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君转回棕色瞳孔里的余光,出口处终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形。她抓上包包和衣袋,在围栏的拐弯处接到了时见。
28寸的白色大行李箱,不知道的,还以为时大小姐真的来度假,箱子的扶手由她接过,滚轮被推就着往前,一点点挪去停车场,一路上听着时见七嘴八舌地谈天说地,唯独不提扎染她心里的荆棘刺。
听不到但还是看见了。
她们没有直接坐电梯下到停车场,而是从航站楼出来,绕了一个小圈,从停车场的车出口进的。她的宝马停放在附近,绕路走倒是便捷。
停车场出口前从上至下有一段斜坡,她把拖着的行李箱放到跟前为她们开路。与室外不同,停车场内却是昏暗的,像是被黑幕笼盖困住的,从她们这里看,是看不清里面会有什么。
她们走的很慢,不过与其说走,倒不如说是散步。
时见耳朵很灵,抓紧她的手,拉到靠墙的一边等着车辆驶去。有车辆轰隆隆的躁动,声音越来越近。刺眼逼人的白光冲破黑幕,时见抬起手臂遮住了闭着的双眼,宋落君应激地阖眼,眉心皱起地背过身。
奔驰和风一同猖狂地呼啸,扬起尘灰,如闪电般穿过她们的身侧,磨的耳朵好几分钟都在铮铮叫鸣。
奔驰内的副驾驶好整以暇地与旁边的男人开玩笑似的斗殴,懒散地把座椅上的外套斜身反手丢到后座。他骨节有力的手抛出后虚握,不经意间的一个收势印在车后的洁净玻璃上。
过了几年,她还是能凭借他的模样和习惯一眼认出他的桀骜不驯。
荆雨疏应当是没看见她的,他的眸子依旧如冰淡淡的。
时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撇撇嘴嫌弃道:“开这么快,不要命了。”瞟到宋落君的唇抖动了几下,似是喃喃自语,时见揉着痛鸣的耳骨,“诶,落宝你说什么?”
她勾唇笑了笑。拉开车厢门,将偌大一个箱子放进后备车箱后,坐上主驾驶位。启动车辆的短暂,空气里充斥着屏住的呼吸声,“我遇到他了。”
时见恨死刚才那辆奔驰了,有些眼熟却忘了在哪见过,引以为傲的灵耳朵一直疼疼在叫,还听到一些不敢置信的词,“谁?”
“荆雨疏。”
时见紧张地侧头,她为数不多知道荆雨疏和宋落君曾经在一起过的人,在一起很暧昧,分手虽然利落但也很狼狈,不知再次见面。时见忐忑不安地起唇,“你和他……”
宋落君推前车档,“没怎样,早就不在意了。也就看见了两次,一次在机场,一次在奔驰里。”
时见收住了为什么觉得奔驰眼熟的恍然大悟,试探地问:“真不在意了?”
宋落君手靠着方向盘不好离手,肩跃跃欲试地撞向时见的,时见怂着脖子躲都来不及,“今天偶然见过,明天也不会巧合地再见了。放心吧,早就放下了。”
时见见到她棕眸下的波澜不惊,这才放宽一百个心。人都是往前走的,谁都不会一直被困在回忆里,而浓烈的情感会着时间逝去消磨殆尽,更何况宋落君出国留学后还谈过一任男朋友,尽管也分了。
她沿公路轻松拐弯,脑子忽然想起时见是来办正经事的,“之前说的邀请函是什么?”
时见故作神秘地打了个响指,“你问到了重点。”从香奈儿最新款的包包里掏出一份精致的信封,车内开了暖灯,信纸上如同翻涌的浪花波光粼粼,放在她的腿怀里,“你哥托我给你的,本来他要同我一块的,结果公司的事压死他了。”
宋落君拿这打趣,“那就压死他,这样就没时间管我了。”
宋落君有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叫宋潜,目前在国内继承家业,刀子嘴豆腐心,闲的没事就来问候一下她,说到邀请函的时候,本是要走国际快递的物流。奈何,宋落君因为工作满世界飞,不确定住址。
好哥哥干脆直接寄到她在NY的公寓地址,结果显示无人接收,一路退回。快递周游世界半个月,宋潜气愤地拿回退件,又得知时见要去NY,软着语气让时见捎来了这份邀请函。
几经周折,这份邀请函终于二度飘洋过海,抵达她的手里。
等红绿灯的几十秒,宋落君撕开了信封的贴条,两指勾出信纸摊开,是一份以私人名义举办的拍卖会的邀请函。
通篇下来的一字一句,皆是谦逊有礼,诚邀宋家人光临本场私人拍卖会。
时见絮絮叨叨地说起这场拍卖会。
举办这次拍卖会的是一位酷爱收藏的华裔商人,赚得盆满钵满,不久后要去Y国定居。最近卖掉了几套名下的房子,将喜爱的收藏统统寄去了Y国,可还剩一些收藏品不方便带走,想放在拍卖会上,等待它们的下一位有缘人。
宋落君索然无味地从时见口袋里顺出一块口香糖,丢进嘴里嚼了嚼,“没兴趣,能不能让宋潜瞬间移动过来啊!”
