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七人讲究地置办了花红酒礼,把三间瓦屋装点了一番才拜堂。
买不起喜服,只拿块红布披了做个意思,由老大代七人拜堂,押了白雪走到中堂来。
白雪恐惧至极,连连往后蹬腿,反复跪下去,又被兄弟七个拎起来。
“大哥,这女人不肯拜堂怎么办?”
老大瞧着,很是不满,长得这般邋遢,还学什么贞洁烈女。“先打一顿,让她吃吃苦。”
说着,兄弟七个便按住白雪打起来。这几个男子的拳头俱是铁一般梆硬,不消三两下白雪便吃不消了,拔掉塞住嘴的白布,竟然一大口鲜血吐出来。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干活,烧饭,我会扛沙包!”
七个男子又是拳打脚踢,“当了老婆这些事你也得照做!”
不多时,白雪身下便渗出了血迹,双目惨淡,鼻青脸肿,手虽用力抠在砖缝里,但爬不起来了。
“大哥,打重了!今天不好拜堂了,怎么办!”
“你们这些废物,谁说不好拜了?这不就拜了!”老大两手拽着白雪,将她扶了起来,颤巍巍地对着烛火立着。
“行了行了,意思下行了,快去洞房吧。”
虽然是陷入了这种境地,但白雪除了感觉比平常更悲伤一些,亦无别的想法。她逆来顺受惯了,到这里也不过是换种活法罢了。
正当兄弟七人手忙脚乱要把白雪抬进屋里去时,天外却飞来一道清光,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奔了下来,见果然是白雪,大吼一声,飞出一记剑光,霎时断了七个兄弟的胳膊。
“什么人!”七人大惊。林祯风尘仆仆地滚进来,一眼望见白雪这满身是血的样子,张口便是泣不成声。“白师姐!我该早来的!”
这林祯的模样她也有些忘了,今日见了,又回忆一番才想起,原来是林祯。
带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弟弟,玉华宗,怎么回来了?”
林祯听了这一句,涌出的泪如海河般,“你说玉华宗,你说玉华宗!师姐,你如今怎么这样任凭凡人欺负了!你从前教训我们的劲头呢,你还记得松楹门吗?白师姐!”
“什么?松楹门......”
模模糊糊地,又有大片苍翠的群山在脑海中闪过,白雪直觉那不是好的回忆,不肯细想,摇摇头,将之弃了。
林祯疯了一般站起身,将兄弟七人瞬间斩杀,又气势腾腾地要回去杀安家众人。白雪拉住他,因伤势太严重,又有血迹流出来,林祯只能先守在此地,为她疗伤。
服了丹药,又歇息一天整,白雪恢复了些。
林祯这趟下山是为师门办事,想到白雪不知境况如何,怕安家欺负她,便特意折来秀水城,没想到真是来对了。路上遇到几个黑衣人,见他们鬼鬼祟祟,竟从一座山坳里出来,便飞了下来多方逼问。越问破绽越多,这些人描述的女驼子听上去简直就是白雪,不及打杀,他赶紧飞来此处查看。
林祯待白雪好透,心想,万不能再将她留在此地了,哪怕带回自己雍州老家,都比在这好。
林祯问,“黑红符呢?你怎么不用?我特意留了给你护身用的!”
白雪又被符这个字眼触了一触,卑微地,“那个是仙人用的,我是凡人,我怎么能用......”
林祯沉默,无言以对。
这趟下山任务紧,恐怕没太多时间陪白雪,待她再好一些后,林祯便背着她启程,预备重新找个好地方。
摆出飞剑,山川都抛在了脚下。白雪紧张地立着,死死抓住林祯,御空飞行的滋味她已经很陌生了。
见下方层林尽染,数骑秋烟,一蒿寒汐。千般小景汇入无边的秋色风华中,漠漠茫茫,天地浩大。不由心动神摇,枯寂的眸子闪过几回光彩。“真好看......”
林祯回头,“师姐,我真是失心疯了,竟然想到把你嫁人。女子嫁了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我竟然妄想给你找个好夫婿解你之困。这回我们重新找个地方,再也不嫁人了。”
飞行半日,见下方有一翠海竹林,青青绿绿,随风摇荡,摆出七八里地,竹林尽头有一白色的大石壁,壁上刻了巨大的垂眉摊掌佛像。白雪对此地好奇,二人便收剑下了去。
此镇名为灵岩镇,常驻的居民不多,但因处在东西交通的捷要处,所以四方八方走来此地中转换马的旅人很多。那翠海竹林是在灵岩镇的东南方,所见大佛为石雕塑像,塑像下方嵌了一佛寺一道观,古朴雅致,分别名为灵光寺、同真观。
二人游览了寺观,倒感疑惑,灵光寺香火鼎盛,不少旅人特意从千里之外赶过来上香跪拜,而同真观却无人入,门庭冷落。
林祯抓住一百姓,“这同真观怎么没人进?不会里面闹鬼吧。”
对方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哪有闹鬼哪有闹鬼!搁在佛寺边上,哪个鬼敢来这闹?同真观都冷落七八年了,因为这么多年进去求姻缘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要么就是嫁不出去,要么就是定好了婚礼,结果成婚前一天新郎死了,要么成完婚新郎死了。大家都说同真观晦气,女人们渐渐不来这了,后来男人们也不来了,现在里面连个主事的都没有,一摊废墟!”
这二人听了却眼里放出光来。林祯高兴地,“师姐,要么你从此就住这里面吧!我给你收拾收拾,不比普通人家屋子差。嫁不出去或者死新郎可都是大好事啊!”
