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云第二天见到海心月时，大吃一惊。
海心月憔悴了许多，眼睛四周虽用了厚厚的遮瑕，但仍然难掩痛哭与熬夜之后的浮肿；整个人的精神和气色也远逊平常。
“心月姐，你……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
海心月苍白地笑笑：“没什么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还没问你，昨天和慕威的人玩得开心吗？”
顾嘉云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了，只得暂时按下心头的不安：“他们都挺照顾我的，没有喝酒。我和谢黎，哦，就是摄影师谈得尤其投机。慕威公司真是藏龙卧虎……”
说着说着，他发觉海心月在走神。
顾嘉云一霎那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脱口而出：“姐，是为了秦麒吗？”
海心月浑身一震，眼神一下子变得利如刀锋：“你说什么？！”
顾嘉云慌了，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却还是不得不迎着海心月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我胡乱瞎猜的。”
海心月扣住他的手腕，厉声问道：“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嗯？”
公司的很多人事，大抵都是当初卢彦柏给他“科普”的。那时候他刚进公司，两眼一抹黑，卢彦柏就像温柔的邻家哥哥一样耐心细致地告诉他那些不可放到明面上说的东西。这其中就包括海心月的过往。
“照理说，海总这样带出了一帝一后的金牌经纪人，根本不可能呆在咱们这样的小经纪公司。但是业内都流传着一句话——海心月成也秦麒，败也秦麒。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秦麒……这个人好像没听说过啊。”
“你看，这就是问题了。他是曾经的影帝，而且拿影帝时才二十七岁，又是摩天的人，可以说是年少得志前程似锦，当时被誉为‘中国影视界的红日’。结果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好几年没接戏，忽然销声匿迹了。再后来秦麒和海心月都离开了摩天，海总来了咱们公司，秦麒……好像至今都没有经纪公司吧，我都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总之就是没水花了。”
“怎么会这样……就没人知道为什么吗？”
“小云我告诉你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在咱这一行，不火是原罪。别以为影帝有什么了不起，当你不火的时候，你就算是横尸街头都掀不起什么水花。秦麒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他这个人都无人问津了，谁还有兴趣去关注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卢彦柏的话在顾嘉云心头留下了一道阴影。之后他去网上搜了秦麒的资料，发现这个人基本上没有采访、没有宣传，更加没有综艺、没有广告，他甚至没有诸如微博之类的公开发声窗口，网上能查到的，仅仅只有他的影视作品。
顾嘉云看了秦麒获影帝的那部电影，《坠落》，看完以后几乎怀疑自己要陷入抑郁，之后便不敢再找秦麒的作品看。
只是秦麒在那部电影中那个阴恻绝望的眼神，他总是仿佛一闭眼就能看见。
所以在那次公司展演的时候，他和卢彦柏的对手戏演到那一步，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秦麒的眼神，鬼使神差地，他就那样演了出来。
第一次一起吃饭，海心月看着他说：“你很像我曾经带过的一位艺人。”顾嘉云没敢吭声，可他其实一瞬间就明白了，是秦麒。
后来相处久了，顾嘉云知道海心月离过婚，没有孩子，这么多年始终单身一人。她是个坚韧不拔的女人，平时工作上的问题再困难再棘手，顾嘉云都没见她有过任何的失控失态，唯有第一次吃饭她说那句话时忽然泛红的眼圈。
此刻，面对海心月近乎暴怒的逼问，顾嘉云狂跳的心一点点平复下来。
“姐，你别着急，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您曾经说我像您带过的艺人，我总该好奇我到底像谁吧？是我自己查的……秦老师的演技震撼了我，而他的经历也一直像谜一样困扰着我，所以我刚才也不知怎么的，顺嘴就问出来了。”
海心月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镇静了不少，松开顾嘉云的手腕，闭上眼靠着沙发坐下来，长长一叹。
“你猜的不错。你秦老师……对我很重要。尽管业内人人都说，是他害了我，坑了我，其实不存在的。”海心月向后捋了一把长发，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成功的时候既然是互相成就，那么之后也谈不上谁坑了谁。更何况，我从来不认为秦麒是失败的，他只是有他自己的选择。”
顾嘉云用力地点头：“我相信！虽然我还并不熟悉秦老师，但我相信，能到那样一种艺术高度的人，心志该有多么坚定啊……他一定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心志坚定？”海心月玩味着这四个字，眼里浮动着一抹无奈与感伤交织的温柔：“不如说是，郎心如铁。”
顾嘉云没敢接这句“郎心如铁”，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昨天确实是秦老师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海心月点点头，语气疲惫而寥落：“不知你有没有查到，他已经是话剧团的人了。昨天他演出，发生了点舞台事故，人从道具架子上摔下来，肋骨骨折。好在已经抢救过来了。”
顾嘉云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掏出手机想搜一下新闻。海心月按住了他的手，笑笑：“你搜不到的。他当时在舞台上控制住了，观众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是事故，人下了台才痛晕过去。后面场是换B角上的，所以他受伤的事，外人都不知道。”
海心月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掉了下来：“他没成家，父母年纪大了不敢惊动。他团里也不认识别人，就打电话找了我，可是……可是小云，”
她几乎在崩溃似的哽咽难言：“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不是他的亲属，我连给他签字的资格都没有！”
顾嘉云的心像一根绷紧的弓弦，就连呼吸都一并被勒紧了。
他伸出手轻轻将海心月揽在自己单薄的肩头，不知说什么才好。此刻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播放着海心月描述的画面，就好像秦麒在他眼前坠落了一遍又一遍。
——“他控制住了，下了台才痛晕过去。”
断骨之痛，是用什么控制住的？
他忽然想起儿时学戏听老先生们常说的一句话：“戏比天大。演员上了台，就像当兵的上了战场，出什么意外都不能当逃兵！”
“戏比天大。”顾嘉云怔怔地出了声：“姐，你别难过了。以后我也会做一个像秦老师一样的演员。”
海心月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哭都忘了，赶忙坐起来厉声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嘉云被她吼得一瑟缩，声音立即低了下去：“我……我是敬佩秦老师的敬业……”
“敬业可以，但是不许什么都学他！”海心月被戳中隐痛，是真着了急，声色俱厉地训道：“他是个戏疯子！还是个自己从不承认的戏疯子，你也学他？他正当红的时候脑子抽风，非要去考话剧团，你也学他？他不接广告不接综艺不接访谈，不跟媒体沟通，好好一个影帝在影视圈混得销声匿迹，你也学他？”
顾嘉云在心里狂叫“卧槽好踏马帅！这是我夺么向往的人生！”面上却半点都不敢露，低着头乖乖听训。
“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你现在就和公司解约，想考学校考学校，想考话剧团考话剧团，别再空耗我一番心血！我决不再带第二个秦麒。”海心月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话。
顾嘉云赶忙开口，“姐，你消消气，是我说错话了，我真不是那意思！你放心，我肯定不那样，我没那么高的境界，我就是一俗人，想红想挣钱，真的真的。我肯定不去什么话剧团，我当初学戏学相声都差点饿死自己，哪儿还敢起这个心啊您说是吧？”
海心月余怒未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顾嘉云低着头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用蚊子般的声音嘟囔：“刚才还说……尊重人家的选择来着……”
“顾嘉云，你说什么？大点声！”
“姐我说我保证勤勤恳恳在娱乐圈打工，绝不摸鱼，争取早日火遍全球！”
海总：我滴命苦啊~~~
秦影帝：修仙勿扰靴靴
顾嘉云：在头铁的边缘伸出反复试探的jioj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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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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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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