拍卖会,高奢痴迷之地,她向来不碰。不愿沾染金钱的是非,也不想去和顶流社会的那帮人打交道。想到这里,想让宋潜一步到NY的心更加强烈了。
“话别说太早,我原本也不打算来的。”
时见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一张卖品单,图片罗列了一批卖品,有上个世纪的欧式座钟,种花家的书画,名家的雕塑等等,数不清的珍藏品。
宋落君眼前晃然一亮,踩下油门。停下雨的风凉爽地吹进她的心坎里,她从中找到了值得她去这场拍卖会的理由,一幅刻画了民国时期的上下杭的软木画。
这幅软木画,她只在专业书籍里看过黑白照片,以及老师的口中听过鉴赏分析,真迹早已在战争动荡间丢失,未曾想被有爱之人收藏起来。如今能见之一见,是她的荣幸。
她打定了主意,“我去。”
借此,她忽然联想起出现在这里的荆雨疏,眼尾微垂吐露担忧,“但……”
时见抚平她的眉心,给了条安心落意的解释。
这场拍卖会属于私人,规矩没有公开的拍卖会正式,一份邀请函只此一人使用。举办者也采用了更为隐秘的匿名竞价和匿名交易,来者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宋落君松了口气,施施然地放开方向盘,掌心浮现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等宝马正常匀速地离开机场公路时,停在死胡同的奔驰重新启动。
坐在主驾驶的男人蹭落鼻头的灰,挂档评价道:“小姑娘现在玩挺野啊,忽快忽慢的。”
荆雨疏默不作答,目送两女人的车由大变小成为黑点消失在公路上。顺着他看向的山川,夏随野手肘趁机怼向他的胸膛,“都这么久了,还”
他闷哼一声回敬一拳,随后恢复成刚才的姿势。右手的手背骨撑起有棱角的下额,左手无所事事地摆弄套在指间的钥匙挂件,清一色的银,唯独有一抹鲜艳却泛旧的红,“怎么个匿名法?”
夏随野收起私底下的不正经,扬起下巴:“戴着面具匿名竞拍,成交后当场付账带走。”
荆雨疏顶着钥匙串的那抹红发愣,自言自语地反复叨念匿名竞拍。
夏随野也算荆雨疏半个兄弟了,知根知底的,他看似浪荡散漫拈花惹草会暧昧,实则啊,纯情隐忍的很,认认真真谈过一段,就狠狠栽进去出不来的人。而能牵引他真实情绪的,唯独离他远去的小姑娘。
算着时间,也有六年了。人姑娘年纪小也清楚人要向前看,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谈了新的男朋友,都闹分了,他还搁这原地惦记着,真是没道理。
夏随野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抽身够到随意放置在后座的拍品单,返回来瞧瞧,有什么可买的珍贵首饰,拍回去哄哄家里人。
荆雨疏轻而易举地抽出硬纸册子,娴熟地从车槽捞出黑笔,勾了几项女人家喜欢的玩意。这半个兄弟,品味一直不错,夏随野也就任由他去了。
奔驰开在M国公路上,夏随野调整了座椅弧度,换脚到刹车器,将踩未踩的,收敛了放肆的速度未免太过乏味,哼着小曲儿,随口一提:“刚刚见面,小姑娘没跟你说话?”
荆雨疏不可置否地勾起其中一行花式英文,看向下一行配备的展示图。
“也是,当时分的……”夏随野回想起淋成落汤鸡的荆雨疏,哪壶不提提哪壶,倏的止声,“宋落君要回国了。”
他指尖略微动弹,翘起脚的晃动随即停滞,略有所思地圈画起小一号的汉字备注。
夏随野忙里偷闲贪了一口水,补充道:“听时见说的,估计这次和时见一同回去。”
夏随野和时见是发小,打听点事也算方便。
荆雨疏看都不看夏随野一眼,漫不经心地勾完最后的可选项,嗤说了句知道。
他哪里会知道。夏随野如是想着。拍卖会的册子如实地砸回主驾驶,夏随野瞄见他随意画的怪异圈圈,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你这又是整哪出?”
荆雨疏开了窗缝,潮湿的风夹带着新一阵雨珠,肆无忌惮地刺进车内,一丝扬度落在唇角上,“不是说,要去拍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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