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称呼让她疑惑,随机舞蹈活动围观的群众绕了三四圈,她和荆雨疏处在最里头那圈,她想说在找时见,并不是在找他,那细细声语即刻被熙攘非凡的歌曲声吞没。
荆雨疏中指蜷起,与大拇指扣成一个小圈,往她前额上弹。她抬手摸着被他弹乱的刘海,他手包裹着她的腕关节,带她脱离人海。原本两步的距离,荆雨疏特地配合她的速度,也变成了三四步。
穿梭于夕色的人潮,他顺着她那块脆弱的骨头往下滑,摸到手背时她觉着那淡青色的血管在为此颤动,一番温柔里带着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不怀好意。
他在她的指骨兜了一圈,那碎影波澜起伏,卷得她心怔地跳上云端,如同云里藏着的火烧,加速跑离又发现自己仍待在原地,无处可逃。他快勾上她的小指头时,却又临边一悬,扯起她的长袖衣角,走去安静的地方。
荆雨疏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找你,我在找时见。”
欲盖弥彰的说辞,她眼神垂着,落在他的黑白相间的背带上,背带承载着某个大件,勒着深蓝色卫衣的宇航员图案歪曲。他牵着她时,差点撞上了那硬邦邦的东西。腰后露出一个小圆轮子,轮上嵌着一根银色的杆。
那是滑板。
挤过热气腾腾的长发长出了呆毛,别着的小鹿角夹子倾斜了方向,荆雨疏微微压了压,帮她取下夹子,流沙般的日落在他眼里斑斓闪烁,纤长的两指夹住放在耳后的黑发,宋落君不自觉地乱动,扯动了头皮他也没放开,像是一种警示。
她乖乖站在那里,荆雨疏顺着发梢往上戴紧她好看的小鹿角,上有碎钻与这光炫晕染交相辉映。她忍不住地瞟向他,像只受伤的小鹿,却遭到他直勾勾的凝视。
“可师妹已经路过时见那里了。”
对视了一秒,宋落君便急着移开目光,拿书的力气莫名多了几分,抿唇,“我,我没看到,瞎了。”
树荫下,他的右边便是那圆润的黄昏,侧站着的半个影子和她的粘在一块,沉默里,她踩着黑色阴影,以为这茬过去了。荆雨疏也跟着踩了边缘,阴影轮廓变了样子,话里仍想一探究竟,“说吧,找我什么事?”
她低着头,乌黑的眼睫打乱节奏地挥动,不能说是来打探他参加哪个社团。又想来,前几天荆师傅让她自己温习雕艺的功课,她顺着胡编了一个理由,“师傅出差去了,这段时间让我来找你上课。”
荆雨疏听到时,眼里并没闪烁过惊讶,反倒是有些坦然,应该是知晓荆师傅出差的事的,她编造的后半句谎,在他这里有没有真实性,尚未可知,如果他不相信,又该咋圆回去……一点纠结扯着另一点纠结,她的指甲刮在书封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划痕。
他吹了个口哨,恰好那时有一排鸟掠过天空,低飞后,又放纵地奔向火烧的云层,嘴边抹起一丝魅然,“行,老爷子出去一周,我管你。”
他手一把薅起过黑眉的杂毛,内搭的T恤随着卫衣上升,袒露北方新雪的洁白,像在雪地里贪玩的小孩子,裹着雪走路,边走边掉那片片的雪白。荆雨疏被人唤了声,宋落君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荆雨疏让她在原地等一下,他去去就来。
牛仔裤下的腿长而直,迈出的步子也大,感觉换到高中时候,是会被体育老师拉去当体育生的类型。他跑步的姿势卓越,她越看越回到,高中坐在操场看台上看那些体育生训练时,只是换了个角度,仰视换成了平平地望着。
他接过装着两杯剔透的奶茶的塑料袋,玩笑地揍了身边人一拳,波及到了一边休息喝凉的女生,眉眼笑意不散地跟她们道歉。她们摆手示意没关系之后,他回望把书放进帆布袋的她,抖了抖背部的滑板包,转身朝她走来,像在太阳上住的人,奋不顾身地离开那充满温度的地方,逆着光,只为她而来。
荆雨疏抬起奶茶袋,“社团那边的人请的奶茶,你喝吗?”
