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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梦魇

黄昏像融化的软饴糖,吊在江上已不成形状,水光天光融成一线,浑似折叠的纸张。佳音立在一叶小舟上,手里紧紧捏着一把小扇,那扇形如满月,扇面上绣着两个小人,正共对窗下,抚琴弄弦。

凑眼近看,江风却好不搅扰,“乌拉”一吹,一瞬忘情。佳音摇一摇头,再眨一眨眼,只觉得周围光影遄动,恍惚如坠梦中,这梦里愀然寂寞,她似有所感,想起自己是谁,却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

就在她两眼空空,思绪停摆时,眼前蓦地投下一块阴影,她无所适应,赶忙抬头去看,原来是个男子,心下一松。那男子身量颇高,气息如酒清透冷冽,给人难以亲近之感,佳音心下却笃定这人衣冠下身形清攫,说话声音也必定干净温柔,他一定有一双含情的眼睛,虽然时有忧郁之色,但他高兴时一样可以神采飞扬。

只见他周身绞着稀稠的红雾,隔着小团扇上的白绢,已模糊七分面目。但佳音仍然清楚知道他是谁,因为这就是陆洧,他好似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只要靠近就能知悉。佳音一动,身上陡然沉重起来,她来不及反应,踮着脚一摇一晃两,头重脚轻的摔进那红雾怀中。

陆洧准确无误地接住她,两人一齐后退两步,卸了那股子冲力,这才稳当的把扶着脑袋的女孩儿拢靠在胸口处,一手去拨她脸庞的扇子,一手搂紧她腰身。佳音刚到及笄之年,身量不足,脸儿窄小,撑不住这样一身大妆,失了娇丽侬艳,像小儿偷穿大人衣服,藏不住天真。

她的眼睛形似扁桃,不算圆,但眼珠甚大,有如杏核儿,抬头看人时总不自觉内视。陆洧一低头,立刻对上她通鸡似的眼睛,当下莞尔,却没揭破,拉着声调臊她:“美人行舟上,目分江与天!”

佳音不知自己窘态,只觉风月倒悬,她被锢在小小一方天地里,像只不肯安静的小猫儿,要挣开却被搂的更紧了。张口想斥责他,陆洧却神态自若,语带亲昵,好似两人这般再寻常不过。佳音难以招架男人别样的温柔,努力扯开嘴角,想要回以一个笑。余光却瞄到他周身不是红雾,而是朱红吉服,领缘上绣着一路“斧”字,宝冠在金光下熠熠生辉。她摇了摇纨扇,暗笑他忒夸张。陆洧与她相处日久,哪能瞧不出她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的隔空点了点她心口:“既与我成了亲,现在嫌我丢人岂不是太晚了?”佳音一愣,呆呆低下头,原来自己亦不遑多让,红的绯红,绿的黝绿,衣带蟠结,环佩叮当。

当下抿住嘴不敢再笑,窘迫地蜷了蜷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理解他的意思,后知后觉的一指他,再指了一下自己,有些不敢置信:“我们怎么......”忽而风藏月敛,黄昏转瞬消散无踪,陆洧整个人被无朋的夜色笼盖,像吹灭的灯盏,骤然黯淡下来。佳音眼中困惑,连带声音都缥缈起来,重复道:“我们成亲了?”

陆洧扶她站好,眼睛在无边暗夜里都闪着光,骨节分明的大手轻缓有力地包握住小小一双柔荑,他俯下身,虔诚而卑微,在两人虎口处轻轻印下一吻,虽未落在实处,却更觉心口烔烫。

“啪嗒”。只听他定定道:“是。从今以后,卿是我唯一。”

“嘟噜”。佳音心头疑惑,努力想,却怎么也想不起他们是如何成亲的。胸口窒热灼烧感愈渐分明,渐至不可忍受,她感到一阵阵眩晕,想要推开这熟悉又怪异的人。

陆洧淡淡一笑,却仿佛被她的质问刺痛,连笑也显的虚幻起来。“你我从小毗邻而居,门当户对。今日指天为证,倩土为媒,我陆予涔早已向天缔下生死之约,此生与卿风雨同舟,誓不相负。”他嘴角不断往下弯,说的话却柔情蜜意,自顾自从袖中掏出一枚脂白玉佩,轻轻放在她手上,与她手心相接,十指紧扣,“当然,卿也绝不可负我,此处抑或彼处,当视我为唯一!”

