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是个经典俗套的故事，正道魁首化成厉鬼，受人围剿。
但好在并不是个遗憾的故事，至少在他目前拥有的记忆里，厉鬼打赢了全部的正派高层组成的围剿队。同一时代的人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贺临风从记忆里抽出意识，确认这柄枪之前的主人就是老板口中那活跃在千年前的大鬼之一。
这样的存在，有什么能让他消散呢？
煞风平息。在老板试探着放下护眼的手臂时胥明懿已经抢步到人跟前。
“你怎么样？”
贺临风垂着眼，上眼睑和纤长睫毛挡住瞳孔，如漆黑的深井。
有点危险啊……老板退到入口处，提醒的话也要脱口而出，有袖箭顺着小臂滑到掌根，露出尖锐的一点锋芒。
贺临风本人却在变调重叠的心脏跳动声中，缓慢睁开了眼。
于是黑暗和凝滞被驱散，自然风重新主导流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枪都流落了，说不定其主人已经和其他厉鬼一样散于世间，不拿白不拿。千年的大鬼如果还存在，有主之物自然不会轻易让他通灵。
何况他明显感觉到，或者说枪拿到手里之后验证了他一个想法……
之前每次通灵后脑子里多出的片段，除了怨灵相关的常识，全是属于一个区别于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怨灵的存在，让他无法不怀疑自己真的和某只怨灵有关系。
怨灵不能转世重生，但是谁敢保证不会有例外呢。
“不能更合适。”他懒得深思这些没谱的可能，笑着抬头。
什么？胥明懿愣了半天，也没等他目光下滑，贺临风主动抬起右手，展示长枪。
老板对这画面有种捂脸的趋势。
人家关心你身体，你给人家秀武器……那两人真的没意识到看武器不需要凑这么近吗？武器都没办法举到中间，只能侧着身展示诶！
腹诽之余他的注意仍汇聚在那边，拿着枪的年轻人脸上口罩已经滑到下巴处，遮挡效果完全消失。
有点眼熟啊……好像是家里女儿喜欢的某个明星？
他观察的人突然转过来：“老板你之前说要销毁掉这些东西，有什么专业的监控流程吗？”
老板下意识回避了一下目光，干咳一声，“没，自己处理，一般就是经过清洗、净化、镇压、驱邪之类的过程。差不多无害之后就会送进熔炉或者粉碎液压机什么的，后面这一步都简单，就是前面的驱邪流程很麻烦。”
“不需要再报备其他的？”
“不用，都带你们来这儿随意交易了，这些早就全权交给我处理了。”
贺临风点头，握紧枪杆，“那我帮你几步吧。”
“怎么？”老板一愣。
“我帮你处理掉。”
势气灌入手中的长枪，如同唤醒一头沉睡的雄狮，雨后的鹰隼一般，乍然迸发出摧折人心的煞气。
随着枪式随手一挥，货架拦腰斩断，上面所有东西散落满地，又被势气卷作一堆，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粉。
贺临风势气倏然强盛，更纯粹的、更强力的锋面将所有的怨气煞气全部压过，限制封锁在那堆凶器上。整个室内也如同冷锋过境，锋面交汇过后降下雷暴骤雨。
天地清洗一空，除了纯净的冷雨气息再无一丝尘霾。
“明懿，帮帮忙。”
胥明懿虽然也被这手震慑，但很快反应过来，毫不吝啬地三张定字两张镇字附上，确保气局不会有丝毫泄露。
贺临风周身的气场变化，那股力压所有怨灵的势气凝聚，汇集到枪尖，随之再次抬起，惊雷急雨砸落，路径明确地锁定那堆凶器小山。
雷落却化作暗火。
等到枪尖被从容撤下，火焰仍常燃不熄。
由于并非明火，没有温度，不需要消耗氧气而是以煞气为依托，只在灵感之下能察觉那里正发生着什么剧烈的变化。
胥明懿凝视着那处，暗青色的火焰在他眼中追逐吞噬着每捋黑雾，一点颗粒也被捕获，化作火焰华丽的基底。
在老板眼里那里只是一片隐约扭曲的空气，如同没有温度的热浪。
并非每个玄门中人都能觉醒具体某一感官的灵感，整体来说只是在通感方面比普通人敏感，大部分驱灵师其实依靠的是道具和经验。
处理这堆凶器抵了一部分，老板大度地将最终成交价定在普通古物的成交价，哪怕见识过这长枪在贺临风手中的不凡也没有丝毫溢价。
付款后他将地下室留给两人，离开前还好心建议用混淆符带出去，后面再自己找专业工坊改造一下。
“以这种煞气……混淆咒镇不住吧，还得叠锁灵符。”
枪上盘踞的煞气已然还刚看见时截然不同，像是沉眠结束，舒展过身体的凶兽。混淆符胥明懿有，但没有立马尝试，而是给出自己的分析。
“不用，”贺临风将枪杆平握在前方，“枪上铭刻了一道法门。”
“嗯？”
