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呓地吸引着他的目光,却又沉浸在梦里,直到她睡了一次觉,但醒来的精神没什么好转,又迷糊地唤了他一声。
梦里的他,与现在邋遢不挂胡渣的他,实在不像一人。但记忆太乱,她恍惚了片刻,便被荆雨疏倾身揉进怀里,短发扑在脸上痒痒的,她眨眨眼,僵硬的手抓着薄被,小小的刺扎在皮肤里,柔软的唇随之贴在脖子上,有种臭臭的味道但不碍事。
窗外暗沉沉的,她似乎睡了很久了,这个季节摘成的花篮都折下了花蕊头,她的手背多了好几个针头口子,手腕上也有几个,沿着青色血管蔓延到的肘子窝藏了不少污垢,皮肤看上去黑了一层,碰了碰他精瘦身材上的肩胛骨,“阿疏,你放开,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脏死了。”
“不,是我脏,”他手趁机从平躺的腰肢绕过去,往上更带进他宽实可靠的胸膛,就像躺上了悬空的秋千床,她被紧紧捞在怀里,那刻她只属于他,隔着胸廓听见他的声音喑哑,“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了,阿君。”
他这话像是讽刺当年的他,从前的外表光鲜,到现在像个流浪汉,但内在的人心无疑是肮脏的,哪怕最初为善意的纯白。
承诺是朦胧的飘然的,几年前的回忆在梦里翻涌,仿佛拒绝他复合是比回忆还要久远的事情。她再三说了不会,他却当作没听见似的,全拿她的反应当空气,不要脸地靠近。
坐下的床垫嗡嗡震动,他只管抱着她,她摸瞎地翻开被压的棉被,手机的手感不一样,她胡乱点了一通,终于有了人声,她重重扣了扣他的肩骨头,催促他接,“电话也不接。”
是寻鹿园的保姆打来的,他摁了免提。
“先生,他病倒住院了,在仁和。”
正是他们所在的这家。
“小少爷?小少爷?”
“听见了,阿姨,我们这就过去。”
保姆听见是刚刚苏醒的她回话,不敢置信地喊她,“落君?”
她长嗯了一声,安宁而熟悉,保姆落泪,“落君终于醒了,太好了。”
她急忙起身,劲过了头又被荆雨疏摁回床上,他咬着牙碰到她的耳廓,像个小恶魔似的勒令她不准下床,他去去就来,留给她手机,她只能同保姆再说了会话。
打完电话时,时见拎着宋母做的饭盒进来,忙抓着她的手,一顿噼里啪啦地关心。
一个个的,都爱捏着她的手把玩,她手上的汗都没法释放,她真感觉自己跟馊了的饭,还被人当宝贝一样供着。
“落宝,你没事,真是太太太……”
她竖起食指堵在时见唇上,“停下。”
时见环顾四周,眼神到处乱飘,她跟着四处打量,“见姐找什么?”
“你手机呢?我给你看点东西。”
她被困在水里,能及时救出就不错了,至于手机,再防水也守不住长时间的浸泡,找不到也理所当然。她象征性地同时见翻开抽屉,里头躺了一部崭新的手机。
像个偷藏起来的宝箱,只等她悄悄发现。
手机盒子的上头贴了便利贴,不出意外的,来自荆雨疏的手笔。
开启一个机子,需要不少时间。时见等不来那么琐碎,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
热搜第八条是游戏《落雨》抄袭的澄清。
“不不不,落宝,这不是重点。”
时见看她顺手摁进工作室的微博主页,指着第一条说。
工作室的最新更新在前几个小时。
成画工作室V:很抱歉前段时间占用公共资源。如今水患频生,生于榕梧,长于榕梧,我们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微博图片附上灾害发生第二日捐献给救助机构的物资详细清单。
原来她被困在地铁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周有余。
“啊呸,也不是这个。”
时见往下滑屏幕,微博来到了第二条。
皮下很硬气地指着一个人的微博说,是自家老板,求波关注。
但实则不然。
这波关注流的最后落点在@菌落,也就是她身上。
她看着那个人的微博名,又盯着那第一次见到的认证发了呆。
【微博认证1:成画游戏工作室创始人】
【微博认证2:某站up主“没点心”】
歇了一阵的细雨绵绵变为震撼大地的倾盆,将晚的夜色刹那间打过几道雷光,为遭难的榕梧雨上加霜。
她摁着过快的心跳,急着确认,在直播平台里在用户栏内搜索“没点心”,眼神扫过用户主页签名那块。
雷声交替雷光,与她的心声交相打鸣。那里注明了微博,就是他。
她捂住耳朵,试图隔绝那辽阔之音,浑然不知时见已经起身关上窗子。
他居然,居然是那个陪了自己很久的人!
