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室暗格直通地下的廊道中，老板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最前。
贺临风抽了抽嘴角，和望了一圈地道墙壁上昏暗壁灯同样神色复杂的胥明懿对视，眼神如出一辙：一定要这么氛围感吗？
老板在前方开口：“这种阴煞之气盘踞的物件，大都是凶器。能经受住时间不散的要么是长期镇压在凶灵身边浸染，要么是在流转之间一直沾染血腥人命，凶气叠加，难以驱散。”
“还有一种情况吧？”贺临风接话。
“是，还有就是只经历过一任主人，但器具上的煞气却一直不散，还能自主排斥他人。”老板给了个赞叹的眼神，说没想到小兄弟你才是深藏不露，有研究，连这种少见的情况都知道。
贺临风呛了一下，“……原来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吗？”
胥明懿小声：“这也是通灵后从那些怨灵身上获取的信息？”
其实也……算？每次和灵体接触过后脑子里就会多很多东西，仿佛是通灵一并吸收了灵体的常识记忆一般，但贺临风莫名觉得并非如此，毕竟细究起来他接触的几个灵体基本都是近现代怨灵，哪来的千年前厉鬼的常识传授给他……
但不明原因，他干脆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揭过：“为什么少见？”
老板回答：“第三种情况说明它的主人是相当强横的大鬼。”
“单凭一任主人留下的煞气就能觉醒煞灵，自动留住煞气。目前来说，那些具有这种能力的大鬼都和隐世玄门一样不出世了，有几个还活着都不清楚。我们也只是全凭前人记录知道曾经有那么几位大鬼的存在。”
“这些都是有详细记录的吗？”胥明懿有些好奇。
他那怪人老师虽然是正统的体系内除灵师，但他自己是老师私自教授的，算半体系外人士，对这些虽然有概念，毕竟不能闯人家隐世玄门藏书阁查阅资料，之前找上门的疑似师门内麻烦也不是什么说书先生，这倒是他第一次详细听这类排行榜的说法。
贺临风摸了摸鼻子。
“这些可以随意说出来吗？没有传承限制什么的？”
听见贺临风的话胥明懿也反应过来自己多问，刚要抱歉收回问题，老板就挥手表示这些记录又不是什么机密，先人们巴不得后人多传颂，至于大鬼什么的记录下来本来也是为了让后人有个提前量，多警惕。
贺临风：“……老板实诚人。”
有人捧场，老板干脆将那几个大鬼的大致方位、能力、事件、最后一次有记录是何时何处等等都讲了个大概。
“不知道他们是单纯隐世了，还是同样不适应这下沉时代，同那些辉煌的玄门历史，翻云覆雨的老祖宗们一样抗不住天人五衰，湮灭于世。”
“现世比起曾经实在是个和平的世代，也算是好事吧。”
他不无感叹，但作为玄门人士，很难说对于如今的平凡有没有遗憾。
“其中最晚消失在记录中的是那位，拥有着红黑色鬼气的厉鬼。他的名字叫什么没有流传下来，只知道他曾是玄门内的天才。”
贺临风眨了眨眼。
胥明懿好奇：“他很强大吗？”
老板：“很强。但最关键的是他在下沉时代之后的表现以及活跃的时长。他从第一次以厉鬼身份现世的千年以前，直到最近两百年才彻底失去记录。”
两百年这个时间跨越，一瞬间就让传说走向现实。
最让人深思的是老板的下一句：“没人说他死了，毕竟这近千年的记录，每次之间的跨度有长有短，也不是没有超过两百年的间隔。”
胥明懿深陷思索，目光分散在墙上的灯影，没注意到漆黑地面。
猝不及防脚下一空。
突然的落差让他整个重心前倾，地面的凹凸不平在他的视野里清晰可见，属于他平时绝对不会被绊倒的地形——这真是淹死会水的了……
没等他调整重心，手臂传来平稳力量往后一带，视野变换，下意识扶住最近的依靠稳住身体。
“事实证明眼力好不等于不会平地摔？”带笑的嗓音回响在耳边。
那张娱乐圈中顶级的脸放大在眼中，距离极近，生动的调笑表情简直汇聚了昏暗环境中所有微光，短暂清空胥明懿脑子里别的东西。
“咳。”
先打破沉默的是老板。
“不好意思，这边地道是几十年前修的了，地面状态一般，也没通电，走的时候注意脚下哈。”
胥明懿移开目光，也跟着干咳一声，从人怀里起身的动作莫名显出小心翼翼的僵硬。有时候他还挺羡慕贺临风的心无旁骛的。
老板终于有了点主人家的心思，通过介绍路况来活跃空气。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里会亮一点。”