那玉佩不过巴掌大小,却重的握不住。陆洧手上使力,将她握了个牢实,逼她直视自己,语气却不见异样,甚至谈得上温柔,几乎是抵着她的耳多,呼吸相接,“佳音,你会负我吗?”佳音打了一个机灵,手心冰凉,看着那双嗜人的眼睛透着喜服的红,妖异至极,她喉咙发紧,怎么也说不出附和的话。

“哗啦”“哗啦啦”。男人还待开口,顷刻间船摇江晃,显然要覆了这黄粱一梦。陆洧的唇开开合合,却听不见一丝声响,一阵天旋地转间,佳音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却不知自己早丢了枕头,半个身子落在帘帐外,一挺身连屁股也挪出了榻,一声闷哼,很匆忙的摔在了地上。

闷哼声落下,周围又安静下来。一道响雷从窗檐上劈过,瞬间照亮昏暗的内室,整个屋子只余照台上一盏小灯昏昏欲蕊,原来是下雨了。

内室小窗只是松松阖上,没有落锁,被风趁势吹的大开,雨珠一大滴一大滚落在窗台上,渐渐连成串,有些甚至打到人脸上,又凉又刺痛,那合扇在风夹雨击下左摇右摆,不断发出啪嗒之声。

佳音夜半盗汗,喉咙奇痒,身边的小丫头不知去哪疯玩了,她有心要起,到底怯弱,索性摊开手脚,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歇了一阵,这才摸索着上桌,连喝几杯冷茶,昏头涨脑的蠕出房门,想去水房清洗一番。

她如今都住在小书房里,不与别的婢女做堆,傍晚时饮了一盏下厨送的卤梅汤,不想大梦至天黑。想到刚才的梦,混乱又突兀,常听人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佳音不知自己有这般心思,不仅肖想自己的主子,还妄想爬上枝头变凤凰,心下难堪,春天已过,怎么反倒做起春梦来了。又想到陆洧不同寻常的眼神,头又痛起来。

她本是五皇子陆洧少时从外带回的婢女,专本负责打理一应书房琐事。自进王府后,多年来她再没出过大门一次。殿下的书房外人难进,泰半时候都只有她伺候在侧,渐渐两人交集频繁起来,生了些需默契。他喜好音律,尤擅弹琴,偶尔也会对坐窗前,指点她一番,陆洧见她天赋颇出众,生了爱才之心,得闲时总不肯放过她。男女相处,时日一长,总不免生出些情丝,况且陆洧身份尊贵容貌不俗。佳音想,自己亦难以免俗。

走了一阵,不知不觉摸到水房外。将将走到窗棂下,果见那屋里透出火光。几个人影映在窗户纸上,杯盘交击下伴随有少女的娇斥声。

今日陆洧进宫向皇后请安,被留在宫里过夜。他身边几个贴身侍女无人管束,不约而同躲在此处吃酒。

佳音半路“加入”,听不出她们说到哪里,这时一个娇滴滴细颤颤的声音恼怒道:“那个死人骨头,根本就是石头做的,恐怕天上嫦娥下降,他也只管当个睁眼瞎,没一丝情意。枉我舍了女儿家的矜持不要,他还这样冷淡,我看他是根本不喜欢女人,对男人倒是更上心些。”她旁边的人影舞动着一枝新折的梅花,胡卢而笑:“你都吃了他几回闭门羹了,还乐呵呵的往上凑?我听说那一堆侍卫随从都喜好苗条的女人,他不搭理你也不意外,依我说不如少吃一顿。”说着嘻嘻哈哈夺了她面前的羹酪,嘴里含糊着:“饿上三天,成了那赵氏飞燕,教他们移不开眼,到时候这些臭男人还不是任你发威!”

说着自己先没了意思,翘起脚背,手搭在脸上叹气:“唉,我怎么忘了,你可是出了名的死心眼,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咱们从宫里出来这么多年,府里的人哪个不知根底,求姻缘呢,不过是为了将来能有个好出路,过几天快活日子,总在这一处死吊着,那不是为难自己吗?”

