余的那些女子加强防范,想要再把人救出来的话,可就难了。
连舟雪没想到这船上还有人,她脸色难看。
谭巧儿在一旁也听见了应休惊跟连舟雪的对话,她很害怕,但是现在让她说出先带着自己离开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你们说的在船舱下面关着的人,应该都是之前想反抗他们,不听话的。被关在下面,不给饭和水,饿上几天几夜,当做是惩罚。”谭巧儿在犹豫片刻后,小声道。
连舟雪脸上出现一抹厌恶,“真是畜生!”她说完这话后,就看向应休惊。
应休惊对上她的目光,眼眸中的神色还算是平静,“你想救她们?”
连舟雪:“总不能明知道她们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吧?”
应休惊:“你出门之前,家里没有交代过什么吗?”
像是连舟雪这样的年纪,恐怕如今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也算是初入江湖。
如今的乱世,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能独善其身已是很不容易。若是要多管闲事的话,多半是落不到什么好的。
何况还像是连家这样多年来只在江湖上有些许传说的避世世家,恐怕她在旁人面前亮出身份,也没几个人相信。
在这种情况下,连家的长辈不可能让自家晚辈出门在外多管闲事。
连舟雪抿了一下唇,“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应休惊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想要将所有人平安带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控制这艘船。”应休惊道。
若是让十多名女子跟着他们一块儿下水,下面河流湍急,且不说里面会不会有不通水性的,就说万一有人遇见危险,他们一共就只有两人,很容易顾此失彼。而且动静太大,纯阳派的人在船上,他们在水里,处于不利地位的人始终是他们。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掌控这艘船的主动权。
不过即便如此,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应休惊说完这话后,又给连舟雪报了个数字。
“四十二人。”应休惊说,“在这艘船上,纯阳派的弟子一共有四十二人。”
应休惊说完这个数字后,一直盯着连舟雪的眼睛。
若是连舟雪眼里出现一瞬间的犹疑,他也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在面对车轮战的时候,吃亏的的确是他们。
何况,负担起自己这条命就已经实属不易,连舟雪本来也没有义务要去背负甚至都没有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性命。
连舟雪在经过了最初的茫然和不确定后,心里已经平静下来。
既然是要做,那就先别管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负责三十,你十二,可以吗?”连舟雪抬头问。
应休惊掀了掀眼皮,像是睨了她一眼,没对她这人数安排表态,而是再三确认:“考虑清楚了吗?”
连舟雪动了动脖子,又捏了捏指骨,发出一阵关节被扭动的“咔咔”声。
“不然呢?”
“家里长辈的叮嘱忘了?”
“暂时忘记一下,也很正常吧,回头再想?”连舟雪试探着说。
她觉得自己想的这个理由很是充分,这世上哪里会真的有人时时刻刻将警告记在脑中呢?
