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殿外侯着,和尚手握佛珠,去而复返,单掌拘在胸前,走到她身边。宋落君不明就里地退了步,“小师父这是?”
“刚才那位摔倒的施主,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说道,和尚从袈裟袖兜里取出一个小红符,“此符可保人平安。”
保她平安的东西,宋家人求来了很多,多是无用的,只起了绵薄之力。多一块小小的平安符,也没什么,就当祝福吧。不过小几岁孩子送的小玩意,心意为真,她自当收下。
鸣谢后,她等来了认真求过愿望的荆雨疏。上了年纪的和尚领着他和她,来到古树下,枝条盘知错节,缠绕着飘扬的红布条,木牌子相撞起了清脆的声音,和尚微点了头,“两位情投意合,算是有缘,这两块牌子赠予你们,可以托人挂在树上,也可以直接带走。”
那划船师傅提过一嘴的,锦云寺不亏待真心实意搭伙上来的有缘人,那棵古树挂着的牌,求是求不来的,有钱也是无用,只有实在走过路的,才有机会。
她攥着牌子,却有些无从下手,想写的东西太多太多,真正动笔又是思虑茫茫,毛笔在她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她问着旁边候着的和尚,“小师父,这牌子能写什么?”
“写施主的愿望,或者遗憾,抑或者是忏悔。口头的祈祷,佛祖只听得见一时。笔头的叙述,佛祖看过一眼,也会明白的。”
她笑而灿烂,说了声谢谢,却没察觉到他捏了捏微微发疼的眉心,对于忏悔,眸光流动地飞快,而后又恢复如常。
木牌子光滑好写字,无奈她不擅长书法。她端着毛笔,写了半天,还是歪歪扭扭的。不过也是心意,便叫小师父按照她心仪的位置挂上去了。
她挂完回来,荆雨疏写好了牌子,远看字体略微有点小,但还是好看的,字量多得占满了整个牌面。她想偷偷瞄一眼,他大掌捂住她的眼,唤来小师父,帮他挂到和她的牌符相近的地方。
“不看就不看。”
宋落君双手抱胸地坐着缆车下山,还不让他坐一个车。还是他趁机钻进缆车里,坐到她的身侧,手臂绕过背后环住她的腰,低头伏在她的肩骨上,可怜地认错,又带着一丝好笑的挣扎,“阿君,我错了。但那个真不能看。”
“你。”她挣脱地放开,唇被他霸道地堵住,急促的鼻息酥酥麻麻地落在鼻梁上,和煦的微风滚着烫意袭进她的锁骨,酥酥麻麻的,她整个人顿时僵住,直到缆车到达山底,她都僵冷地裹紧自己的外套,靠在一个小角落度秒如年。
绿野环绕着许多小镇,缆车的线延绵到最为出名的古镇,镇上经营了一条小吃街,像极了与山顶隔绝的人间烟火。
她不怎么饿,路过许多摊贩,瞟了几眼便走了,也没买什么零食吃。荆雨疏带她逛了不少店,她闷着气目光轻扫,琳琅满目的东西只看看,看久了但就是不买,他拿她没办法,只挑了她多瞧上几眼的小玩意,拿去付款时她又阴阳怪气地说不要。挑挑拣拣,荆雨疏凭着自己猜的心意提了不少东西。
走了半天倒是累了,宋落君停在原地。好不容易牵上的小手由小角度变成了大弧度近乎松开时,他回眸,绿荫的碎光投入在她的脸上,她吃着半颗衔着冰霜的糖葫芦果子,光影也抓不住她的眸光,那方向朝着一家书店。荆雨疏紧抓她滑溜的手,径自踏过门槛,“进去看看吧。”
书店布置像锦云寺,萦绕着淡淡的佛香,入门便看见一块小黑板,写着“佛祖寄信”。她问了下书店的工作人员,得知由来。
锦云寺的古树只为有缘人开,讲究机遇和缘分,因此有些人不一定有这种殊遇。而书店位于山下,开了几十年,也受到了佛祖保佑,亦有几分灵光。老板便是那芸芸有缘人之一,实现了愿望,也想分享给其他人,便推出了寄信写愿望这一特色,与那挂着红绳的木牌子类似,可给佛祖,也可给别人。大家原先以为是商业噱头,可也有人灵验,后来传得越来越玄乎,故而寄信显灵之类的话语纷纷流传开来。
“客人想要哪种信纸?”