白雪也深以为然,不仅不用嫁人了,还白得一个大房子,换谁谁不高兴?
言语间二人欢喜地商量定了,那路人却甚是惊奇地,“你二人空口说白梦呢?纵然同真观已废了,到底是官家土地,哪有免费让人住的?”
林祯的脸冷了下来,哼了一声,“劳驾,去给官家带个话,派个人来见我。”
对方:“你是什么牛马,让官家来见你?”
林祯哐地飞起剑来,只冷冷地往剑上一立,庙前的路人便都吓瘫在了地上,“仙人!”“是仙人!”那路人速速去给官府报信了。
不多时,一列仪仗队伍急匆匆地奔了来,远远就看见这里一个男人立在剑上,剑还在天上飞。一个肥胖的红袍官员连滚带爬地跌出轿子,滚到林祯面前,不敢望脸,直直擎拳作揖,“见过仙人!仙人驾临小镇,敢问有何吩咐?”
林祯威严赫赫,“你就是这里当官的?最大的?”
“是是!我就是本地的父母官,最大的!”
“听好了,这是我姐,现在我姐要征用同真观的地皮,在此地修炼个几十年,你可有意见?”
红袍官员赶紧擦汗,原来只是这事,把头在地上磕得咣当响,“岂敢有意见!仙人的姐姐就算要在县衙大堂修炼,下官也不敢有意见!”
颇为懂事地,不等林祯发话,已自筹谋交代了:“自今日起,下官日日谴派仆婢来观内洒扫,每日三餐饭食定时奉上,同真观荒废已久,还需修葺一番才可入住,所有修葺、增添、装点,全由下官包了,观前安排一队护卫日夜巡逻,必定让仙人的姐姐住的安全舒心!”
林祯讶然,他不过是个练气期六层,在修真界只能充做炮灰,竟能在凡人里这般作威作福,这红袍官员也真是审时度势会做人。
林祯哼道:“瞧你倒是懂事,放心,你待我姐姐上心,日后亦有你的好处。我姐姐金尊玉贵,有一点我要格外交代,不准让任何男子打她的主意!日后我回来,若见有什么男子敢强娶强占,我灭了灵岩镇!”
红袍官员听了前半句已暗自惊喜,听了后半句这般重,自然叩头允诺,连发重誓。当下,一列人马又速速地回去了,要置办各种装葺仆婢事宜。
二人初到灵岩镇便闹了这一番,半日过去,整个灵岩镇都知同真观来了个惹不起的仙人姐姐,虽也有腹诽,说长得这般丑,还是个驼子,终究不敢高声到人面前说。
林祯回想这一番,又暗自后悔,早知当日在秀水城也该拿出这威风,整治当地大官,而不是寄希望在一个废物男人身上。嫁人,只会把女子推入更深的渊薮,远不如这一番威吓来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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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祯又陪白雪呆了几天,亲眼见着每天诸多工匠、护卫、仆婢来往同真观,把旧观装点得富贵雅致,焕然一新,还颇为夸张地在大门口铺了条七八丈长的红地毯,一直铺到了灵光寺的香炉前。那官员传话来,说是同真观太过冷清,怕仙人姐姐不耐冷清,故此用红毯接着香炉,寓意偷点香火过来,让同真观增添火气。
灵光寺的那些和尚俱是望着红毯干瞪眼,林祯白雪倒是笑了。难怪说当官的都是人精。
待装修完毕,白雪住了进去,林祯见官员的诸般允诺也一一落实了,便放下心,同白雪告别,御剑离去。
白雪独居在同真观,吃穿用度都不愁,每天送来的食物比安家头年还丰盛,顿顿吃不完,诸多鲜美的鸭汤鱼汤最后都用来喂猫了,想要沐浴也只需交代门口侍卫一声,不消半个时辰,便有温泉老板不辞辛苦地推一大车温泉水来,亲自舀桶置办整齐。白雪就这般吃了睡,睡了吃地过日子,两三个月没踏出同真观。渐渐把自己养得精神丰盈,皮毛也软了。
这日,她突然想出门逛逛,正巧望见灵光寺里出来的游人最后都从后山一条香火道走,便跟着去看热闹。
香火道在大石佛的背对面,离灵光寺庙门有段距离,一路都是下山的人流,烟火热闹,见了不少卖冰糖葫芦、卖糖藕泥人的小贩。道旁还栽了一溜的桃花树,现今无花,只碧绿地放着满树青叶。
忽地被一声吆喝拉住了脚步,“推星盘,不准不要钱!算前程,算姻缘,有问必答,童叟无欺!”
汹汹人流中,白雪停下步子,回头望。
那摊位上坐的是一盲眼老妇,鬓发蓬乱,衣着褴褛,却觉筋骨有劲,伸出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牢牢把着一根旗招子,上面红底黑字写着“星盘推演天下事,风云变化一掌间”。
白雪沉寂多年的心突地尖锐跳动。风云变化......
她驼着背,犹豫一阵子,期期艾艾地挪近。
老妇感知到是个女子,张口便笑,“姑娘,问姻缘?”
姻缘?白雪空荡荡的,倒没想过这两个字。可若要她说,她也不知自己想问什么。
老妇笑道:“看姻缘,五十文。看前程,五十文。看灾厄,五十文。全盘都看,一百文。”
白雪嗫嚅,“我没有钱......”算了,还是走吧。
背后五十步外却不知如何窜出一个护卫,啪地拍了一百文在桌子上,又飞快地隐了。白雪:“......”白雪心想,灵岩镇这当官的还怪好的。
老妇摸了一百文钱,笑眯眯道:“姑娘坐下。一个时辰,老妇给你讲解全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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