胥明懿这才意识到他状态的不对，起初他只是以为和凶器的煞气相冲的结果，现在看过去，却发觉贺临风的瞳孔中微微泛着深红的暗芒。
之前通灵是这种状态吗？
他还在迟疑，那人却合眼，对峙的势气融化，倾泻散去。
“明懿，用你的铭刻咒将下面的法门复刻下来。”
倏然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胥明懿答应比思考更快。面前的空气突然扭曲，凭空浮现金铭似的古咒印，空白符纸被操控着飘附其上，泛光的符文一个个如归巢羁鸟般投入其中。
按理来说这种有煞灵的凶器是会把其他接近的事物给震落的，但在贺临风手下乖顺得不行。
铭刻完毕，符纸悠然飘回手中。
胥明懿看了几遍，确认自己能认识的字不多，只能推断是某些古符文。
“等等……”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什么，操纵势气像使用符咒一样灌入，顺着字的走势贯通，弯折。
符纸短暂地亮了一下——这符文比他之前使用的所有符都不一样，似乎不适合用势气这种外放的、没什么韧性精密可言的气操作，需要某些更灵巧的，掌控性更强的气来调出符文的能量。
看见符纸短暂反应一下又平息下去，胥明懿皱起眉，全神贯注地，决定换用其他人体可操纵的气尝试，没看见一旁盯着他的贺临风眼神明亮。
“常规势气不行，精气也不行……控制不了。”
贺临风适时开口，“这是古时候的符文，没流传下来说明有致命局限。”
胥明懿一点就通，“难道要用灵气？”
真是好学生……可惜生在这个灵气衰败的时代。
贺临风接过符纸，往枪杆上一贴，枪身在胥明懿骤然睁大的眼中缩小，化为仅仅一掌长度的短箭，在修长的手指间辗转一圈，又被妥帖握住，乖巧又合适，比转笔还听话。
胥明懿突然拉过他的手：“你没有操纵灵气。”
不仅用眼睛，还通过直接接触的方式进行确认，得出了上述结论。
“当然，”贺临风笑出声，“这个时代没有修灵的，胥大师不是该比我清楚吗？”
“你比较特殊，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不能想象有人能这么通灵。”胥明懿浑然不觉自己给贺临风开了多大滤镜，仿佛认为他能使用灵气也在情理之中。
他甚至将贺临风的手摊开，那把乖乖躺在掌心的细箭上符纸的痕迹也随之缩小，紧密一体。
“那么就是这个符文从枪上吸取了灵气，自动运转起来。”
这就是千年前的法术吗？灵气衰退果然洗去了许多神奇的技能。
“你从拿到这把枪就知道它上面铭刻了相应的收容符文对不对？”胥明懿抬眼望他，“这也算某种通灵吧，这把枪有器灵吗？”
甚至不用自己解释就已经理解了大部分事情。
贺临风笑容愈深，直接将缩小的枪递给他，让人自己检查，“前面全对，但这把枪没有器灵。”
至少在千年后的现在，器灵早就消散。就算有，那也只是千年前的厉鬼煞气护主排他，他接受到的只是枪主人的残留意念而已。
现代的武器收容不外乎物理改装，如果是玄门特殊灵器，也就是施加一层干扰忽视相关的法术，就像是鬼域能影响人的感官带来的错觉一样，并不能真的改变物体。
但铭印的符文可以——依靠灵器上再锻造时就铭刻的符文，像内置电源的设备接通电路就能工作，即使在没有人能使用灵气的今天，那些珍惜的灵器也得以发挥作用。
大部分人没接触过灵器，一般都是一门压箱底的宝物，但不少玄门中人见过混淆类符咒，故而老板见到长枪被收容也没多想。
告别老板后他们回到层层环绕的摊市入口。难得一起出门，办完正事也免不了逛逛地摊看点新奇。
“你的手串就是在这种地摊上找到的？”
“差不多的地方。”
胥明懿没什么兴致，有什么不凡的他的眼睛一扫就能发现，但没出声打搅兴致勃勃的文玩市场新人。
“你这珠子直径多少？”新人还拉过胥明懿的左手，端详片刻腕上的串珠。
“16分。”
新人是这样的，逛一次文玩市场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上手。
不过贺临风显然不属于这种轻易被勾住的，逛到市场尽头出门，也没真正下手几次，只收了几颗质地各异的石头，就和胥明懿简单道别，回到居住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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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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