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禾万万没想到，沈荃深思熟虑了一夜，最终还是不同意顾嘉云代言。
这一次，沈荃没有再直接同何黎争辩，而是私下找了曹青禾。
“青禾，请你相信我没有意气用事，我现在和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认认真真思考过的。”沈荃将他手中那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到曹青禾面前：“这是我做出来的各种数据比对，你仔细看看。”
曹青禾翻了翻资料，下意识地抬起眼看沈荃：“你一夜没睡？”
“……睡了俩小时，你先别管这个。”沈荃扶了扶眼镜，语气严肃而专注：“其实在我见到顾嘉云以后，我就已经对这个小伙子很满意很认同了。我也完全赞同何总的眼光与远见，顾嘉云有成为一线明星的潜质。但问题是，我们要搞清楚代言意味着什么。”
“代言就是推广，推广就是宣传。靠什么来宣传？靠的是代言人的影响力，这是常识。顾嘉云哪怕是条龙，现在也还潜于深渊，没有任何人认识他，影响力从何谈起？”沈荃敲了敲那沓资料：“你瞧瞧，我查遍所有的游戏代言，从没有任何一家会请一个路人甲做代言的。”
“何总的想法固然大胆，甚至也许有前瞻性，可是咱们现在面临的现状不允许这么冒险啊。”沈荃叹了口气：“慕威花了五年的时间在这个行当内站住了脚，但我知道何总的志向不止于此。既然咱们还要再进一步，差的就是一个爆款。现在新项目倾注了大量的资本和心血，都做到真人建模的程度了，如果在宣发上有什么闪失，本来理当可以爆的最后埋没了，岂不是抱憾终身吗？”
“我很欣赏顾嘉云，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何总没什么分歧，可正因为欣赏，才不能把他的天赋用错了地方。我今天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想办法向何总建言，”沈荃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紧紧盯着曹青禾的眼睛：“三思。”
曹青禾知道他心意已定，再也不会转圜。
更要命的是，他被沈荃说服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曹青禾两手支应在太阳穴上，一阵头疼：“不管怎么说，你能想到先找我谈，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沈荃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傻子。上次你话都说那么明白了，我直接去找何总，谈崩了连转圜余地都没有，到时候怎么办？我想，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何总的思维方式，还是你想办法说服他改变主意。”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站你，不是站何总？”
“是！”沈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因为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曹青禾心里一甜，烦恼之情顿消，含笑看着沈荃：“我的荃儿真是懂事了。”
“滚蛋！”沈荃笑骂道：“说得好像我多幼稚似的。”
曹青禾笑过之后又蹙起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一天公司事儿不算多，下班早，曹青禾主动为何黎安排去羽毛球馆打球。
何黎是在英国留学时就养成了锻炼健身的习惯，羽毛球、网球都打得相当不错，那身材任谁看了都羡慕。曹青禾则完全相反——少年时期当扛把子留下不少伤病，又一直烟酒不断，身体底子不太好，瘦得风都能吹起来，要不是跟了何黎，运动健身什么的对他来说简直远在云端。
“平常拉你出来跟我一起打球你都推三阻四的，今儿怎么有兴致上赶着陪我了？”何黎一面做热身一面似笑非笑看着曹青禾。
“你跟教练打不比跟我打舒服多了？我那两下子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献丑嘛。”曹青禾也学着他的样儿胡乱挥挥胳膊动动腿：“今天是我自己也想活动活动，前段时间天天忙着加班，身上骨头都僵了。”
“你最好悠着点。像你这种老不运动的人，乍一猛子运动过量，第二天保证你床都爬不起来。”何黎转了一把球拍，笑着走到网对面：“我今儿照顾老年人，肯定不撒开了打，接球吧！”
曹青禾赶忙紧张地盯住他手上的球。在这方面他压根没有什么打“业务球”的压力——他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赶不上何黎水平的百分之一。
果不其然，即使何黎已经十分手下留情了，不到半小时，曹青禾还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唉……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连个青铜都算不上。”何黎无奈地摇摇头：“我连汗都没出！老曹，我怎么觉着你又退步了？”
曹青禾摆着手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连喝了几大口水，缓过这口气，这才苦笑道：“算了算了，你还是找教练陪你打吧，跟我打你尽不了兴。”
“行，我不难为你。”何黎从运动专用包里翻腾出一块毛巾扔给他，“你带备用衣服了吗？没带的话把汗擦干，省得一会儿回凉，您老人家这身子骨我看悬得慌。”
曹青禾如蒙大赦，坐在一旁看着何黎和场馆里的教练痛痛快快打了一场。等他终于打完了球走下场，曹青禾立即拿着水和毛巾迎上去：“累了吧？去洗个澡按个摩？”