这么多年,他从未缺席过她的身边,一直看着她从零到有了现在的一切。
在国外,最初是他发现她,游戏打得不错,私信问她可不可以搬运,得到她的同意后就负责往国内搬运她的英文视频,后来粉丝多了也有人主动帮忙,他才逐渐松开手,只做了个投钱的。
回到国内,他仍在她的身后,做那豪气的阔佬,一掷千金博直播间的她和观众笑意,做那私下不怎么联系的企鹅笔友,打听她最近的情况。
也许她的心说的是对的。
她是该给他一次机会。
他们不该困于过往,可她始终过不去那个坎,那个名为利用垫脚石和隐瞒意图的坎。
如果没有那个坎,他们会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异国恋,会来往多个国家,她会带他看很多欧美国家的风景。
但现实没有如果,经历异国恋的他们也会因为疫情,分隔两地,各心安处。
楚叶稀说她前几年太苦,苦的话就回国内看看家人,但她说实话,她做不到。
她离家里飞得最近的地方是港岛。她的学业不允许长期在国内隔离,她只好一年来一次港岛 ,楚叶稀给了个固定的落脚点,她每次来都看看爸妈给自己邮了什么快递,但里头总有一个特别的盒子,没有快递信息。她隐约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徒当学业压力大。
再后来疫情放开,她想回也没时间了,她跟着导师到处飞,忙着研究生的作品,忙着毕业大设。
不知不觉,竟是六年。
时见看她不说话,眼带忧伤,以为是想起了伤心事,看见了一个新话题,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诶落宝你看,你也在热搜上。”
她闻言,眼神瞟过。
#官方亲定非遗传承人宋落君#
点进去,榕梧电视台官博上传了非遗文化专题片,录制了好几位位传统工艺匠人,她也在其中,放上了陈记者采访的那段,没被后期避嫌剪掉真是万幸。而在参演人员里,榕梧电视台公开艾特她,力挺她“以柔克刚”的行为。
她昏迷两周有,微博也有两周没更新最近消息了。她长按新手机一侧的电源键,但手机不给力,黑暗暗地对她。
时见替她尽快开好新手机,她将社交账号一一登入,铺天盖地的信息涌入手机,通知铃声响了好一阵才停下。
她先转发他的微博,苦想着措辞。明面上,他们只是稍微超过同事的朋友关系,外加这一层主播和观众的友好关系。她最终表达了意想不到和由衷的感谢。
又转发了榕梧电视台的,希望大家多多关注和支持。
像是信息信号延迟,她的通知铃又酷酷地响。
一看是荆雨疏十几条信息,时见嘴上叨着哟哟,完全放松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
【今天是陪你的第一天,阿君在睡觉,我在你身边,但我好想你】
【今天是陪你的第二天,阿君在睡觉,我去送了半天物资,但好想你】
……
【今天是陪你的第十二天,阿君做了第二次手术,我在外等着,等来了手术顺利你平安,医生说上了麻醉,会再睡个半天。但你本就意识昏迷,所以醒也不会太快。】
【今天是陪你的第十三天,阿君居然叫我了,虽然是梦里,但也很高兴,以后不管什么我都不放开。】
跟个日记本似的,把每天的日常和小心思都写在里头,只不过看的人不止他一个,也有她的份。
时见也有眼力劲地趁热打火,“落宝,我来的时候,他都在,除开关乎身体**的行为。他对你可谓是无微不至。”
两周多的时间,除了救灾和公司,其他时间,荆雨疏都在她的病房待着,哪也不去。她僵直地手指在空中乱抓,得了灵活在屏幕上扣,【收到,谢谢挂念】
她也终于松了口,【复合,看你表现】
他现在收不到,因为他手机在她手里,师傅的情况仍未可知,她吃了点流食,便再也咽不下了。荆雨疏去了有两个小时,回来时与正要走的时见眼神示意地交棒打拳。
撇开她,他和时见倒是有建立在友谊上的生意人默契了。
懒得管他,她急促地想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刚下手术台,老爷子平安无事。”他也是松弛了紧绷的神经,正经的语气非同寻常。
他取过手机,“我去给老爷子交给费用。”
他谦和柔絮地看过背后的人,像往常提醒般,让其保持点距离。
于眠觉得莫名其妙,但想起正事要紧,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求助,低声道:“师姐,我们怎么办?”
但他并没有错处,相反做的很好。她昏迷后,在荆师傅的指导下,完成了一些作品,还在展子延期后,为展品盖上遮挡罩,做及时撤离。
还在青春期的于眠个头蹿得高,她挥着手让于眠低下身,她拂过于眠的头顶,颇有些哭笑不得。
牵挂的事终于有人跟她说了,有些欣慰。她温和细语地道,“辛苦你了,师弟。”
不再是小师弟,而是一声师弟,对于眠的一种肯定。
于眠悦然地抱来了一叠纸,从防水的牛皮袋里取出,“这是这些天,寻鹿园接到的工作,师傅的状态不好,本就推后了,现在可不能再推了。”
看了几份,她都能完成,翻到了被于眠抛开的那份,让于眠拿来却是磨磨唧唧的。
听船听说,师姐不喜欢那位女明星,他看不出,但船听私下敏锐地感觉出来了,让他尽量不要触霉头。
于眠将文件背在身后,“这份工作不太适合,我待会去回复。”
看于眠眼神三分怪意,她摊开手,“不太适合?我看看。”
于眠始终不给,她和这位师弟凹了半天功夫,以她装肚子疼为终。
翻开工作详情。
是一份来自某个电视剧剧组的邀约指导。
看于眠的神情,多有她不喜欢的人在里面。
获过奖的实力派男女演员搭档男一女一,男二女二是新生代戏骨演员。来到末流番位,男三是在综艺里见过的音乐人,女三居然是得过影后的夏舒糖。
受邀的工作正是给女三号工匠小妹做木雕方面的专业指导。
她若有所思地合起文件,“去回复吧,我接这份工作。”
“师姐你大可不必。”
于眠最后两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她抢夺去。
“不是牺牲,是我想要一个答案。”
鸽子:女儿终于要知道真相了。
落君:咕?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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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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