通道的尽头环境光确实更明亮，但进入后会发现室内整体的氛围气场和明亮完全不搭边。
乱，相当乱，无数怨灵气息被搓巴揉巴堆在一起，气场互相倾轧对峙，竟然也称得上一句平稳。
大概是门边那封咒效果足够，只要在范围之外，一丝一毫的阴气不会泄露，而一踏入这无框的门内，那杂糅的气场便如同凝固的空气墙壁，让每一步都陷在凝胶里。
对于有灵感的人来说影响更甚，乱七八糟的浊气要盖住他的视野，但好在并不能真正影响视力。
入目是陈旧的货架，陈放着各类不明分类标准的物件，也不乏直接堆在地上的：木器，骨器，布条，皮毛，不明金属器具，千奇百怪。
最古怪的明明看得出都是有年份的，但它们的完好程度和材质本身的防腐程度完全无关。其上缭绕的煞气或许是关键所在——毕竟连人的尸体都能在厉鬼化后常年不腐。
“这些都是要销毁掉的。”老板站在门边。
“如你们所见，煞气太强又太杂，净化起来很麻烦，而且一般不会有人想要这些凶器。不像外面那把剑，本身是灵器，只是除恶灵太多被异化，煞气缠身——反倒加强了它的攻击力。即使这样，有心过问且能承受住的也少。”
“你们可以随便看看，但要注意防护。有没有看中的都无所谓，反正本来都是要销毁的。”
老板在一边做自己的事去了，也不关心他们怎么挑选。
贺临风和胥明懿互相看了一眼，胥明懿往他身上贴了个隔离咒：虽然他不受煞气侵蚀，但上次被浊气缠身倒霉半个月的事还历历在目，谨慎是有必要的。
然后从货架的第一层看起。
凶器——其实就是现代词典解释意义上的凶器，杀过人的器具。只是这些煞气盘踞的，是历经了多任主人，千百年时间淬炼，凝练了又凝练的器具。
“步练是女鬼用的吧？”
“弓箭pass。”
“皮毛怎么看都最多算防具吧，这也能成为凶器？怎么杀人？”
“大概是怨灵的近身物品，被怨气浸泡的。”
“青铜剑……想报警了。别拉我我开玩笑的。”
“明器也有？也是，确实是最容易沾染怨煞之气的器具。”
“笔？”
“判官笔。挺便携的，混淆符都省了，而且杀伤力不弱，要考虑吗？”
“看看别的。”
“浮尘？木剑？怎么看也不像是凶器，不如说更像是常规驱灵道具……你老师用的就是桃木剑来着？”
“短鞭……这些厉鬼凶器真是千奇百怪……”
在经历了上述一系列挑选和排除之后，两人终于将目光放到直接接触地面的那堆。
架子上放不下？煞气太弱？
“这是……枪？”那堆杂物里支出来一截材质不明的长杆。
看见枪或矛的第一反应基本都是战场。但战场用兵和常规武器不一样，虽然沾染了无数鲜血，但制作的目的和淘汰频率就决定了它们非常难形成怨灵。
第一眼煞气也确实很微弱。胥明懿凑近打量，发现上面铭刻着驱邪镇煞的符文：
属于千年前的某一个时代……这是件灵器。
仔细观察下才发现安分微弱只是表面，上面的煞气给他的感觉异常的内敛，如同陷入永恒沉睡一般。
贺临风却直接上手握住枪柄，草率得让人心惊，胥明懿根本没反应过来阻拦——
也没那么想阻拦。
他能理解为什么贺临风说外面那柄剑和他的相性一般了，和这把几乎是量身定做的枪比起来，其他武器根本不能放在他手里。
积压在最底层的枪尖被拔出，带塌互相倾轧交叠的其他物件。
老板被动静吸引过来，见这样一幕没忍住出声：
“那是千年前……”
没等话说完，通风条件一般的地下忽然掀起强横势气，室内一切被扫荡四散。有那么一瞬间，那些空气中凝聚的漆黑散发出暗红的光芒。
有许多画面出现在意识中，和通灵时以第三视角参与怨灵的记忆不同，但第一视角填入的碎片画面对贺临风来说也不算陌生——之前已经经历过和通灵同样的次数。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通灵的主体，且显现的画面格外多，足够把之前存在脑子里的片段连接。
“……你、你不该复活的，你怎么能厉鬼化呢……你明明应该……”
有人站在对面怒喝：“不要执迷不悟了！”
画面的视角主人慢悠悠地，目光扫过不远处半包围的阵型，停歇在手中的枪杆上，“我好像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你这个恶鬼还想为自己开解！今日除魔卫道，拿你祭我等功名！”
“怎么说曾经是同门，我对你们的德行还不了解？”
“少在这胡说八道！”
他浑不在意，“好吧，那就少说废话，试试看能不能过我镇鬼枪咯。”
“可笑一把神兵跟了你个怨鬼，配不上它镇鬼之名！”
“在我手上不是更能发扬光大？生前斩无数怨灵，死后还能震住你们这些迫不及待暴露满心诡计的人皮鬼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