何黎品出味儿来了，抬眼一扫他：“你有话跟我说？”
曹青禾嘿然一笑：“你这人戒心怎么这么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黎笑哼道：“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有话就说。”
“话要说，活动也要搞嘛！”曹青禾给他披上外套：“你去不去？不去我一个人去，那你自己搭地铁回家吧。”
“曹青禾，你是真要造反了？”何黎笑着用膝盖顶了他屁股一脚：“朕要去！你小子掏钱我为什么不去？”
“不就完了！”曹青禾收拾好了包拎起来，往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万岁爷您起驾。”
待两人泡在池子里彻底放松下来，曹青禾终于开了口。
“何总，要说看人的眼光，真是没人能比得上您。顾嘉云这孩子，啧！你说当初公司上下多少人反对你搞这个真人建模，结果本尊一来，所有人都没话了。服，大写的服！”
明知道他是恭维，何黎还是笑了：“不是我眼光好，是他站在人群中，你不注意都不行。”
“是啊，很多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咱们这个项目原本就投入了空前的心血，再加上您发掘了顾嘉云这块宝藏，我对这款游戏能爆，充满信心。”
何黎在热气蒸腾中闭上了眼睛：“嗯，我们缺的就是一个爆款。慕威已经很成熟了，也有口碑，假如这次能借新款一炮而红，那我们就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游戏爆了，对咱们公司而言，自然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儿。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很多玩家好奇真人建模的真人是谁，那时候再一宣传，对顾嘉云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您说是不是？”
何黎霍然睁开眼。他好像明白曹青禾要说什么了。
“可这一切局面，都要建立在游戏能爆的基础上。酒香也怕巷子深啊，如果不好好宣发，靠我们之前的基本盘带动，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何黎侧过头，盯住了曹青禾的眼睛：“我懂了。是不是沈荃仍然不同意顾嘉云代言？”
曹青禾毫不避让眼神，缓缓答道：“其实您何必在意这是谁的意思呢？您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我的话有没有道理，您那么聪明，心里一定早就有数了。”
何黎冷着脸推了一把面前的水波，“曹青禾，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色令智昏，是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了，当局者迷。”曹青禾很认真地回答他：“何总，我真心觉得这件事你是陷进了一个死胡同。你想争取一个我们和顾嘉云的双赢局面，其实找他做模特真的已经足够了。从成本的角度考虑，我们公司请顾嘉云又有什么坏处呢？更何况他人好演技也好，我们都很喜欢他，谁也没跟他这个人过不去。但是从长远考虑，请一个一线明星，能把游戏快速推一大步，游戏火了对咱们和顾嘉云都没有坏处吧？这才是真正的双赢。”
见何黎不作声，曹青禾又加上一把柴：“退一万步说，您这次如果和别的艺人建立了合作关系，最起码也是一笔重要的圈内资源吧？难保哪一天能够用上呢？”
何黎最初的忿忿不平渐渐消散，曹青禾的话字字句句他都听进去了，只是此刻脸上还下不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回敬道：“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沈荃，你就做到这一步？”
曹青禾怔愣了半天，忽然怒不可遏。
“何总，你要这么看我，那你明天就辞了我！”曹青禾脸都气红了：“你怎么就口口声声认定我是在帮沈荃？我不是为了公司为了你，当初我何苦还跑去跟沈荃吵一架，劝他同意真人建模的事儿？！”
何黎自悔失言，赶忙拉着曹青禾的手服软：“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一片诚心，我说的不是人话，我全听你的，成了吧？”
曹青禾心底一松，忍不住红着眼圈仰天长舒了口气。
“在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有私心。”曹青禾平静下来，“实话说，我确实不愿意看到沈荃和你发生冲突，你也知道他的性格，认死理儿。但我是真的认为沈老师说的在理，才来和你说这些。”
“别说了，我都明白。”何黎拍了拍曹青禾的肩：“青禾，以后有话你只管直说，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重重小心翼翼。你虽然是我的秘书，但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是拿你当秘书看的吗？”
曹青禾心中一片酸软，抬起眼，“您拿我当兄弟。”
老曹：我太南了……
小天使们求收藏求评论呀~下一章就要正式进嘉云事业线了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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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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