应休惊在听到这句回答时,一时间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复杂。
“这种时候规定什么人头数?不如比一比。 ”
应休惊很快收敛起眼底的情绪,在说完这话的时候,耳朵一动,身体已经急速朝着门口掠去。
外面现在正好有一巡逻小队经过,眨眼间,在月色下,银光骤闪,三人的巡逻小队顿时躺在了地上。
连舟雪暗骂一声应休惊不要命,但不得不先安顿好谭巧儿,这才持伞而出。
应休惊刚才的那番动静已经吸引了船上纯阳派弟子的注意,连舟雪出去时,正好撞见胡文带人赶来。
“又是你们!”胡文在看清楚闯入自家地盘的人是谁后,脸上出现一抹恼怒。“不知郝姑娘和郝公子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纯阳派,究竟为何?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要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这话,胡文手一抬,在他身边的那些纯阳派的弟子顿时朝连舟雪和应休惊两人包抄而来。
连舟雪撑开伞,玄色的剑伞外是坚硬的玄铁打造,不论是防御还是进攻,都称得上是一件上乘兵器。
“挑衅?你们纯阳派私下里干的那些勾当,还当真是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
连舟雪说完这话,已经执伞插入人群中。
“一帮畜生。”
最后这句话,连舟雪握着伞柄倏然旋转,伞边似变得格外锋利,当场切开了最前面三人的咽喉。
鲜血喷溅而出,连舟雪再一次调转伞面,挡住了从右斜方落下来的一柄钢刀。
“臭丫头,多管闲事,口气还不小,那就让老子来会会你!”胡文拎起两把重锤,趁着连舟雪在被牵制时,朝她下盘横扫而来。
铁锤看起来比连舟雪的脑袋都还大,轻轻一挥舞,空气里都能想起令人心悸的呼啸声。
连舟雪一手执伞,一手飞快握住伞柄下方,抽出一把薄剑。她扬伞,另一只手快速扫过眼前人的胸口。
握剑的左手在刚才那人的胸口割开一个血洞。
后者大约是没想到连舟雪手中这把伞竟然能如此变化多端,瞪大了眼睛。
连舟雪左手执剑没有停留,在半空中抡了个整圆,腰身一扭。一手撑着伞面正对上胡文的双锤,一手薄剑带着强劲的内力横扫身后围攻的纯阳派弟子。
“咚——”
重锤撞击着伞面后,发出巨大声响。
连舟雪后退两步,感觉到心头间一时血气上涌。
不过眼下,胡文也没讨到什么好,他后退半步,神色愕然。
从前在他重锤之下的,无不粉身碎骨,刚才连舟雪的伞面竟然抗住了这一击。
他不由重新审视起连舟雪来。
之前只觉得这姑娘手段诡秘,是个有些厉害的小姑娘。但如今,这么小小年纪,竟然在自己面前都不落于下风,这种人,若是不能成为自己的朋友,那势必是要毁掉的。
难不成还要给自己以后留个劲敌吗?
而在连舟雪身后那群想偷袭她的纯阳派弟子,更是不用说,在地上生死未知。
连舟雪不敢托大,稳住身形后,几乎立马一蹬脚,飞身至半空,手中长剑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自上而下,直取胡文咽喉。
胡文没想到连舟雪反应这般快,甚至还敢主动挑衅自己,他举起铁锤仓促阻挡,剑刃跟重锤擦身而过,迸射出一串火花。
“好快!”胡文心中不由暗自道。
他此前只觉得连舟雪的身形反应很快,却不知道她竟然剑也能如此之快。那自上而下的杀招,带着一股少年人的孤勇。
连舟雪这一击虽然未能得手,但也在这瞬间,连舟雪忽然意识到可能这四十二人对于自己来说,真不算什么。
她内力的确是比不得比自己更加年长的胡文,但是那又怎么样?
眼下她以一敌六,不也是赢了吗?
甚至在刚才,她清楚地感受到对面的人是怕了。
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叫信念的东西一点一点在她心头驻扎。
她不是不能赢。
她想带着这船上的人走出去。
连舟雪闭上眼睛,感受着耳边的声音。
父亲曾经说过,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呼吸。武学不是一味依靠蛮力,要找寻其中规律。以静制动,抓住那最精细的一缕呼吸,横插直入,掐住对手命脉。
连舟雪从前觉得这听起来太玄妙,但如今,从刚才跟纯阳派的人交手中,她好像有一点明白过来父亲口中的“呼吸”。
她能听见风声,河流的流水声,这是自然的吐纳声,而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应休惊出剑的声音,每一次拔刀,每一次转身,每一次重击,那都是执剑的人跟兵器合二为一的呼吸频率。
再然后,近在咫尺的,便是一对重锤被人举起的声音,破空声里似乎都带来了规律的节奏。
是在这一刻!
连舟雪倏然睁开眼,执伞的手没有再跟胡文硬碰硬比拼内力,而是负于身后,只依靠左手执剑,在双锤之间的游走。
胡文动作落空,而连舟雪的剑却变得越来越快,但在连舟雪自己看来,她没觉得自己变快了,而是觉得对面的人的动作变慢。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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