前头那个听了她的话,也不恼她抢了自己点心,拉住她晃人眼的梅花枝,折了一段插在自个鬓上:“好也罢不好也罢,总归是我说了算,不都说‘冷暖自知’吗。瑞珠,我看是你藏了什么心思吧?午饭过后你就开始蔫了,现在又唉声叹气的,不如和咱们说说。”

窗上三个人影,最后一个发话了:“宝露心大,我倒是知道一些,今日刘大管事来了内院一遭,漏了风声,恐怕是为咱们殿下选妃一事吧。”说着给自己倒了一小银儿暖酒,浅浅砸巴一口:“咱们殿下也到了该娶妃的年纪了,前些年一直拖着,明面上说是王爷身子弱,虽然咱们一直贴身伺候着,娘娘也不曾发话要往房里放人,如今恐怕是有这个打算了,只不知是哪个,或是从宫里另选也未可知。”

佳音听里头的人说些私密话,不好贸然往里进,正打算往回走了,听了霜华的话脚下迟疑起来。

“啊?”宝露骤然听了这话有些吃惊,看了看瑞珠,手里的糕饼险些拿不住:“这不能吧?这么突然,怎么先前一点风声也没有?”

瑞珠被看的坐不住,朝她挥了挥袖子:“就你那绿豆大的心思,能知道什么。”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霜华,小心试探道:“霜华姐姐早就知道了,眼下怎么说?”

三人里,宝露娇憨,瑞珠美貌,霜华稳重,她是三人中年龄最长的,也最有书卷气。她摩搓着手里的小酒盅儿,摇了摇头,轻声说:“宫里娘娘是出了名的御下严苛,说句冷情也不为过,这是其一,人生在世,谁没有出错的时候,到时撞到娘娘跟前,那是绝没有情分可讲的。何况娘娘至今无子,五殿下虽养在娘娘膝下,到底隔了一层。咱们王爷虽早早封王开府,却被扔在工部好几年,管着修桥铺路的营生,可不比三王爷在户部得今上看重,这是其二。三嘛,”

霜华声音又小了下去,佳音险些听不清:“咱们娘娘虽然在潜邸时就跟随圣上,但我听说帝后向来不合,官家子嗣不旺,就两个孩子长大了。除了咱们殿下,还有一个行三的璟王,他可是如今的萧贵妃所出,萧家现在可不是先帝在世时的样子了,满门荣耀,连下人也抖起来,可比咱们风光。咱们殿下的生母淑妃娘娘虽也是妃位,那可就差的远了,她本是皇后娘娘的远亲,家里好像是从商的,商人位卑,自古如此,这话就说的远了。现如今两位爷都大了,三王爷占一个‘长’字,五王爷占一个‘嫡’字,官家迟迟不肯立储,历朝历代,这种事可没有简单了结的,哪能不见血腥,这节骨眼上娶妃纳妾,你我虽在闺帷,也少不了要衡量一二。”

霜华说了一气,眼皮直跳,她揉了揉眉心:“‘下泽车,款段马’对咱们这样的人已是足够,都说知足常乐,可别在这上头犯傻。”

宝露听的摇头晃脑,在边上猛点头:“反正老实些准没错!”说完又对瑞珠挤挤眼:“虽说瑞珠姐生得美,又心思活络,但这样的情形,还是不去趟这浑水为妙的好。”两人向来交好,听了宝露的话瑞珠登时佯怒起来,要掐她肉嘟嘟的脸:“好啊,你是笑话我痴心妄想?看我怎么收拾你。”

嬉闹一阵,瑞珠还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把脸闷在手臂里:“虽说殿下如今势弱,人也有些冷冰冰的,可他生的那样好看,对咱们这些人从没作践取乐过,和那戏文里唱的谦谦君子一模一样,你们敢说自己不愿意?倘若能有一线机遇,我必竭尽所能,否则岂不终身遗恨?”

霜华并不强求:“若要往殿下房里放人,开解人事,我看也就这几天了。你要是铁了心争一场,多年姐妹情分在,我和宝露当然支持你,只是说到底,咱们不过是小鬼,殿下何曾看得上眼。”话落朝书房指了指:“里头那个才是心肝宝贝。”这话显然说的是佳音,“若要成事,非下一番苦工不可。”

此时那“心肝宝贝”站在门口,腰酸腿麻,见里面听不见声了,知道筵席将散,冒着雨蹑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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