“不喝,这周喝过了。”她说的是实话,这周才过去三天,两杯奶茶入肚了,再喝,她就不保证能控住卡路里摄入的量了。
荆雨疏扫了扫她的身材,外套宽松,风吹过来时,都会往里陷进去,凹凸的程度堪比一个小漏斗的倒三角形状,“你太瘦了,多喝一杯,长长肉。”
“而且,我不爱喝这个,喝不完。”他低沉朗朗的嗓音,前一刻还在耍酷,后一秒就忽然软了语气。
盛情难却,再说不,就是自己不是了。宋落君接过奶茶,手心接触的杯面冰凉透心,赶走了下午的燥热,转了转杯子,看了眼贴着的标签,是新鲜出炉的暴打柠檬茶,大杯全糖少冰。她从袋里,取出了吸管,将果茶塞回荆雨疏的手上。荆雨疏瞳底飘过疑惑,又很快消失。
她连着对半拆了两根吸管包装,包装揉成团塞进外套口袋,捏着杯底往下带,使了力气捅破了一杯果茶的杯面,而另一杯的塑料面跟个硬纸板似的,吸管的尾巴尖都被压弯了。
宋落君不好意思地把弄好的那杯推给他,“你喝这杯,我再想办法。”
冒着冷气的柠檬茶被荆雨疏推了回来,另一杯没弄好的,换到她的手里。荆雨疏抽走唯一完好的吸管,指头擦过她的指骨,像她刚才那样握紧杯下,一鼓作气地往那多盖了一层的果茶面插去,“怦”地一下破了。
她也听见存放在胸腔内的心怦地跳了。
荆雨疏拿走那杯多有波折的,小拇指和食指随意耷拉着,那根坏吸管稳稳地待在两指之间,将那根吸管恢复原位,大口喝着,柠檬茶转眼少了四分之一,看她还呆呆地拿着柠檬茶,“你介意我用过你的吸管?”
“不是。”那怦怦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宋落君以为是正常糖度的茶,便嘬着吸管尝了一口,过度的糖充斥着她的口腔,她强咽下去,擦掉了唇上的水渍,意图抹去嘴里的糖味,“这柠檬茶的全糖太甜了。”
她掏出了放在帆布袋里的半瓶矿泉水,手里的果茶被荆雨疏拿走,放回塑料袋的杯垫里,“那就不喝了,你漱漱口。”
满分糖度里,矿泉水入口,更觉着没味儿,但冲淡了茶水的甜腻,她甚至回味到了青柠的酸涩。
“我送你回宿舍。”
荆雨疏和她并肩走了一路,少不了多少路人的目光,或因好看的皮囊,或因他本就在学校传开的人气。那些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不过也还好,只轻轻看了她一眼,便去看旁边的大帅哥了。
她住的那栋宿舍楼前有条鹅卵石小路,快到尽头的时候,她吱了声,“就送到这吧,学长。那杯柠檬茶,你记得丢掉。”
宿舍门口前有块空地,平常就会有几对小情侣抱在一块谈情说爱,门口出入的女孩子也多,他送到楼下,过往的人眼多嘴杂,难免会扯到她身上。
她那杯柠檬茶的分量相当于没喝过,荆雨疏的也默契地停在了四分之三的位置,柠檬水激烈地晃荡,似叫喊着他们没品味,喝不懂它。他不走了,拉下翘起的嘴角,“又学长,下次换个称呼?”