工作人员热情地摆出了几张信纸,瞧她举目不定,又热心地介绍了一番。她摸到了柜台旁独独放着的一款类似于浸水后晒得皱皱的纸。
工作人员把那纸挑到视野的中央,好好夸赞了一番,连带着她的眼光和她的外貌也沾了光。
是非遗文化的花草纸,经过特殊工艺后捞出的纸缀有各色花朵,晒干后纸张偏厚不容易破。但这纸普通的笔写的不太好看,需要用钢笔撰写效果会更好,平常人又很少用钢笔,因此不在热门信纸中。
工作人员一开起关于这花草纸的口,便停不下来,“这花草纸,我们经常选在河边制造,你看到的那些晾晒的“布料”,也许是在造纸哦。”
荡漾的水边倒映着柔软的丝绸,原来是在晾晒湿漉漉的纸浆。
她当即要了,摸着有颗粒感的信纸,坐在窗前。那花的样式清新淡雅,不似国色天香的娇艳,独有一份的靓丽。
寄给佛祖就没必要了,他们已经在古树下许过愿望了。她买来信纸,纯粹是凑个热闹,图个玄学。写什么给荆雨疏呢,生闷气归生闷气,写东西还是要正经一些的。脑海里涌现了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写起,待到真正攥起钢笔时,手边已经画了两个火柴人,她添了脸上的表情。
她起笔写了半天,身旁有人落座,带着一本整装的书。他手里拆着透明包装,黑眸偷瞄着她那一大张纸。
“看什么看,写你的去。”
她伸出一只手,企图遮住他的视线,将空白的花草纸推到他的书旁。
荆雨疏迎着热乎乎的手掌,凑到她的耳朵前。她闻到了剩下几颗冰糖葫芦的惨香,放松警惕地转头,高挺的鼻梁与她触碰,气息如游丝般侵入她细嫩的皮肤里,狭长的桃花眼底流连着几分柔意,像溜进空调房里的午后阳光。
要打乱他的行为,就要不按套路出牌。
宋落君捏起荆雨疏那张俊朗的脸,有意识地拉远距离,过后耍赖皮地搬了椅子,离他远远的,他和她隔着一张桌子,她才放心地接着写信,也意外他没有再凑过来,只是向店员借东西。
约莫着是借钢笔。这次旅行,他俩就没抱着学习其他传统文化的心,尽管荆师傅再三叮嘱,他俩也决定纸笔全不带,尽情享受旅行的快乐。不过旅行中,他们还是无意识地感受到其他的非遗文化,比如花草纸,又比如路过服装店时看见的扎染布料,还有带有宗教意义的图案式样。
他没想到,会陪着她来写信,更出乎意料的是,她随身携带钢笔。
他回到座位上,当作没事人似的,借着翻起书页,逐渐凑往她那里靠近。清香接近,怕他偷看,宋落君葱白的双臂交叠,掩盖底下的信纸,似乎是讲究钢笔水的缘故,没完全盖住字迹,她的下巴抵在手腕之间。
荆雨疏的鼻腔不由自主地哼出笑,手指捋平她打闹时散出的碎发,“不闹,阿君,钢笔借我下。”
她再三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他平常用惯了钢笔,普通的中性笔压根入不了他的眼,而店员那里没有钢笔,所以他来借她的。确定他没有偷看她信的心思后,她从包里翻出装进小布袋的钢笔,放到他手心里。
他丢来一颗薄荷糖,语调柔和,但像书店里养着的猫咪,带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阿君,先去看书,我写完就来。”
她听话地顺走那本新拆的书,坐到了长桌的另一边,讲的是游戏设计,一环扣一环地讲述具体讲述制作步骤,她看不懂,心神飘向他,他背部的脊柱笔直,柔和的光照地脖颈白里透红,饱满的唇微动。她沿着他的脸庞比划,他低头时的鼻梁线犹如干净的直线,迎合她的食指,刘海半掩的双眸乌黑而真挚,将所有的话赋予他撰写的信纸里。
思绪浮想联翩。一场大火烧到他家,摆在地上的文件早已烧为灰烬,不知道他有没有备份,手上制作的demo进度如何了,会不会因为这场火,游戏研发速度停滞了。
她休养的这段时间,宋潜告诉她,宋家和他有了生意上的往来。应该不至于损失惨重。可他也太忙了,之前提出会陪她在校上课,虽然被她拒绝了,但是明显他松了一口气。因为答应了,他也不一定能完全做到。而他会有意识地抽空来陪她,可给彼此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他们的关系,似乎只要是朋友就够了。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人心慌,她靠在椅背上,转向荆雨疏。
他专注在写信上,本应愉悦的表情却有些凝重,就像是亏欠了人一般。他们之间理应不需要愧疚这种情绪,一次外露情绪是意外,两次便不是了。
他隐瞒了某些事。
他递来装进信封的信和钢笔,拇指覆上她干涩的唇,翻涌的异样在他眼里再也不见,“我去买奶茶。”
宋落君轻嗯着话语,远眺他的背影,埋没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里。
但愿,隐瞒的不是什么大事。
她揭开笔帽,又在信纸的背面添了句新的。
随后交予那个和她多说话的店员,店员给了一张纸,让她填写邮寄信息,其中一栏是送寄时间。她询问着:“这个能寄存几年?”
“五年或者五年以上。”
她勾了五年的选项,荆雨疏站到她的身侧,提起的果茶沁冷地沾到她的腰上,像是不自觉地踉跄,她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果茶放在桌上,里头的果肉随着晃动的余韵在茶液里流动。他把吸管捅破杯面,遮掩地喝了几口,嘴角露出的笑,亦是勉强。他眸光外的白掺着苦涩的苍白感,仿佛下定决心的那刻被人瞬间击溃。
他也开了她的那杯果茶,此后无所事事的手臂垂放在他的大腿根旁。
她端详着那张脸,笑颜转为了担忧,顾不上喝,也记不起自己还在升他的气,“真的没事吗?阿疏脸好白。”
云层密集遮住了灼眼的白光,天色暗沉,一如他的眸底,蒙了薄薄的轻纱,不见飞鸟。
脸上如寒冰一般,把她吓坏了。他欲言又止,紧绷在兜里的单手忽然松开,连带着休闲裤的布料也松懈了不少。他钻进她的指缝里,与她交握并行在大街上,“没事,荆哥我呀,无坚不摧。”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打得他趴下,搞得他惨白狼狈。
迷雾里藏着的心弦被风吹散,她回应地握紧他的手,“那最好,我不养小白脸。”
从小到大,没人用这句骂话说过他,是以他觉着她玩开了眼,捏起她的鼻头,“好呀阿君,我说一句,你顶我十句。”
她躲不过痒痒肉,跑到一边,“别别别,我求饶。”
他锲而不舍地跟进,话语飘飘然的,“那要怎么说?”
她退到某处墙面上,无处可逃,挠痒痒也无可不免,最后笑地肚子疼,才说出他想要的,“哥哥饶命。”
她的脖颈两侧撑着他的双臂,他颔首地弯下半身,把她尝过的果茶味,一点一点吸进自己的口腔内。她的舌头无处可放,被他带的动不了脑子。放空的微风拂过,吻到动情时,他勾起她娇喘的唇,“乖,荆哥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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