应着他的话,她带着新的称呼道别,“那师哥拜拜。”
拜拜,师妹。
他注视着宋落君独自离去,刻意避开亲热的小情侣,单肩背着帆布袋上楼,短短几分钟,他就感受了陌生的注视,随后快速离开学校,步行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
荆雨疏不住在宿舍,宿舍只挂着名,他另外找了附近便捷的房源,借的刚巧是兄弟夏随野的。他第一次来看房的时候,还很诧异,装修如此简陋。夏随野说是家里去催别人还债的时候,别人只有这么个房子,再也拿不出其他东西了,夏家也就收下空置了。
他找夏随野拿了点钱,简单翻修了一下,也就勉强可以拎包入住了。
到家,荆雨疏放下奶茶袋,在小群开了视频通话,把手机斜架在书立前,拉开轮子椅坐下。
接通后,出现一个与vx对象不符的声音,“咋样,今天?”
他看了看头像,是夏随野正在用的头像,但这声音怎么是程几许的。
背靠软垫,滑板硌得他骨头疼,他转而脱下滑板,长舒地喝了一口柠檬茶,全糖在他嘴里,混合着圆圆的脆啵啵,丝毫不觉得腻得慌,“还行吧,全糖的柠檬水,她喝不惯。”
察觉到荆雨疏面色不佳,程几许半猜半蒙,“那宋家小姐发脾气了?”
“没有,跟时见说的差不多,她的确挺乖的。”荆雨疏侧眼找来笔记本电脑,鼠标长按一份文件的电子档发到小群里。
程几许嚼着口香糖,想吹出泡泡但失败了,他吃回嘴里,“那时见还挺够意思的。”
——时见和他们互相交换了点信息,用她宝贝闺蜜的换来了荆雨疏的。但鉴于时见这个人从小就很机灵鬼,说的话做的事多少都掺着半真半假,他们也以这样的方式回给她了礼。
时见说她闺蜜贼好撩,平常特别乖,爱喝的东西就柠檬水一个。他们说荆雨疏参加俩社团,一个电影社和一个溜冰社。
真真假假多少都带点试探的意思。
程几许也打定主意,“下次去时见那里,多套点。”
视频通话多了一个人,知道是夏随野来了,出来的头像是另一个没见过的图。
知道自己闹了个小乌龙,荆雨疏惊讶地说,“你俩怎么都换头像?”
夏随野摆手,表示不愿多少,给程几许丢了几个白眼。程几许递上解释,“我女朋友对这个头像一见钟情,我就抢过来了。”
夏随野唏嘘道:“还女朋友,八字都没一撇,人家可没承认是你女朋友。”
荆雨疏禁了音,根据夏随野发在小群里的意见,逐步更改自己的方案。
荆家人不知为何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说他颇具才华,非要让他进荆氏集团比划一下,看看真材实料。单凭他的外婆曾是荆家最会经商的掌权人,那群人也想看看孙子辈的他怎么样,有没有得到外婆的真传。
可能也正逢寻鹿园最为凋零的时候,有几个月都没有收入,全靠政府扶持的绵薄津贴,根本不够日常开支。俩兄弟跟他交情本来就好,借多少都可以,他都拒掉了。目前的他只想捞点钱,荆氏公司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能抓住就绝不放过。
他进荆氏集团的第一个项目是房地产开发,需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来回交接,耗时又费力,第一次提出的方案,被对方驳回,他只好重新改。夏随野挑了错处,让他换了思路,整份方案,明显就简单了许多。
【开扬声器,荆bro】
俩兄弟连环催促之下,荆雨疏关了文档,开了麦克风和扬声器。
程几许掐得上头,欲把祸水东引,“我俩打架,你干看着呢。”
他撇下平常的伪装,冷厉和深沉涌入他的眼里,看不见一丁点光辉,“我,就不是一个和事佬的角色。”
退出小群的聊天窗,他给宋落君发消息。
【师妹,今天的作业是这样的】附带一张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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